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1
春去秋来的那个早上,太阳刚刚从山顶上升起来,金后山就带领着我,从一个土屋子的门槛里探出身躯,在李诗慧的注视中,踏上了长满野草的小道。 金后山始终走在前面,我紧急地跟在他巍峨高大的身影后面,在许多天的相处中,我对眼前的这个人早已不陌生,我已经清楚地知道他喜乐爱好,我已经对他的脾气和秉性有了一定了解。 在我内心深处,我已经开始慢慢地容纳这个异乡的人,或者是现在唯一一个和我走的近的人,尽管不是亲人,但胜似那些抛弃我于世间的亲人。抑或说,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我早已对这个人已经形成了一种不可替代的依赖感。正是这种感觉,也让我慢慢地对这个陌生的地方,有了一丝丝的好感,让我开始觉得马角山这个深山老林也不是那么的可怕,还有这么一群可爱而又好心的人儿,而当我稍微挪一下地方,就会在陌生的世界里遇到陌生的人群——那种感觉在我心底里是坚决抵触的,我的内心是软弱的,已经不足以支撑我独自去另一个陌生的世界里。因此,走在这个长满野草的弯曲小路上时,我的心情已经很平静,我知道接下来会去什么地方、会见到什么人,甚至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们像往常一样路过郁曾东的家门口,那扇敞开的大门静静地竖立在墙缝间,核桃树威武地遮盖着这个宽敞整洁的四合院子,那条大黄狗在四合院子里面胡乱地吠叫着,然后蹬着长腿跑出来,等看到我们经过的时候又停住了吠叫。我们继续在向前面走着,看到一群黑压压的人正从山间的小路上朝这边走过来,我们继续向前走着,一个浑身瘦弱的年轻人从一间瓦房里面走出来,他摇晃着闹到,把一口水喷洒在地面上,然后抬起脑袋看着外面,向我们这边打招呼: “后山啊,你带孩子上学吗?” “是啊!我娃今天正式开学了,他就是一个小学生了。”金后山说,“看到前面那些人了吗?他们是干什么来的?” 那条大黄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跑了上来,并很快地跑在了我们前面,它再是一阵狂乱地叫唤,这个声音更是响亮了。从瓦房里走出来的那个人,他从院子里面走出来,斜着脑袋看着。在我们的身后,传来了另一个人的声音:“这狗越来越不听话了!大清早的就吵成这样!” 那是郁曾东的声音。他从自家的院子里面走出来,向我们这边边走边唠叨着,他的步伐相比之前,明显的缓慢了许多,我望着他的身影,突然感觉这个人已经不是先前的那么年轻而又活力,他现在的腰部明显弯曲了许多,也因此少了许多之前的生龙活虎。 但他一走过来,声音还是那么洪亮:“长祖、后山啊,你们说那些人是干什么来的?” “不知道,现在这世道变化太快了!我们这些农民孤陋寡闻了,不知道今天又要发生什么事情。”周长祖感慨着。 那条大黄狗在这时也乖乖地回到了郁曾东的身边,它开始低低地嘶鸣着,把自己的脑袋在主人的裤腿间蹭来蹭去,待到郁曾东换个地方时,这条狗又跳起来,把它那两条前腿搭在他的身上。 “那不是赵蝈蝈吗?他回来啦?”郁曾东也不再理会,眼睛直直地望着前方,他忽然说道。 那条狗重现挡在大道上,对着从山间小路上走上来的人们一阵狂叫。此刻,站在一边的金后山他把双腿向前移动了下,我也跟着把身躯向前移动了下,他没有再走上前去,而我也就待在了道路的一边。我们在静静地望着那些人朝这边走过来。金后山打破了这个沉默:“是周老虎?不可能!他不是被抓了吗?现在怎么会来了?奇怪啊,奇怪!曾东叔,您看到了吗,周老虎会来了,还有赵蝈蝈呢……周长祖啊,你和周老虎算的上时亲家了吧,现在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别说了!”郁曾东喊道。“他们又从笼子里面出来了,长祖你和后山,赶紧去叫人去吧,今儿个我们得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金后山率先走开了,我赶紧跟在他的身后,而周长祖则去了另一个方向,最后等我迈进郁曾东家的院子里时,我看到郁曾东正威风凛凛地站在道路的正中间,那条大黄狗怎钻在了他的身后。 “快来人啊!周老虎出来啦!周老虎来了!”金后山窜进了这个四合院之,他对着空荡荡的院落喊了起来。他的声音很快激荡在这个山林院落里,空荡荡的院落里一阵乱响,郁老六第一个冲出屋子来,他的媳妇在后面急急忙忙地跟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黑色的外衣。郁京夫拎着一只鞋子慌里慌张地从门缝里探出脑袋来,胡乱地张望着,然后不见了身影。金后山不断地叫喊着:“周老虎来啦!”一个身板笔挺的男子拿着一把弯曲着的镰刀,慢腾腾地走到金后山的身前,他轻声说道:“后山哥,还喊啥呢,人家既然来了,那咱们就上吧!”他说着就径直走上前去。金后山张大了嘴巴楞在了当地,等到他扭过头去看对方时,对方早已经远远地走了。 我们又重新向郁曾东那奔过去,我整个心脏都在颤动着,仿佛如临大敌一样。等到我们重现站在周长祖家门口那条小路上时,发现这个地方早已来了好几个人。其中一个人*着胸膛,双手持着一把生了锈的猎枪,一马当先地横跨在道路的前面,一缕阳光正好倾洒在他的胸膛上。 “你一个小孩子乱跑什么?快点回家吧,今天就不去学校了!”金后山看着我气喘吁吁地跟上来,他板着铁青的面孔吼道。我第一次见金后山如此粗鲁地发火,他发火的时候脸庞上的青筋暴跳起来,整个人简直就像是凶神恶煞一样。我脸庞上火辣辣的,简直都要哭起来,但郁曾东很快就把这个气氛调和了,他对着身后的人说:“大家冷静一下,看他们的情况,不像是来抢劫,现在这个社会已经没有土匪了!那些土匪早已被关进监狱,或者被砍头了……” “咦——那不是郁天亮吗?”周长祖有点兴奋地喊道。“郁天亮怎么跟着这伙人在一块?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那伙人松散地走在这个弯曲小道上,基本上没有互相的说话,只是其中有一个还不停地挥舞着手臂,大家大老远地就听见了的的生意,我很快就认出来,那个人就是赵蝈蝈那个已经疯掉的儿子赵世康。但大家的注意里不在他的身上,目光齐齐地盯着周老虎和郁天亮。 远来的人们慢慢地走近了,原先松散的人们忽然又变的更加松散了,他们几乎是分散开了,好像手中都拿着什么东西,要分头干什么似的,只有那郁天亮远远地打着招呼:“是我啊!我是天亮!” 他喊着就兴冲冲地跑了上来,等临近了他一把握住了站在最前面的郁曾东的双手,异常兴奋地说:“大家别紧张啊,这些人是政府安排来的,是帮我们修路的。”但郁曾东还是心有余悸地问:“修路?周老虎怎么也来了?”郁天亮压低了声音说:“这都啥世道了,他还敢胡来吗?他现在可是将功赎罪啊。要致富,先修路!我们现在可得把这条路扩宽了,要不然我们今后怎么走出马角山呢?” “走出马角山?”周长祖也疑惑了,“路我们自己会修,这是我们自己的事,他们来了也倒罢了,现在你说走出马角山是什么意思?” “别再讨论这些了,我们还是各自回家准备下吧!”郁曾东打断道,“天亮啊,你跟叔来下吧。” 郁曾东拉着郁天亮朝来的路上走去,躲在一边的大黄狗也耷拉着脑袋跟上来,刚才那些神情紧张的人们一下子都放松了起来,他们纷纷长吁短叹着折返身子来,有的还悻悻地说道:“看这个周老虎能能干出什么事来,我们就看着吧!” 金后山也不再那么凶悍了,他拉着被冷落在一旁的我,没有了刚才的那番怒气,我们开始心情平静地跟着郁曾东走去。身后的讨论声失踪没有停止下来,而那些重现出现在这这个地方的那些人们,开始忙碌地开始了他们一天的生活。 在回来的路上,我听到郁曾东问郁天亮:“有我娃家明的消息没?自从他走了之后就一直没有消息,这可把人急得。”在我放松警惕地朝回走的路上,我突然听到身后有了一些动静,连忙转过身子来,这个可把我吓了一条,原来正有一个面目阴森的人正尾随我们而来。金后山机灵地拦下了他喊道:“曾东叔,您看谁来了?” 郁曾东缓缓地转过身子,久久地盯着眼前的这个人,这个人也凶神恶煞似的盯着郁曾东。郁曾东最终开口了:“我知道你回来的,你终究还是来了!好吧,现在我们就把这些说开了去,我会完完整整地告诉你的详情的。跟我来吧,娃他舅。”起先,郁天亮和金后山都愣住了,可当郁曾东这么一说,他们立马就明白过来了,赶紧簇拥着这个远道而来的客人,一并走进了院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