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望子成龙
陆苍流面沉入水，他好心带轻尘来拜年，却落得如此处境。 甚至他想六日后来拜寿，都被拒绝！ “父亲，什么是风云会？”陆轻尘忽然问道。 他常年在军营封闭训练，最近出来又经常独自闭关，对外界消息知之甚少。 陆苍流心情复杂：“是孤舟城举办的一年一度的武道盛会，定在每年初六，参赛者都是未满十八岁的少年，通过各种考核，做出排名，赵紫雪、姜虚灵都是过去风云会的第一名。” “参赛有什么好处？”陆轻尘淡然的问道。 “好处就是被各大势力看上，重点资源栽培，扬名立万。”陆苍流心中隐痛。 为人父者，谁不曾有望子成龙的夙愿？ 他也不例外！ 三年半前，得知儿子检测出惊人的资质，他曾想象过，有朝一日自己的儿子站在风云会上，力败群敌，笑傲同辈，成为人中之龙。 可惜，终究是大梦一场。 “父亲很希望我扬名天下？”陆轻尘直视陆苍流的眼睛。 陆苍流奇怪的看着儿子，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问。 迟疑许久，他怅惘道：“是啊，曾经希望过，但现在，我更希望你平安。” “哦。”陆轻尘轻轻点了点下巴。 所谓虚名，陆轻尘淡然以对。 天下第一又如何？万人敬仰又如何？对武道实力有丝毫增进吗？ 与其争夺虚名，不如安静修炼。 但，如果是父亲希望，那就不一样。 这些年，父亲因为他这个累赘，受到多少冷眼？又被连累多少？ 远的不说，他被夺取家主之位是因为什么？ 今日被爷爷轻视对待，又是因为什么？ 只因陆轻尘不争气。 父亲心中有苦，却从来不向他诉说，也从不埋怨。 如今若能实现他愿望，若能让他扬眉吐气，登临风云会又如何？ “父亲，我也参加风云会吧。”陆轻尘淡淡道。 陆苍流讶然，这些年，儿子还有勇气面对同辈少年吗？须知参加风云会的，十有八九都是当初禁军候选营的学员，是他昔日的同窗战友。 但儿子有勇气，敢于挑战，作为一个父亲，没有理由拒绝。 哪怕明知那会令身为父亲的他在众人前难堪。 “好，我儿志气凌云，他日必有出息，为父马上为你报名！” 父子二人相视而笑，离开陆府。 花园中，陆剑和林雨莜切磋比试。 几招下来，林雨莜香汗淋漓，惊讶且喜：“表哥好厉害，明明修为比我低一个境界，却能与我打一个平手。” 陆剑停手，傲然而笑：“那是当然，我们陆府的《伏虎七式》可是名震孤舟的中品武技。” 林雨莜面露欣羡和渴望，她至今没有修炼武技，并非林家没有，而是太低劣，而且不适合女子修炼。 修炼后不仅耽误功夫，还没有多少威力可言。 所以她对陆府的《伏虎七式》羡慕已久。 “表哥，能教教我吗？”林雨莜眨着彩光潋滟的美瞳，恳求道。 陆剑被那一眼看得心猿意马，随后定了定神，十分坚决道：“表妹，不是不能教，而是这门武技只传陆府历代家主，这是陆府规矩，我也不能改变。” 规矩是死，人是活的。 他并非家主，陆孤烟还不是照样传授给他？ 是他不愿意传授而已。 倘若林雨莜也学会，在她面前，陆剑将毫无优势可言。 林雨莜眸中闪过一丝失望。 忽而想起十三岁时，陆轻尘手把手指点她修炼，并说，得到《伏虎七式》后，会教给她，从此两人一起修炼。 那时，她笑问，万一被陆府知道，罚他怎么办？ 陆轻尘笑嘻嘻的说，为了表妹挨一顿打也值。 其嘴角勾起一丝甜蜜的微笑，随即而来的是深深失落。 倘若轻尘表哥没有陨落，那该多好…… “雨莜，风云会你也来吧，我会一鸣惊人，从此名扬四海！”陆剑信心十足说道。 林雨莜轻轻嗯了一声：“好，我会为表哥助威。” …… 城南小院。 陆轻尘回来后，立刻闭关，冲击小辰位七明。 陆苍流亦在房中参悟《摘星十三字真经》。 “老爷和少爷都是怎么了呀？回来二话不说就闭关。”云儿一脸怪异之色。 正忙活扫雪呢，一袭出尘的淡然倩影走了进来。 云儿抬眼一看，惊喜道：“赵小姐！” 赵紫雪拎着两份精心准备的礼物，笑了笑：“云儿，我去陆府，他们说陆伯父和陆府分家，独自移居到这里了。” 她好一阵打听才知道他们父子住在这里。 望着她发丝上凝结的寒霜，再望着她那双被积雪湿透的靴子，云儿心中默默叹道：“她一定找了好久才找到这里的吧？少爷真是好福气，有赵小姐这样的人深情对待。” “赵小姐，您稍等，我请老爷和少爷出来，他们刚刚闭关了。” 闭关？ 赵紫雪疑惑。 陆伯父闭关她能理解，陆轻尘闭什么关？ 仔细询问才知道，半年来陆轻尘都在闭关，赵紫雪内心感动。 他一定是在为那个三年誓言努力吧？ 虽然，是在做无用功。 但仍然让赵紫雪内心暖暖的，一对晶眸闪闪明亮。 “不要打搅他们，我这就走。”赵紫雪放下礼物：“他们若出来，替我转告一声，新年快乐。” 云儿目送她离开，呢喃道：“她是唯一一个给大老爷和少爷拜年的客人呢。” 时间如水。 孤舟城热热闹闹度过五天。 普通人还沉浸在新年欢乐中，武者们却将注意力集中到另一盛事。 风云会！ 武者才能参加的盛会！ 禁军大统领，孤舟城主每届都会参加。 倘若有幸被他们看中，将从此一飞冲天，得到想象不到的资源栽培。 除此之外，各方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前来观战，他们会根据排名高低，选择性的结交参赛者代表的家族、势力。 某种意义而言，参赛者潜力，预示着家族、势力的未来。 古往今来，风云会排名靠前的家族、势力，未来几十年后，普遍都辉煌超过往昔。 因此各个家族、势力都很重视风云会，绝不敢轻慢。 此时艳阳高照，各色少年少女在家族的簇拥下，从四面八方赶向风云会。 一对父子，也从偏僻的城南，踩着一深一浅的积雪，徒步走向城东。 城东陆轻尘不会陌生。 他度过三年生涯的候选营，就在那里。 当他们抵达时，昔日熟悉的候选营已是人山人海。 真正参加报名的少年不足三百。 但前来观看的武者却不下于三万。 父子二人选择偏僻角落，静等风云会开始。 他们一个是三流家族的家主，一个是昔日禁军候选营的淘汰者，一时间无人认识他们。 “快看，城北赵家来人！”嘈杂中，不弱的惊呼传来。 但见军营门口，四驾马车并排驶来。 骏马嘶鸣，车厢鲜亮，气势非凡的行走在大陆中央，享受万众瞩目的目光。 每辆马车之后，都高挂一面旌旗，耀眼的“赵”字，随着旌旗飘摆。 驶入军营，中间一辆马车走下一中年，一少年。 前者身材微胖，皮肤略白，眼神中透着丝丝傲慢与圆滑。 身侧则是一位英俊青年，抬头挺胸，身躯站得笔挺，宛若一杆长枪。 他们正是赵明和赵凌云父子。 “啧啧，赵府最近几年可谓是一飞冲天，先有赵紫雪这个天之骄女，后有赵凌云这个后起之秀！” “的确，几年前，赵府只能勉强跻身于二流家族，而今却隐隐有超越二流，晋升一流的态势！” “往后得多与赵府走动。” “嗯，赵凌云此子也该重点栽培，事后我该登门拜访一二。” 父子如孤舟城大人物般闪耀登场。 便在这时，又有阵容不俗的一批人徐徐驶入。 但见四顶八抬大轿，在阵阵敲锣打鼓的喧嚣中，张扬入场，引来阵阵侧目。 “这是哪一个府？怎这般的聒噪？排场也俗气得很，像土包子进城似的。” 比之赵府的四驾马车并驾齐驱的大气，敲锣打鼓抬轿入内，显得不伦不类。 “呵呵，这可是陆家！” “陆家……孤舟城有三处陆家吧，是哪一处？” “兄弟，你最近不常出门吧，如今的孤舟城，提到陆家，那就只有城中陆家，就是出了陆剑的那个陆家。” “原来是陆剑啊？他的大名我自然听过，城中陆家也算是熬出头，要发达了。” “不错，听说禁军副统领李岩曾经亲自登门，表达了收取陆剑为弟子的意思，这三流小家族，的确出了一只金凤凰，整个家族的地位都随之水涨船高。” “不出意料的话，未来城中陆家很可能晋升二流家族。” 四顶轿子入内，走下陆孤烟、陆麒麟和陆剑以及林雨莜。 感受着一道道瞩目的目光，陆孤烟心情激动，走路的步伐都轻飘飘。 这一天他想都没敢想过。 赵府、陆府相继入内，引发不小的热议。 陆苍流内心黯然，不无羡慕，倘若那鲜衣怒马，万众瞩目的是自己儿子该有多好？ 他瞥了眼儿子，却发现他闭目入定，一脸气定神闲，不由讶然。 大会当前能够心静如水，心性不错。 “城南傲家也来了！” “还有城东张家！” “城西阴家” …… 陆陆续续有大大小小的家族势力入场。 日上中天。 一匹白马绝尘而来。 白马上端坐一位粉衣丽人，身姿玲珑。 狂马奔驰，颠簸不已，丽人却如稳坐磐石，纹丝不动，既飘逸又优雅。 “好俊的身法，一举一动间都有微弱的武气流动，维持全身平衡，不至于随着白马颠簸。” “年轻一代有这样身法的，仅有一人！” 果然，白马疾驰行来，一张精致美丽的容颜映入众人眼帘。 “看吧，除了孤舟城才貌双全的蝶中仙子，没有第二人了。” “当初禁军候选营考核，南宫蝶就是以第二名的成绩毕业，名动孤舟城，此次参加风云会，很少有人是敌手。” “静看好戏吧。” 南宫蝶含着浅笑，一路飞奔至军营，翻身下马，姿态飘逸而优雅的走向贵宾席。 沿路无数少年们投去尊敬和爱慕的神色，少女们则羡慕又嫉妒。 说她是当代中最美丽的少女，无人会质疑。 甚至有人说，蝶中仙子将是下一个赵紫雪，不论天赋还是容貌，都将惊动公国。 南宫蝶目不斜视，穿过人群，当途径一个较为偏僻的角落时，余光扫到一人，心脏没来由一颤。 同样是余光一扫，南宫蝶无法忘记，七日前，那道旷世绝尘的轻功身影。 她驻足，定住眼神，落在陆轻尘身上。 很像！ 轮廓真的很像！ 但看清容貌，南宫蝶怔了怔：“他叫……是叫陆轻尘吧？当年的孤舟双星？” 三年半过去，陆轻尘早已被很多人忘记，她仔细回忆，才想起那个差点淡忘的名字。 “哎，是我多虑。”南宫蝶转身走开。 她无法将那惊艳的身法大师，与狼狈如泥的落魄小人物相提并论。 嘶—— 军营门口，忽然再起波澜， 一匹神骏的黑马，如同黑色流光，奔腾而至。 气势如虹，颇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逼人气魄。 黑马上是一个体态健壮，五官粗犷的少年，背负一柄油光闪闪的黑铁刀。 马未至，他双脚一踩马背，借助反弹之力跃出一丈高，跳进了军营。 脚下的骏马嘶鸣一声，被一脚踩翻在地，连续翻滚几周，带起大片的烟尘。 咚—— 黑衣少年落下在，砸地地面轻轻一颤，地上的尘埃抖起一寸高。 众人吃惊望去，凝视霸道出场的黑衣少年。 “好惊人的体魄，不动用武气，随意一拳也可与小辰位五明全力出手抗衡！” “他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司马相如吧？” “错不了，同辈中，能如他这般体魄强大者，只有他了。” “本次风云会，注定是司马相如的舞台，刚才那随意的举动，就可看出他实力又有精进。” “呵呵，禁军大统领调教出来的，他若没能夺取第一，大统领面子往哪搁？” 司马相如神情冷峻，在同辈少年少女敬畏和仰慕的目光下，不动声色进入贵宾席。 所谓贵宾席，是给一流家族准备的。 如赵府这样的准一流家族都没有资格占据一席。 参赛者基本都到齐。 军营内部骤然响起整齐的步伐，肃杀沉重，如战鼓敲在人心。 让喧闹的会场不知不觉安静。 只见一股黑甲禁卫军似黑色洪流小跑入会场。 中间并肩行走两个六十左右的老者，彼此谈笑风生。 一个腰间背阔，雄壮非凡，面貌粗狂，浑身散发军人独有的杀气。 另一个锦衣绣袍，头顶玉冠，儒雅翩翩，有浩然书生之感。 “大统领！城主！” 二者便是孤舟城最高的统帅！ 他们登上点将台，各自坐在一椅。 中间空缺一把。 众人丝毫不奇怪，每一届风云会，点将台上都有三把椅子。 中间是留给孤舟城另外一个大人物。 风满楼楼主！ 她的地位甚至凌驾二者之上。 可惜多年来，风满楼楼主只参加过一次风云会。 并失望的放言，孤舟无人！ 这一句刺激了多少孤舟城的少年，奋发图强，力图让风满楼楼主刮目相看。 但，她再也没有出现。 哪怕先后出现了赵紫雪、姜虚灵这样惊艳的天才，她也不屑前来观战。 中间的席位，一空就是五年。 这一年应该也不例外吧。 去年姜虚灵登场，都没能吸引她来临，何况是本届？ 众人习以为常。 司马相如盯着空缺席位，暗暗握拳，在她眼里，他依旧算不上“天才”二字吗？ 南宫蝶咬了咬红唇，在这位眼界高绝的楼主眼中，怎样的天才才能入她法眼？姜虚灵都不够，那谁有资格？ 大统领和城主对视一眼，微微颔首。 风满楼楼主不来，完全在预料中，两人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然而正在此刻，悠远的琴瑟和鸣，由远及近的飘扬入耳。 目视尽头，但见八匹骏马拉着一辆粉雕玉砌的香车，缓缓进入眼帘。 八名身着白衣，飘然如仙的年轻貌美女子，立在白马肩头，鼓瑟吹箫，奏出一曲缠绵婉转的曲谱。 香车顶上，四名可爱的小女童，打扮得如同小仙女，各自拎着一篮鲜花。 “撒花！” “撒花！” 她们嬉笑着，抛出一把把刚刚采摘的鲜花，零落在香车四周。 远望去，仿若神仙妃子出行，辉煌锦绣，不似人间该有。 众人痴迷，随即震撼起来。 “这场面莫非是……风满楼楼主？”一道不确定的声音，惊疑道。 点将台上，大统领和城主俱是一惊。 二人如此身份，却纷纷起身，走出数百米迎接。 “楼主远道而来，也不打个招呼。”大统领的万年不变的冷脸，罕见挤出一丝笑容。 孤舟城主更是礼遇有加：“楼主肯来，本届风云会是蓬荜生辉啊。” 他们万分惊奇，去年姜虚灵登场，她都不屑前来。 本次为何不请自来？ 说实话，本届的风云会，哪怕是司马相如都远远无法与姜虚灵的风采相比。 她来是为了谁？ “咯咯，听说本届有一个不错的天才少年出世了，我来看看。” 香车中传来慵懒的声音。 紧接着，香车竹帘陡然一卷，一记快到模糊的倩影冲出。 众人只看得她如贴地飞行，回过神时，一袭雍容华贵，美丽端庄的高贵妇人，端坐在中间席位。 这等惊世骇俗的速度，着实惊艳眼球。 淡然旁观的陆轻尘，也忍不住瞳孔一缩，好快！ 比他在黑风谷顺风而行还要快四五倍！ 眼下可是无风的平地啊！ 倘若她在黑风谷顺风而行，只怕能脚不沾地的飞起来！ 难怪大统领和城主对她如此尊敬，如此实力，恐怕是孤舟第一人了！ 恰在此时，黛小钗眼神淡淡扫过来，盯着陆轻尘的眼睛，抿嘴勾起一丝笑意。 陆轻尘对她也格外忌惮，不由避开目光。 “咯咯，有意思，我越来越期待本次的风云会。”黛小钗意味深长，仿佛又从陆轻尘身上看到了惊人的变化。 冷漠如司马相如，心中骤然波动。 忍不住猜想，她是为谁来？ 放眼全场，除了他司马相如，还有谁能够夺取第一？ 念及至此，其双拳拽得噼里啪啦响，双眼燃烧浓烈的斗志。 南宫蝶的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深深注视司马相如一眼。 她要向风满楼楼主证明，孤舟有人！ 赵凌云心情激昂，忍不住哈哈大笑：“天助我也！连风满楼楼主都现身露面，我绝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陆剑亦豪情万丈：“好！风云会越是盛大，我陆剑的名字将越响亮！” 凝望着表哥神采飞扬的表情，林雨莜看得微微出神。 他总算有了一丝轻尘表哥昔年的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