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科莫斯监狱(四)
所谓破灭,所有有形之物,皆归于无。 安腾举剑劈下去那一刻,被十字剑所表现出来的力量震撼到了。 换个角度来说,这已经不是力量了,而是规则。 因为是规则,所以可以将这一条同样近乎于规则的连接炼泅崖的锁链劈灭。 可有了这样的利器之后,灾劫也随之发生变化。 锁链破灭之际,‘厄之渊’冲出一股橙色烟雾,将那些跌落下去的,还在另外两条锁链攀爬的,还在平台原地未动的,所有的,剩下的一千余位沉沦者包裹住,直接带至了炼泅崖之顶。 烟雾散去,每一位沉沦者的手中都拥有了武器,或剑,或盾,或枪,或弓,或匕首,或法杖。 解除禁魔、禁武还不是最糟糕的,糟糕的是山顶上的沉沦者们,全部触摸到了炼泅石,然后清醒了过来。 倒也不能说清醒,他们盯向安腾的眼睛,似乎没有任何感情、似乎清澈无比,似乎深奥无比。那绝对不是一个人类该有的眼神。(题外一) 现在的他们不再是沉沦者,也不是正常的职业者,是被灾劫控制意识的扼杀者,就是灾劫本身。 要逃! 安腾升起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想要逃离开那些让人毛骨悚然的视线,可是向上升起的速度实在太慢了。 而且剩余的两条锁链,哗啦啦一阵颤动,兀自向上生长、缠绕,将他束缚的动弹不了。 “破坏平衡之物,违背规则之物,不该存在之物,汝可知罪?” 千余位扼杀者齐齐发声,声音涤荡人心。 这算什么?世界意志的审判? 绝望在安腾的心底蔓延,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是世界的意志本身就彻底否定瓶子的存在的话,这场灾劫绝对不可能渡过的。 “哼!虚张声势!不就是破坏了你一根锁链,至于这么小气?” 瓶子以盛气凌人的口吻大叫出来。 “吾应存在而存在,汝不该存在,却妄想违逆规则降世。” “你怎知我没有存在的义理,你怎知我违逆了规则?世界予我磨砺,予我破灭,岂会没有道理?不过是我同辈,却以这种高高在上态度说话,不觉羞耻?” 唉?同辈?……. 听到这个发言,安腾总算恍悟。 如瓶子所言,若是世界意志在根本上否定了她的存在,也就不会赐予她这柄破灭之剑了。因此这个声音的主人,并非是世界的意志,而是这座炼泅崖的意志。 给万物排个辈分,混沌为万物之母,为第一序列的大长辈。 第二序列是世界、混沌母树、文明巨树。文明巨树、混沌母树虽然是世界诞生之后诞生,但其诞生之地就是在混沌之中,因此与世界平辈。 第三序列是为维持平衡而生的上精灵界,后来升起的神界,与前两界对立的为了另一种平衡的而存在的炼狱、深渊,以及代表第三方中立的龙界,未知之界(例:壶中天)。 第四序列是六大上位精灵使,父神、十二主神,深渊掌控者(数量不详),炼狱七大罪,祖龙、六大巨龙使,某些存活至今的古兽。 第五序列是次神、天使,中位、下位精灵使,次级、下级掌控者,次罪、下罪、堕天使,衪(由人类飞升上界,或堕入下界的大能),神圣巨龙,某些强大的中位种族。 第六序列是自然、中立巨龙(注二),还有包括人类在内的众多下位种族,智慧生物。 第七序列是是昆、羽、鳞、毛,以及花、草、树、灵等众多生物。 瓶子生于混沌母树,算辈分的话,低于构成世界根基的各上、下界,和六大上位精灵使,父神、十二主神平辈,位于第四序列。 炼泅崖、炼泅海,由世界意志、规则直接造就,也是第四序列。 所以瓶子说是同辈,所以说到底是因为安腾斩掉人家一条锁链惹人家生气了。 “若为合理,岂会动摇世界之基石?” 基石,炼泅崖指的就是它那条被斩断的锁链。 “你倒霉也怪我们?!” 感受到瓶子变得越来越激动的,安腾不由焦急,他倒是很想跟炼泅崖主动道个歉什么的,毕竟人家刚刚给了自己赐予,可是他张不开嘴,也找不到传达精神力的具体目标。 这时,炼泅崖主动向他搭起了话,“少年,汝为牵连之人,只要汝愿将那物交出,吾可保你无事。” 毫无疑问这是个非常优越的选择,虽然不知道炼泅崖的力量,但位于第四序列的存在必然有着难以想象的能力。 可是,选择这种事很烦人不是吗?可是,做事应该善始善终不是吗?可是,找回初衷的自己怎么能再有那种只顾全自己的软弱心理? 自离开费舍尔区那一刻,就决定了要亲自承受这场因果,要亲自面对这场灾劫,那怕失败,那怕灰飞烟灭。 我不愿! 安腾的眼神将他的意念清晰的传达出去。 “既然如此,陷落吧!” 锁链哗啦啦地颤动,拉扯着他,向‘厄之渊’缓缓坠落下去。 那么…… 现在的,这场关于‘能力’的灾劫,到底是因为炼泅崖的插手而被中断了呢?还是说,炼泅崖已然成了灾劫的一部分,或者干脆就是灾劫? 安腾浮出了这么一个念头后,又自嘲一笑,怎么会思考这种无聊的问题,不管它是什么,斩掉就好了。 破灭! 心之所向,剑之所至。 手中的十字长剑凌空飞起,刹那间出现在炼泅石之上,一剑刺下。 “唉…” 炼泅石在虚曳间消失殆尽,缠绕他的锁链随之断裂,一声又似无奈,又似遗憾的叹息,轻飘飘的缭绕而散。 是在为低估了这种至高层级的规则力量而叹息(注一)?还是在为没能杀死所谓的不该存在之物而叹息?亦或者是别的什么而叹息? 安腾无从知晓,他知晓的是这场‘能力’并没有随之消散,那一千多位扼杀者还在以面无表情的姿态,死死的注视着他。 等他飘至炼泅崖之顶时,那些扼杀者动了。 他们如安腾一般,浮空而起,发动了各自的攻击。 火焰、寒冰、箭矢……各种远程攻击,后发先至,各种颜色交织的爆炸成了将片阴暗的空间照的通亮。 好痛!但也只是痛而已。 若不是动用破灭之剑,不会解除禁魔、禁武的限制,扼杀者不会飞起来,这些低级的攻击更不会让他感觉到疼痛。 近战也扑上来了,劈砍,挑刺,戳砸,每一击精准的落在了身上。 安腾想躲,可是失去了速度的他,就是一个靶子。 坐以待毙肯定不会,就在一击一击的攻击落在他身上之时,破灭之剑也在上下翻飞着,一个一个地抹杀着这些扼杀者,尤其那些想用身体触碰他的,必然当先斩之。 不让肢体触碰到身体,就不会被夺取能力。 这是一种假定、推论,可在条件、信息不足的情况下,这就是唯一的、至少要做到的事情。 事实证明,这个推论还是有用的,起码没有再出现某样‘能力’被夺取的不良状况。 那么只要杀光这些,除了疼痛以外,无法对他造成什么实质伤害的扼杀者就结束了? 安腾很快就发现,那些疼痛是不断累加的,如果说一开始是马蜂一下一下在蛰你的话,后来就是一把小刀一刀一刀扯皮带rou的在割你,而现在则是一个一个的小电钻在戳你的筋,搓你的骨…… 不由的,想起了纪子,如果换她来,大概会笑出来? 真是恶劣的习性! 总之安腾是不想承受下去了,那些扼杀者很快就要被杀光了,他不会在扼杀者被杀光之前,先崩溃掉。 一百…七十…四十…十…五,四,三…… 只剩最后三个的时候,安腾忽然发现十字剑斩不下去了。 太虚弱了,虚弱到一点心力都提不起来了。 怎…么会? 仅余的心力,只能够浮现出这样的疑惑。 眼睛的景象变得恍惚,就在这恍惚之中,他才发现自己的身体不知在何时起变得血rou模糊,体内的鲜血就要流失殆尽。 就在这恍惚之中,他才看清了那最后三位扼杀者的面目,那三人不算熟悉,也不算陌生,他们是晨辉佣兵团的三名佣兵。 原来是这样啊…… 被瓶子剥夺了能力的这三人,就是这场灾劫真正的本体,起源,因由,缘故……他们因瓶子的剥夺,因星梦社的解散而沉沦,关进科莫斯监狱。 灾劫开始之后,因因果相连,能对安腾造成最致命伤害的他们,成为了‘能力’的显现, 如果不是这三人,用负面意念影响他,他不会在战斗中分心,不会产生错觉,不会在最后才发现自己早已遍体鳞伤。 过往的一幕幕如同走马灯一般,在空洞的眼睛里不断显现,接着又瞬间幻灭。 回光返照,要死了吗? 还有一粒时之沙。 可是即使回到几个呼吸之前,仍然虚弱不堪的他又能改变什么? 结束了。 注一:第一序列的混沌不能算力量,所以第二序列的世界规则,混沌母树、文明巨树的中间形态,便是至高层级的力量。 注二:虽处于第六序列,但再普通的自然、中立巨龙也是上位种族,这里只是按辈分排,力量层级又是另一种排序。 题外一:这个眼神,具体的样子,请参照《幼女战记》第二集,前六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