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1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我从一片草丛中醒来,看到一座延绵不绝的山脉,山脉上面长满了*裸的石头和满身是刺的树木,山脉下面是一片村庄,村庄的边上又是一望无际的田园,田园里有果树和庄稼,庄稼地里正在驶过一辆辆笨重的机器,机器无情地碾压着葱葱郁郁的庄稼,有一群人在庄稼地里跑来跑去。 有人跑到笨重的机器跟前,以血rou之躯在阻止着眼前的一切,有的人则跑向了果园,果园里也同样面对着这样或那样的摧残。大大小小的机器在摧残着这个村落,村落里面的村民正被一群身穿迷彩服装的人驱赶着,驱赶的人群中不时地发出咆哮声,是男人的咆哮声。 咆哮声已经在村子里待不住了,开始顺着村子飘荡开来,飘荡在山脉上的上空,飘荡在村子远处的更广阔的天地里。我显然是置身于广阔的天地里,看到这种凌乱的场面,这种摧残加上驱赶的场面,我深深地震撼了,震撼的程度不亚于那些男人咆哮的声音,我的震撼也顺着村子飘荡开来,飘荡在村在之外的天地里,飘荡在村子所依靠的山脉之巅。我的整个灵魂仿佛随着那份震撼也飘荡了起来,飘荡在这块陌生的天地里,飘荡在这块凌乱的天地里。远处,我方法看见了不一样的世界。 我的脚步跟随我的震撼向远处移动去,呈现在目光之前的是一片废墟,是一片狼藉,许多巨大而坚硬的建筑倾倒在废墟中,废墟在平坦而肥沃的土地上绽开了花,这是恶之花。这些恶之花在向远处蔓延着,旁边那个被驱赶的村子也是它蔓延的目标之一。很难想象,这片恶之花会在这里结出什么样的果子来,将来的这里会是全新的天地,还是继续上演着这片废墟的传说?这些都不可知,但可知的是,旁边的这个村子正在被摧毁着。 摧毁的尘埃正在向我席卷而来,也席卷了山脚下面的搭建起的一个个帐篷,我跟随尘埃一起拜访了那些帐篷。在那些帐篷里面,躺着灰头灰脸的人们,他们无精打采地审视着我这个造访者,向我诉说着他们无家可归的苦恼,以及他们对现实生活的严重不满,还有他们所做出的努力是多么的无济于事。这样的地方,一排排的帐篷驻扎在山脚下,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昔日的家园正被尘埃和废墟占领,而他们现在还没有一个像样的家园栖身。 我的到来似乎让那些人看到了希望,他们纷纷从帐篷里爬出来,向我围绕过来。我看到了他们急切盼望的眼神,听到了他们对未来的美好的诉求,我尽可能地记住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不知是谁在远处喊了起来,就有更多的人向我这边聚拢了过来,熙熙攘攘的人群瞬间就包围了我,他们都是当地的居民,都有着一个诉求,那就是想要一个家园。他们把我这个陌生人当成了他们的救护星。但我不是救护星,我连我自己都救不了。 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壮观的场面,也从来没有面对过如此众多的人们,我感觉到我已经被他们满怀的期望所压得喘不过气来,我开始努力地喊叫着,想让他们都安静下来,却不想在他们的外围发生了一阵更吵杂的sao动,那是一种让人莫名惊恐的sao动。我努力地向外围望去,却看到了和我想像不一样的情景——一群身穿迷彩制服的人正在向这群人横冲直撞! 横冲直撞的不仅有他们雄伟的体魄,还有他们手中的器械,这群冲过来的人是有备而来的,他们很快就把聚集的人群冲散了,而我被他们夹在了中间。没有询问,没有争执,也没有任何的动作,他们直接架着我走出了这片棚区,从那些棚区居民的视线中穿行而过。有人在发着叹息声,有人在指指点点,但更多的是议论纷纷,我所期待的事情一直没有发生。 我所期待的是,这群刚才还对我热情有加,把我当作救世主看待的人,并没有勇敢地站出来解救我,而是成为了旁观者,像是在看马戏的观众一样。我内心一种悲凉感油然而生。在面对这样出乎意料的事情,一个正常的人应该怎么做呢?当你被一群体格强健的人架着走向未知的恐惧时,你所能做的有什么呢?在你置身于突如其来的包围中,内心是一种怎么的体验呢? 我第一次真正地看到了恐惧的真实面目。它一般会藏在你的内心深处,随时在吞噬着你的希望和激情,等待着你身体微弱的时候,它就会占据你的心灵,然后让你整个身心都布满阴暗,进而麻木你的大脑,游走于你的全身,让你整个身体处于僵硬的状态。这个时候的你,会表现的笨手笨脚的,瞳孔也无尽的放大,呼吸急促起来,浑身也开始冒冷汗,仿佛整个世界都要蹋下来一样,你完全对自己失去了信息,对世界失去了信息,一种极端的害怕心理扼住了你的灵魂,使你裹步不前。 当你的全身都被恐惧笼罩的话,你浑身会突然充满一种力量,这种力量是因为恐惧而短暂集聚在你身上的,你要运用这种力量,使你的恐惧达到最大话——你开始猛烈地反抗起来!全身的肌rou在瞬间就绷紧了,一种神秘的力量也在瞬间被点燃了,你开始猛烈地反抗,并且是歇斯底里地反抗! 这种歇斯底里的反抗并不会持久,当你反抗到一定程度时,它会随着外在情况的变化而变坏,如果外在的危险因为你的反抗而消失了的话,你的恐惧会有所降低,并慢慢地烟消云散;如果外在的危险愈发的壮大的话,你会愈发的恐惧、愈发的恐惧,恐惧的几乎能看到死亡!这样的结果是,要么你死亡,要么你的恐惧减小——如果危险没有消失的话,你也存在的话,那么你会与这个外在世界达成一种妥协,你会慢慢地认可或者习惯这种外在的危险,你的心智与灵魂会慢慢地变得有免疫力,在随后面对相似的情景之下,就不会变得像之前那样的夸张。 我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迎来了莫大的恐惧,切身感受到恐惧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当他们架着我向一个陌生的地方进发时,我已经开始淡然面对这些了,只是希望着早日到达目的地,或者早点结束那个被簇拥的状态。在我短暂的期待中,我看到了曾经到达过的一个地方,那个地方里一个巨大的建筑,我带着极大的疑惑开始审视起周围的环境来。 这是一个荒芜的地方,有着连绵不绝的山脉,山脉的下面就是这个巨大的建筑,建筑的周围也是一片荒芜,荒芜中长满了没人看管的野草,野草在随风飘动着,在迎接着我这位新来的客人。但我并没有去拥抱她们,而是被那群人带向了建筑方向去。 这个建筑全身投满灰色的颜料,这些颜料显然在长久的岁月中,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泽,现在已经变得残缺暗淡,让人感觉到一种破败的感觉,但还是能从它的表面看到整个建筑的轮廓来——建筑就像是一个“凹”形的物体一样,沉静地竖立在那儿,我们从一座生锈的大门走了进去,看到一个巨大无比的广场,在广场里面正活跃着许许多多的人们,从现场的布置看来,他们是在这里聚会。 有聚会的地方,当然有欢歌笑语,有美酒佳肴。他们就在这样的一个地方无尽地释放着自己的激情。显然,我是没有这样的福分了,那群迷彩制服的人,停留在了门口,两个身穿黑色制服的人出来,从他们手中接纳了我。我在这两个人的夹送中,从广场的旁边轻声轻步地路过。 没有人注意到我的路过,他们继续在进行着他们的狂欢,我突然想起了在几天之前,有一群人就在这个广场上狂欢,但被一群身着破烂的人冲进来驱散了,现在再次出现在这个地方,我倒想起了那群棚区的居民来,也许那天冲进来的就是他们。 我思考着,又一连串地穿过了几个生锈的大门,在大门的背后是一个又一个庭院,但绝大多数都是空荡荡的散落了树叶,还有鸟儿的叫声。差不多走了有十几分钟的时候,我看到了一群光头赤脚的人正在散步,他们穿着统一的灰色衣服,被包裹在一座严实的院墙后面,我穿过了这个院墙,从他们身边路过,他们向我投来了目光。 刚才是同样的众多的人,他们没有在意我,而现在这些人却都向我齐刷刷地看过来。从他们的目光中,我看到的是一种惊叹,他们仿佛是在惊艳于一种艺术品般,或者是在观赏一件罕见的东西。他们的目光让我看到一种冷漠,让我心寒。当我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不是来同情我,而是报之于冷淡与习以为常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