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异心
因为中途遇到了看起来显然是有什么特殊事情的赵虎，所以程老爷子带领的这支队伍并没有停留，而是颇为急切的连夜赶路，一直到深夜时分，周遭环境已经不是区区火把能够彻底照亮的情况下，他们才不得不停下来歇息。 不过这样，也并非没有好处，原本还需要三天才能出林的脚程，如今却也只剩不到一半。若是按照他们这样的速度继续下去，最迟明晚深夜的时候，他们就能够抵达离万竹林最近的佩县。 若是一般人这么赶路的话，难免会周身酸痛疲惫不堪。 不过在场的十二人里，除了两名仆役身份的人只是还未步入先天境界的二流高手外，其他的人最少都有先天一层的实力。尤其是领头的程老爷子更是有先天四层，两名年纪较大的中年男子也都有先天三层的实力。 这样一支商队若是放到太安九座下城里自然不算什么，充其量也就是各大家族里的家丁打手这一层次，可是放眼那些小县里，这份实力就当属“强横”二字了。 赵虎的实力，绝不超过先天六层的水准，以这支商队的实力再加上牛角阵，只要赵虎陷阵无法突围必然要死在这些人的手上。可凭“太安赵家”这四个字，这伙人却也只是祈祷叶空不要来找他们的麻烦，连升起一丝抗衡的念头都没有。 由此可见“太安赵家”的威慑力。 因为下午的惊魄，再加上赶路时的疲惫，所以晚上商队的人都没有什么聊天的兴致，匆匆吃了点干粮后，就席地而睡。 不多时，众人的呼吸声就渐渐平稳。 程老爷子却是辗转难眠，不知为何，心中总是有一抹挥之不去的恐惧。 恰在这时，幽暗的竹林中，突然响起了一阵轻响。 本就处于极端警惕状态的程老爷子当即就翻身而起，体内的真气迅速运转起来，然后灌注到双手之中。他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以一种与他如今年纪截然相反的敏捷速度扭身，看也不看的双手猛然击出，拳劲瞬间喷涌而出。 铁狮拳。 这就是他赖以成名的一套武学拳法，以刚猛和威力强大而著称，死在他这双铁拳下的人绝不在少数。 可是这一次，却并没有让这位年逾半百的程老爷子感到满意，相反在双拳击出之后，他的脸上就浮现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然后脸上的血色很快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自己这几乎可以说是超水平发挥般的一击，不仅没有给敌人造成任何伤害，反而因为反震力而受到轻微的内伤。 对手的实力绝对在自己之上！ 这是程老爷子这一瞬间的判断。 下意识的，程老爷子就要开口发出呼喝声，让其他护卫醒来。 可是还不等他开口，一抹冰凉的寒意就已经从他的颈脖处传来：一截剑锋贴在了他的左侧脖子上。 还有一个人！ 程老爷子知道，自己这一次恐怕是栽了，因为他居然没有察觉到悄悄靠近的对手有两位。而且更可怕的，是和自己正面交手的那位，居然能够将自己的劲力全部反震回他的体内，不仅让他因此而受了内伤，同时还将有可能产生的震响彻底消弭，如此一来因赶路而处于深度疲惫的其他护卫，自然不会因此而被吵醒。 悄然的咽了一下唾液，程老爷子放下双手，示意自己不再做出抵抗。 老江湖的他很清楚，既然对方没有第一时间杀了自己，那么很可能是有事要询问自己，如此一来他反而是有逃过一劫的可能性，毕竟对方是可以交流的人。 这个时候，程老爷子才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位年轻人，从相貌上看他的年纪应该是在二十岁左右。而身后贴着自己的那位，因为角度的关系，他倒是看不清楚，不过从对方的心脏跳动力度来看，恐怕年纪也不会大到哪去，应该也是在二十岁到二十五岁之间。 在前面那名年轻男子的示意下，三人很快就远离了这处临时营地。 临走前，年轻人若有所思的扫了一眼两名年纪较大的中年男子，嘴角轻轻一扬，露出一抹不屑的冷笑。 直到三人走开时，两名中年男子才悄悄的睁开双眼，彼此对望着，他们都从对方的眼眸中看到了惊恐的神色。此时有夜风吹拂而起，两人才惊觉就在刚刚短短的数秒钟里，他们居然都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怎么办？”一人开口问道。 另一人脸上露出挣扎犹豫之色，片刻后才咬了咬牙：“你带着东西和人先回去，我上去看看！” 最开始开口的那位迟疑了一下，然后才重重点头：“你小心！” 然后两人立即就分开行动。 因为对方根本就没有隐藏行迹的打算，所以这名中年男子很快就跟上了三人：他们只是稍微寻找了一个谈话不容易被临时营地那些护卫听到的距离，根本就没有躲藏的打算。 那名年轻男子望着脸色灰白的程老爷子，然后开口说道：“你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或者什么奇怪的人。” 不太了解对方问这话的意思，程老爷子的脸上露出几分茫然，不过他身后那位那这剑的似乎是个急性子，才刚过两秒而已，剑锋就已经微微抬起，在程老爷子的脖子上划开一道表皮伤口。 “没有！”程老爷子急忙开口说道，“我们只是普通的商队，想靠贩卖草药赚点钱而已，我们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也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 程老爷子的回答，让年轻男子的眉头微微一皱，因为他可以感觉到，这个老头说的话是真的。不过很快，他就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再度开口说道：“昨天或者今天，你们有没有遇到什么人？” 这话，瞬间就让程老爷子露出明悟的神色，内心中不由得对叶空占据了身体的赵虎狠狠的咒骂起来。他在今天遇到叶空扮演的赵虎，尤其是对叶空表现出来的彬彬有礼感到格外疑惑和警惕，也因此才下令让商队加速前进，可却没想到他最终还是没能逃过此劫：如果此刻他还不知道对方是冲着叶空来的话，那么他就不是一名合格的老江湖了。 没有任何的犹豫，程老爷子直接就将遇到叶空的事以及太安赵家嫡亲的身份说出来，并且还说出对方并没有回太安，而是朝着东边走，但具体想去哪就不得而知了。 听完叙述之后，年轻男子微微点头。 不过就在这一瞬间，程老爷子却是感应到了莫大的杀机，他心思了然，当即便爆喝一声，眼里闪过一丝果决，不进反退的朝着眼前的年轻男子猛扑过去。 在这一瞬间，程老爷子将自身的气势完全攀升到了巅峰，浑身的真气也完全凝聚于双手、双脚，试图借助强大的爆发力和刚猛的拳劲从正面撕出一道突围口。 而这，也是他唯一的求生机会。 看着程老爷子如此凶猛的反扑，站在他面前的年轻男子脸上的讥讽之色却是更浓了：“一身真元如此杂乱，也就堪比入玄二层而已，凭你这样的废物也敢反抗。” 带着一抹讥笑，年轻男子的右手似慢实快的直接穿透了程老爷子的双拳，比其双拳轰向自己之前先一步的按到了程老爷子的胸膛上。 这一掌，看起来似乎仅仅只是轻轻的贴上去而已，但是当年轻男子的掌劲一吐，程老爷子却只感到自己凝聚起来的真气便彻底溃散，胸腔处传来的剧痛让他清晰的意识到，自己的胸骨已经内凹，而这也是他仅存的最后念头。 无尽的黑暗吞噬了他的意识，彻底失去生命气息的尸体倒飞而出，如同破布一般重重的摔落在地。 在不远处，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的那名中年男子，浑身寒毛猛然炸起，当即头也不回的迅速转身离开。 可是下一秒，他却是发现周围的景象已经颠倒起来，然后他便看到了一具无头尸身在往前奔跑了几步之后，也摔落在地。而那名之前持剑挟持着程老爷子的男子，却是站在那具无头尸体的旁边，手中的长剑正在滴落血迹。 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那是……我的身体吗？ 两个念头才刚一闪过，同样无尽的黑暗便毫不客气的吞噬这名中年男子的意识。 “剩下那些人，就交给你了。”那名轻而易举就将程老爷子击杀的那名年轻男子走到这名持剑男子身边，然后开口说道，语气带有几分命令的口吻，“我去追赵虎。” 持剑男子没有动，只是冷冷的望着这名年轻男子。 似乎是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年轻男子笑道：“放心，我不是萧仁那种想吃独食的蠢货。而且碧竹书的秘密，你也知道，我想隐瞒也隐瞒不了，还不如到时候你我一起平分，这样我们一起进入外门也能有个照应。……还是说，你想当一辈子的仆役弟子？” 眼前这两个实力强横的男子，竟然只是仆役弟子的地位！？ 如果让程老爷子听到这话，恐怕不需要这两人出手，他自己就会活活吓死。 “不要用命令的口气对我说话。”持剑男子冷声说道。 对于这名同伴的态度，年轻男子倒是不以为意。 “太安赵家最近和大罗林家走得比较近，所以没意外的话他们应该是往大罗领去了，你最好注意点。”看着年轻男子转身准备离去，想了想，持剑男子还是沉声开口，“不要太过盲目自信，否则的话小心步了萧仁的后尘。” “呵。”年轻男子脸上再一次浮现出一抹不屑之色，“区区一个望族而已，换了沐王府这等世家那还差不多。” “那也要你成为真传弟子才有资格去蔑视一个望族。”持剑男子毫不留情的讽刺道，“以我们不过是杂役弟子的身份，还没资格可以去蔑视一个望族。……你最好别忘了，我们是长生门弟子，可不是雪山剑派或者天涯山庄。” 被持剑男子这么一顶，年轻男子脸上那抹不屑的笑容也很快就僵住，眼里闪过一抹恼怒。 不过对于年轻男子眼里深处潜藏着一丝杀机，持剑男子倒是全然不放在心上。 杂役弟子本就不讲究辈分，所以两人自然也没有什么上下级或者师兄弟之分。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双方甚至恨不得对方死去，这样一来那关于碧竹书的秘密就可以真正的独享。 只不过，两人都很清楚，彼此之间的实力差距并不算大，谁也没有能够将对方必杀的把握。 而鹬蚌相争这种蠢事，两人自然也都不会去做。 带着些微的微妙敌对情绪，两人很快就掉头开始各忙各的：一个继续去追杀叶空，另一个则去将剩下的人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