第六十章 冰里有人
二人在昏暗的城楼内转了足足一个多小时,尽量仔细的探查着每个可疑的角落,王忆童不知道从哪弄了份广洛门的结构图纸,两人就着手电按照图纸的指示深一脚浅一脚的摸索着。这座箭楼的内部大致成回字形,一圈套一圈,“回”字最外围设有一扇一扇小窗户模样的箭孔,这也是门楼唯一的采光和通风点。 向内一层,是存放箭矢,弹药,以及其他战时物资的临时储物仓,再里面一层设有一圈可供兵士休息的隔间,而中心的位置是供人上下城楼的阶梯,之字形楼梯从下至上一直通往城楼最顶层。海二春他们所处的位置是一楼,因为箭孔都设在至少四楼的高度,所以四楼以下的室内照明是要完全依赖手电的。 通风条件很差,曲折的楼道内充满了陈年旧物散发出腐霉气味,灰尘微粒在两根电筒打出的光柱前翻腾飞舞,看上去有种令人喘不上气的窒息感。二春和王忆童是从最外圈开始走起,绕行一周没有任何发现而后向内圈继续摸索,因为城门楼大体上呈梯形,一层作为底座,面积自然也最大,最外围的隔间也最多,在视线很差的情况下,即便溜达一圈也是极耗时间的。 “要是我们搜遍整个城楼还是啥都没发现该怎么办?” 看着空荡荡的隔间,空荡荡的走道,实在不像能藏下什么玄机的地方,王忆童心里有些没底了。 “不会,这个城门楼子百分百有问题,相信我。” 海二春的回答无比笃定,事情是明摆着的,如果广洛门里没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绝不会有人平白无故的大费周章在外面布下四象莲心阵。见王忆童露出了颓色,海二春准备把自己的思路说出来给她打打气,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这丫头猛地将手电照向前方一个角落大喊一声: “谁在那!二春!有人!” 王忆童话音未落,海二春已经飞也似的追了过去,那俩大长腿真不是白长的,一眨眼而的功夫整个人就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拐角处了,王忆童也迈开步子紧随其后。可她惜速度有限,早已看不着海二春的踪影,只得循着他回荡在整个楼道里的跑动声勉强跟着。 连续追了几个弯,赶上海二春时,王忆童看到他正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面前有一堆四散倒落的朽木大箱子,这个地方之前他们来过,向右是通往二楼的楼梯,左侧原本被一大堆木箱遮挡,他们以为是面墙壁就没在意,可现在箱子倒落,后面居然露出了一扇两开的拱形铁门。 “人呢?刚才的那个,是人吗?你没追上他吗?” 见二春傻愣愣站在那儿,王忆童喘着粗气问道。 “喏,进去了。” 海二春拿嘴努了努面前的铁门,强光手电的光圈一直套在门上,估计是怕什么东西跑出来不能及时发现。 看着连锁眼都已经锈死的大铁门,王忆童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看到的那个压根就不是人,能直接穿门而入的家伙,除了灵体怕是也找不出别的了。不过她倒并不觉得奇怪,这么个人迹罕至的封闭空间,不闹鬼都说不过去。海二春盯着铁门看了一会儿,转身朝旁边的隔间走去,稀里哗啦一阵翻动,出来时手里拿着一根铁枪。 见海二春要破门,王忆童很有眼色的上前接过他的手电筒,又往后站了站。说实话,她并不认为光靠着一杆破铁枪就能把这扇大铁门怎么样。二春把枪往墙上一靠,而后摆正站姿,阖上眼小声嘀咕起来,听上去好像是在哼小曲儿,王忆童知道他是风水上师,也见识过他养的逆天“宠物”,但还从来没看过海大师现场表演。 十来秒之后,海二春安静下来,旋即像是准备要潜水似得深深提了一口气,整个胸腔都憋得臌胀起来。还没等王忆童看明白情况,就见海大师屏住呼吸回身抓起靠在一旁的铁枪,摆出了一个投标枪的姿势,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王忆童清楚的看到他原本消瘦的身形竟突现出一道道虬结的肌rou线条。 下一秒,只听海二春闷喝一声,右腿向后怵然发力整个人朝前跃出,而后左脚大力跨出重重踏在地上,执枪的右手借着前冲之势如被拉满的弓弦一般将铁枪狠狠甩出,人枪分离之际,竟炸出一声刺耳的音爆,音浪激荡在幽深的楼道内,连空气都被二春这惊世骇俗的一记投掷震得嗡嗡作响。 长枪离手转瞬及至,带着哨声径直贯穿了几米开外的大铁门,面对如此迅猛的一击,看似厚重的铁门如纸糊泥塑一般。锁芯的位置,留下了一个碗口大小的黑窟窿。王忆童被面前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她知道S级风水师很厉害,但从来没想到过阴阳术还能强身健体的。海二春这一招怒投标枪简直如同天神下凡一,奥运会冠军厉害吧,投枪时能投出音爆声吗! “接下来两三个小时,体力活儿得你来干了,我得......恢复恢复。” 因为光线问题,海二春没看到王忆童的表情,他随意拍去手上的锈渍一面平复呼吸一面说道。这是他第二次使用“金刚弥勒”术,之前在留堂村,凶悍的查进老哥就是栽在他这招上的。王忆童紧赶了两步,靠上去一把抓起海二春的胳膊上下翻看,十几秒前它还跟自己的小腿一边儿粗,可现在又变回了麻杆儿模样,显然,刚刚海二春是用了什么手段才强行将体能提升到那个极为恐怖的水平。 “别看了,这招叫‘金刚弥勒’,防身用的手艺,你想学?” 二春接过自己的手电筒,笑眯眯的问道,王大小姐想象了一下自己浑身大肌rou块子的形象,头摇得拨浪鼓一样。玩笑归玩笑,此刻的王忆童更加清楚的认识到自己跟S级风水师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失去了锁芯,铁门立刻成了摆设,海二春迈步上前轻轻一推,随着一阵咯啦啦的响动,门分左右。 令人意外的是,门刚被打开,屋内四壁上瞬间亮起一圈长明灯,时隔百年,灯槽内的灯油依旧非常充足,就像每天都有人来添补一样。不同于外面的破败杂乱,这个足足五六十平的单间非常规整,整个房间没有什么杂物,只是位于屋子正中的东西看上去跟广洛门箭楼的身份不是很搭配。 在房屋中间位置,摆着一个长条祭桌,桌上的祭品虽说已经严重萎缩变形,但还远没到不可辨识的地步,由左至右,祭台上依次祭放羊头,牛头和猪头,其后奉有一个牌位。祭台下方是个小桌子,桌上对称着码了一些糕点和水果,最前面有一个小香炉,炉口已经被厚厚的蜘蛛网封死,几乎看不到炉内的香灰。 “太牢宴?箭楼里摆太牢宴,真是闻所未闻的事情。” 王忆童看清屋内陈设后惊诧的走了进去,围着祭桌转了好几圈。太牢宴是古代祭祀地位崇高者的一种仪式。羊,牛,豕三牲备齐谓之太牢。只有羊、豕,没有牛,谓之少牢,等级次之。眼下牛羊猪三牲齐备,是太牢宴无疑。 海二春不知道啥是太牢,但也能看得出来这是个祭台,他将念力铺开仔细感知了一会儿,而后又在屋里溜了一圈,先前跑进来的那个灵体已经没了踪影,应该是把他们引过来就立即逃到别处去了,他眼下最好奇的是那灵体到底为什么冒着被抓的危险也要引他们来这儿。 “归德大将军万承宣之位,哦,是个大将军,不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归德大将军这个称号应该属于唐代建制,是个从三品的官职,位置不算很高,这个身份的人居然用太牢宴祭祀,好像不是很合适,好奇怪啊。” 王忆童这番自言自语,海大师听得云里雾里,论起历史知识他基本没啥话语权,好在王大小姐很懂的样子,如果其中真有别的猫腻,应该不至于被错过。海二春注意到,屋内的长明灯很亮,粗略数了一下至少有三四十盏,在这个并不能算得上宽敞的封闭空间里点了这么多明火,可室内的体感温度却比外面还要低上许多。 发现这个情况后,二春特地跑出房间站在走廊上试了一下,确实有不小的温差。回到房间后,他俯下身将手贴近地面,一点一点感受温度的变化,果然,越靠近祭台的地方温度越低。思忖片刻,海二春果断把祭桌搬到一边,留出中间的空地。 王忆童也察觉到气温有异,帮着他一起清场。很快,大小祭桌、香炉蒲团等杂物全被移开,海二春摸了摸中间那块地面,触感与摸在冰面上无异,他顾不得许多,趴在地上直接用袖子猛擦起来,随着不断擦拭,原先覆盖着污垢和粉尘的地方居然显露出一片材质看起来既像玻璃又像冰的地砖来。 眼看有重大突破,海二春迅速扩大战果,把屋子正中间的地面全擦了一遍。很快,令二人既兴奋又疑惑的一幕出现了,原本以为地下只是铺了几块“冰砖”,此刻看到全貌才发现,他们二人一直是站在一整块“冰层”上。可让二人不解的是,这种所谓的冰虽然入手极凉,但却不会融化,而且硬度极高,海二春cao起一旁的硬物无论怎么砸怎么凿都不能在其表面留下痕迹。 “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难道我们发现宝贝了?” 二春让王忆童帮他打着手电,自己把脸凑在地上使劲儿朝着“冰层”深处望去。看了好一会儿,他幽幽得来了一句: “这底下,好像......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