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黑衣女子
翻过一座小丘，雾气渐浓。山中草木稀疏，碎石遍布，矮草灌木黄绿掺杂，几棵冷杉孤立其中，一派萧瑟景象。 继续往上，小路渐窄，一边是百尺高崖，怪石耸立，裂缝纵横勾连，另一边是碎石陡坡，雾气之中也难见底。当间的小路仅一两步宽，也是惊险之极。 山中阒然无声，只闻脚步之声沙沙作响，偶有一两声嗥叫从谷中传出，在山崖间碰撞，渐渐于浓稠的雾气中荡漾无声。 走出山谷，已过半日，难得看到一片平坦空地，此时雾气更浓，能见度只有两三米，又行百米，一块巨石挡住去路，石头呈圆柱形，十人合抱之粗，三米之高，石上裂缝纵横交错，沟沟壑壑像极了干裂的树皮，整体就如一截杵在土中的烂木头。 这应当就是货单中提到的“木根岩”吧。 石头并无太多奇特之处，顶上还有人挂了件黑色的袍子，袍底随风轻轻摆动。 抬头望着黑袍，心道：这到底是有人在此做的标记，还是之前的杀手给我的警告呢？我想应该是后者吧，按照他之前的“表现”，在吓人方面确实没什么天赋。 从旁边绕过“木根岩”，准备继续前行。找到了起点，心情也跟着明朗起来，不自觉哼起歌来：“你咦挑着担俺，我哦牵着马啊...” “呔，那小子...”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怒喝。 心中一紧，猛地转身，背包已被我挡在胸前，意图抵挡暗器，同时大喝一声：“谁？” 身后除了那块石头，空无一人。 “是谁，不要装神弄鬼！” 依旧无人应答。 “我看见你了，别装了，快出来！” 我已认定那人就在岩石之中，便对着正前方一阵嘲讽。 “哎”一声叹息过后，那件袍子一跃从石头下来，落在了我面前。天，这黑袍竟然是个人... 袍子很大，里面应该也穿了黑色的衣服，蒙了黑色的面巾，兜帽和衣摆下黑洞洞的，活像一个黑色的幽灵。 “送你一个字，笨，从没见过你这么笨的人！”黑衣人气鼓鼓道，听声音是个姑娘，说话如铃铛一般清脆。 “凭什么，我什么都没做...”我反驳道，平白无故被人骂了一通，心里也不是很舒服。 “我在这里等了你半天，你连人都看不见，不是笨是什么！”黑衣人咄咄逼人道。 “雾气这么大，你又站那么高，等人需要站那么高吗？”我反问。 黑衣人似乎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两步冲上前来，戳着我的胸口一字一顿道：“你懂什么叫洒脱吗？那种立于高处，指点江山的感觉，你永远也不会懂！” 走到近处，我才看清她兜帽下的脸，黑色面巾遮住脸庞，只余一双大眼睛，如湖面荡起的涟漪，明亮、清澈，随风飘舞的根根刘海似悬垂水面的柳枝，轻柔、顺直。脑中突然冒出那句：“盈盈秋水，淡淡春山”再贴切不过了。 一时间竟愣住了神。连她说话都听不清了。 见我如此反应，还以为自己太过分，吓到我了，便一甩袍摆，转身故作叹息道：“哎，我也不是要故意为难于你，只是你太不听劝了。”接着又突然转回来，袍子如披风般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拿手一指我的鼻尖。 “小子，听着，现在马上下山，从哪来回哪去！” “我要是不回去呢...”初心不改，这是我做人的原则。 “啪”一支短箭钉在背包上，也不见她有所动作，那机关不知藏在黑袍下什么位置。 “你这人好不讲理，要我下山，给个理由先。”我有些愤恼，三番五次偷袭于我，却连句明话都没有，这和赶牲口有什么区别！ “真不识好歹，我是怕你年少无知，白白送了性命，上面那个东西，不是人类所能抗衡的！” “我自己的性命，我自己心里有数，如果我今日退缩了，又该如何坦然面对自己？”我厉声道。 “你不愿让人管，我还不想管呢，去送死吧，我先走了！”黑衣人懊恼道，表示对我的顽固不可理喻。 一挥衣袍，转身便走，眼看那黑色的身影就要消失在浓雾之中，心中莫名一阵失落。如果此时一别，不能再见的话，真真是太遗憾了。 “哎！”我不自禁地喊了一句。 黑色的身影一顿，转头道：“想通了吗，跟我下山，将一切都说与你听！” 很想与她同路而行，可是我不能... 朗声道：“还未请教姑娘芳名，如果能活着下山，再报姑娘挽生之恩！” 遥一抱拳，对面只应了一句：“无名无姓”，便消失在云气之中。 一道银光划着弧线落在我面前，斜插入地面。从地上拔出，捧在手中。这是一把极漂亮的短刀，二尺来长，黑体白刃，刀背一排锯齿，刀刃锋利闪着寒光，流畅的曲线于刀尖汇聚。不禁赞叹：真是一把好兵器啊，可削可锯可刺，握着它，便能给人莫大的信心。 “此刀好生保管，将来我会亲自来拿！”远处遥遥传来一道声音。 握紧刀把，郑重点了点头，心里期待着我们再见面的时刻。 不过我得先活下来才行，黑衣人提到了山上的“那个东西”，依她的表现，此物应该凶悍异常，是超越猛兽的存在，保不齐是只中级妖兽。 在石下休整片刻，吃了点东西，继续冲山顶而去。 山峦起伏，一座叠着一座，云气时聚时散，谷中杉林舞动，宛似人间仙境。登顶一座山，眼前又出现更高的山峰，不知这样重复了多少次，恍惚感觉自己还在山脚。 不过能明显感道空气渐渐稀薄，背阴之处也开始浮现片片白雪。 不知不觉天色已暗。眼见山腰有一处石窟，便准备在此休整一晚。本可以借月色而行，估计再有一两个时辰就能赶到第二个标识地点：“倒屋”。可是那位黑衣姑娘一再暗示，山上藏着一个凶猛的怪物，这让我无时无刻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有没有能力与其对抗还尚未可知，黑夜之中视力受限，而妖兽所受影响微乎其微，这便是以己之短击敌之长，此万万不可为。待养精蓄锐，明日一早再杀上山顶。 石窟不深，坐在其中还能看到灰暗的天空，门口立着一颗矮小的冷杉，四散的枝叶也能稍挡风寒。窟中铺着杂草断枝，似乎也有动物在此休憩过。 在窟中盘坐下来，排空杂念，用心去接触山之意志，远观只觉气沉如渊，坚稳难移，此时身在山中，却感暗流汹涌，生机迸发，一切有形无形，庞大精微之物，皆在不断变化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