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黯然别离
暮色下的赤雪城依旧是满目猩红。微凉的风中，鬼面独自奔驰在窄巷屋顶。那些夜出干生意的杀手们只觉一阵风从身边吹过，都惊惧的停下脚步，以为是对头找了高手以逸待劳。“还是……还是明天再来吧！”有些更是心生惧意，掉头就走。鬼面这一下，倒是无意间救了不少人的性命。 “哧！”书符飞至。鬼面抓住看了，却是水火传来的情报。本来这是七杀惯用的手法，用以迷惑可能的追踪者。国殇与赤烈雪交好，也教会了赤雪城使用这种手法。鬼面看完内容，随手将书符捏碎，给索隐玉发个信号，掉头往北城与东城交界处而去。 那里本是一大片居住区，房屋简陋但是地方宽敞。稍微在赤雪城混出名堂的人都不屑于抢占那里。那里也因此成为了入城新人与一些有心人最佳的落脚之处。 此时的金剑若正坐在那间小院中，夜阎摩坐在一边，却不见邢不商的人影。几乎所有关注金剑若的人都以为金钱龟精明，邢不商低调，该是金剑若的左膀右臂；而夜阎摩、夜浮郎兄弟二人一个莽撞，一个好色，充其量也就是打手头子。却不知夜氏兄弟才是金剑若看重的人。 原因无他，这二人背后的苍梧夜氏不仅是苍梧郡的望族，更是离火圣教的核心家族之一，甚至圣女射空仙子夜炎焱都是出身夜家。江湖之中一向看重资历名望，尤其是五方圣教这样的传世宗门。因此无论夜阎摩兄弟二人如何顽劣不堪，地位却总在精明强干的金钱龟二人之上。 鬼面施展暗影遁术，潜伏在院子角落的一棵树上，悄悄窥伺。只见夜阎摩拍了下桌子：“真他奶奶的窝火！大老板，你真要与那小子赌斗？”金剑若道：“咱们的计划不能因此中断。若放过这小子，很快就会有人效仿。到时候就前功尽弃了！” “可是……”夜阎摩仍有疑虑。“没什么可是，”金剑若道，“我会克制自己尽量不使出焰摩心诀。”夜阎摩点头：“这就好。我只怕大老板您怒火起来忘了来时教主的吩咐。” “放心，”金剑若轻拍他肩，“对了，你召集的人手，什么时候能到？”夜阎摩道：“他们是我夜家夜袭者之中的精锐，不出意外，后天就能到。”“好，”金剑若一拍石桌，“我明天就陪那小子玩玩儿。等到你的人手到齐，再让他们知道阻碍我们的后果！夜老大，你去唤邢不商来。”夜阎摩答应一声，起身朝大门外走去。 鬼面暗自发出玉符。潜藏在院外的索隐玉接到信号，手上用力，捏碎了幻尘珠，幻阵立现。 夜阎摩走出院门，正要喊邢不商。倏然几名黑衣人迎面袭来。“什么人？”夜阎摩怒喝一声，举刀迎上。那些黑衣人却极为狡猾，见他来势汹汹，顿时四下散开，手中暗器不绝。 夜阎摩左右招架，仍被数枚飞镖击中，踉跄后退。“杀！”一名黑衣人见状一声令下，黑衣人顿时四面围上。夜阎摩力战之中，偶一抬头，却见邢不商从巷子口缓步而来，对自己的困局视而不见，不由怒喝道：“邢不商！你奶奶的，还不来帮忙！” 邢不商化身不起眼的小行商，混杂在人群之中探查消息。偶然听到一个武师打扮的人说道：“哎——你们听说没有，七杀堂的正主可是回来了！”“什么？”周围的人顿时现出惊奇、恐惧、看好戏的神情。 七杀堂的正主？那小子？邢不商忙凑过去，正好听到那人正在唾沫横飞地讲述当日水火如何布局算计萧兰达。萧兰达？邢不商自然知道此人。他竟然折在这里？而且看样子那个叫羽杉的小子在其中还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恰好那人又说道：“……我听说啊，他们从内城出来就马不停蹄地直奔北溟找那什么萧翼铎复仇去了。现在他们会来，不用说，那什么萧翼铎肯定是死了……”萧翼铎？莽原异仙的名号邢不商更不陌生。竟然连他也……邢不商大惊之下，挤出人群就往回走：这个消息可得速速报知大老板才行。 他一路急急而走，刚到巷子口就看到夜阎摩站在院子门口舞着大刀，口中还在不住喊自己过去帮忙。邢不商还以为是大老板有事相召，忙答应一声：“来啦！”加快脚步。 倏然眼前寒光一闪，索隐玉从暗处闪出，一剑封喉。邢不商瞪大眼睛，直直倒下。而夜阎摩却仍在舞刀高呼自己的名字。中……计……邢不商张嘴欲喊，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幻境之中，“邢不商”亦然答应一声：“来啦！”舞刀而来，配合夜阎摩三两下将黑衣人杀个干净。“好样儿的！”夜阎摩大手拍向“邢不商”肩膀，“大老板叫你……呃！”他蓦地瞪大眼睛，“邢不商”的刀，已贯穿他的胸膛。 “你……你不是……”夜阎摩眼前，“邢不商”的脸倏然变为一张鬼脸。“啊！”刀离体，夜阎摩扑到在地，这才看见不远处同样倒在地上的邢不商。“好……好个赤雪……”二人最后一刻，所想的却是相同。 院内，金剑若听到异响，急忙冲出。门口已不见人影，只有夜阎摩与邢不商尸横地上。“啊——”金剑若仰天怒号，黑发尽赤。 中土之境，阳墟，将军府。 天才刚亮，宣旨太监便已到来。皇上的批复如此之快？虽已决定脱离，但一些从军位上致仕的元老仍是心惊心痛。 宣旨太监传旨的同时，将军府不被人注意的小门悄悄打开。郭攸祀、痛苦龙、叶公、宗道、一叶经纶、洛虎丘、刘伶、刘若鱼贯而出。郭攸祀回头看眼深深的庭院，对众人抱拳道：“为我一人之故，连累大家都不能光明正大地从正门走出。郭攸祀愧对大家！”深深一躬。 众人急忙扶起他。叶公道：“大哥何必说这生分话！”洛虎丘笑道：“若我没记错，我和龙头的名字现在还在缉拿名单上吧！从这里走不是正好？”痛苦龙也笑道：“有什么关系呢？只是从此以后，与细柳二字再无瓜葛。但若师门有事，佟哭龙必定奉召而来！”“洛虎丘亦然！”洛虎丘说着与痛苦龙一起对着将军府深深一躬，道声：“告辞！”转身而走。 叶公道：“我也要与家主回转千年一叶了。大哥，十一弟，就此别过！”“还叫家主！我也是你大哥啊，”一叶经纶拍叶公脑袋一下，又对郭攸祀二人一抱拳，“二位，江湖再会！”深深一揖，二人洒然而走。 “你呢？十一弟？”见霎时人已尽去，郭攸祀不由心生悲凉。宗道也是心有戚戚：“我要继续寻找七哥。这几天我不断给他发符，却始终没有回应。还有三哥的仇，六哥报了一半，另一半就由我来！” 见他将事情扛起，郭攸祀一叹，拍拍他肩。“我没什么，倒是大哥你得小心。以朝廷的一贯作风，必不会放过你的。江湖之上此事怕也早已传开。”宗道反过来叮嘱起郭攸祀来。 郭攸祀一笑：“别忘了我是你们老大！这点儿小事怎能难住我？我办完事就去寻你。告辞！”“大哥珍重！”二人相互一揖，各自离开。角落里的小门无声合上。细柳屠龙，从今时起，已经成为江湖传说了。 江南，一片幽谷之中。 溪水潺潺，花开正艳。临溪而建的木屋旁，一名少女正将一双纤足泡在水中。手中捧着一大把的野花，不时凑到鼻子边嗅嗅，发出欢快的笑声。“哧！”一声轻响，又一枚书符飞至。 “真是，这是第几封了！他又看不到，白费力气！”少女撇撇嘴，将手中野花放入水中让它随水漂走。就那么赤着脚上岸，走回屋中。 木屋里面并不大，惟一的一张床上此刻正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男子。少女走过去，抓起飘浮在床边的书符，放在一边的桌子上，嘴里嘟囔着：“真是！书符还加上封印，有什么天大的消息么！” 说着顺手端起桌上的一碗药，坐在床边。舀起一勺放在嘴边吹吹，含到嘴里，在俯下身度到男子口中。这人昏迷不醒，少女用尽办法仍是不能将药、水喂他服下，只得用这个方法。虽然很羞人，但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这男子还很俊呢！ 少女想着心事，脸儿红红的，又含了一口低下头去。“咳！咳……咳……”男子忽然咳嗽几声，缓缓睁开了眼。“嗯？”少女吓了一跳，一口苦药吞进腹中。她急忙跳起，将药碗放在一旁，抓起水杯连灌好几口才将嘴中苦味冲淡：“你……你怎么醒了！” 男子一听，满心感激顿时化为郁闷：听这意思，怎么倒像是希望自己永远不要醒来呢？“我不是那意思！只是太吃惊了！”见到他脸色不好，少女意识到口误，急忙解释。“多谢你。”男子淡淡致谢。 少女又坐回床边，端起药碗含了一口，就要度给他。男子苍白的脸上红了一下：“你……你一直都是这么喂我么？”“啊——”少女这才想起他已经醒来，但是一惊之下，这一口苦药又不小心咽下。“呀！”少女再次跳起，抓起水杯猛灌几口。 “对不起啊，我都忘了你已经醒了。”少女又一次坐下，脸儿通红。“没事儿，”男子的脸色也是古怪，“以后你……不用这么喂我了。”“好呀！”少女笑着答应，盯着男子。他醒来之后，更英俊了呢！ 男子也定定地看着她。呀！他也盯着我看！难道……“咦？你怎么不吃药呢？”少女胡思乱想，好一会儿才终于想起了正事，问道。“我……昏迷太久，没有力气端药……”男子的声音有些尴尬。 “呀！”少女惊叫一声，忙端起药来喂他。“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她一边道歉一边一勺一勺不停喂着。男子得不出空来说话，只得报以微笑：这个动不动就一惊一乍的女孩子，还真可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