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故人之影

    激涌而出的水流渐渐消退，水雾蒸腾而起。不同的是这水雾不仅是红色的，还夹杂着阵阵的血腥味。地上的树木花草、落叶砂石尽被腐蚀一空，光滑如镜的地面上，仅余散乱的堆堆白骨。萧翼铎看眼范璇：“小范，你惹得好麻烦！”拂袖而去。范璇小心地落下，冷汗涔涔。

    稍微通晓些江湖旧事的都听说过上古幽都大劫中，十万大山之境的最后一战中，幽都之主帝颛顼化身鱼妇之时施展的那招“大水泉”。当时千里内范围地动山摇，炙热的黄泉之水从地下喷涌而出，腐蚀万物。待泉汤尽退，地上只有如山的白骨。

    而帝颛顼也因此力尽而退，重回太古铜门。在这之后，能施展大水泉的，只有水族先前的王室——水氏一脉。水氏？想到这儿，范璇眼珠一转，似是记起什么，诡异的一笑。神情也不似刚刚那么紧张。

    飞狐口。荒凉的苔原上扎着三四个帐篷，色白毛长、腿细蹄大的北溟名驹雪涟蹄正啃食着地上的苔草。帐篷内空空如也，倒是雪涟蹄围成的圈子里，篝火不明，三四个人正围坐在一起窃窃私语。

    名字像女人长相也如女子一般的乜罗族长赵元秀道：“腥罗王、天罗、骨突王先后辞世。苦罗王，我心下不安呐！”名字也像女人体格却甚是魁梧雄壮的苦罗族长渠贯月道：“怕什么！如今咱们的王血已经觉醒，就是对上萧翼铎也可一战，还怕这个鸟人？”

    赵元秀皱眉道：“我之担心也正在此。虽然王血令我修为上涨不少，但我总觉得王血与我的功体配合不佳，招式转圜间极为生涩。若真以性命相搏，怕是会有影响。”

    渠贯月不以为意：“王血刚刚觉醒，感觉不适也属正常。况且，骨突王最后传来的消息不是说有几个难缠的对头来找萧翼铎了吗？让他们斗得两败俱伤，不就到你我表演时候了吗？”二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四圣遗书，静静参悟的羽杉和琴儿先后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睛。羽杉欣喜道：“这四圣遗书果然奥妙非常，我都迫不及待想要接着参悟下一道了。”琴儿怕他真的去参悟，急忙道：“不可！咱们根基浅薄，不能贪多。譬如水囊装水，装得太多不但水会溢出来，弄不好还会将水囊涨破。”

    “是是是，”羽杉朝她拱拱手，一副受教的样子，“多谢琴夫子教诲！”“讨厌！”琴儿白他一眼，佯怒道。笑闹一会儿，羽杉将琴儿拥在怀里，正了正颜色，道：“好了。据突骨烈说萧翼铎去燕山找范璇去了，咱们也该出发，将他们一网打尽！”“嗯！”琴儿、鬼面齐齐点头。三人朝东面狭道走去。

    就在刚刚到达狭道口，将进未进之时，倏然杀机四起。狭道内，三名背生双翼、双爪如钩的翼人扑杀而来。正是留守此地的飞羽八鸟、飞羽九鸟和飞羽十鸟三名飞羽卫。

    原来羽杉三人刚刚到达就被他们发现，当时三鸟自忖没有将三人格杀的能力，便一边监视一边以飞羽传讯之法通知在附近游弋的飞羽二鸟、飞羽三鸟与飞羽四鸟速速前来。谁知飞羽二鸟他们还没到达，这三人却要走了。当下从藏身之处杀出，欲将三人拖住。

    “是萧翼铎的爪牙！”一见来敌模样，三人心中明白，下手绝不容情。昙水剑出，羽杉静气凝神，出手便是习自《剑道十三章》的剑扫烽烟。但见长剑左右一划，两道剑气挟风带火，飞卷而出。扑向羽杉的飞羽十鸟怪叫一声，双翅收敛，左右穿梭，堪堪躲过。

    羽杉一招出手，更不停留，腾身而起，半空中一个翻身，长剑刺出。在他身体上方，赫然出现一个人影，以同样姿势反身出剑：“剑指天南！”飞羽十鸟刚刚稳住身形，不及反应，呼啸的剑气已透体而出。“呱——”飞羽十鸟的怪叫只出半声，便已一头栽下，脑浆迸流。

    一旁与鬼面、琴儿缠斗的飞羽八鸟、飞羽九鸟见状，怪叫连连，竟是绕过对手，朝羽杉扑杀而去。“哪里走！”鬼面一声厉喝，身化暗影，闪现至飞羽八鸟背后。飞羽八鸟左闪右闪，双翅扇动，根根羽毛如利箭般向后射出，欲阻滞追来之敌。

    鬼面如影随形，掌中血禅凌空勾勒出一个血色图案：“暗影无常！”他咬破左手中指，向前一推。无常鬼影带着鬼面的血珠穿过层层叠叠的飞羽利箭悄无声息地印在飞羽八鸟背上。飞羽八鸟似无所觉，仍旧向羽杉扑去。然刚飞三尺，身体突然四分五裂，从空中掉落下去。

    飞羽九鸟见眨眼之间，同伴俱遭惨死，仰天怪叫，又返身扑向鬼面。琴儿冷哼一声，并不动用孤鸿琴，戟指虚虚一点：“落红无情！”空气中泛起点点涟漪。飞羽九鸟上方，赫然出现一个漩涡，点点飘红，无情沾身。“呱呱——呱……”飘红沾身，飞羽九鸟痛苦哀嚎，四下乱飞。不多时便化作点点红光，消散空中。

    山崖之上，一个被黑气包裹的身影迎风而立。见羽杉三人出手一个比一个凌厉狠辣，眨眼间胜负已分。那身影似乎怔了一怔，伸出不断逸出黑气的手抚摸着下巴：“唔，琴仙越来越厉害了呢！我喜欢！”

    正在感叹，破空之声响起，黑色身影向东看去：“琴仙累了。我可不希望你们这些烦人的家伙打扰琴仙休息呢！虽然那两个家伙一样让我讨厌！”话音落，黑光闪，人影已消失不见。

    云层之中，飞羽二鸟、飞羽三鸟、飞羽四鸟急急而行。他们本来照司空展之命游弋在云千山与狼居胥山一线，忽然接到兄弟传讯，不敢怠慢，立刻赶往四圣遗书。飞至此地，忽然兄弟的气息尽皆消失。

    三名飞羽卫久经战阵，自然知道这个意味着什么，纷纷愤怒嚎叫，加快速度。眼看就要掠过云千山主峰，倏然黑光一闪，穿破云层。三鸟还没来得及反应，飞羽四鸟已被黑光穿体而过，顿时浑身发黑，未落三尺，便化作黑气消散。

    突遭偷袭，兄弟殒命。飞羽二鸟、飞羽三鸟大怒，悬停空中，欲寻那偷袭之人。“在找什么？”阴柔之声响起，高立云端之人，正是来为琴仙打发烦人家伙的黑色身影。乍见仇人，二鸟分外眼红。一个势如疾风，爪如闪电，飞扑而来；一个张开双翼，飞羽如雨，倾泻而出。

    黑色人影嗤笑一声，左手推出，黑色光球出现在掌心，将飞羽尽数吸入；右手一抓，已将飞羽二鸟的利爪抓在手中。但见他眼中闪过嗜血光芒，右手黑气顺着飞羽二鸟的胳膊蔓延而上。

    惨呼声中，飞羽二鸟已化作黑气被那人吸入体内。那人同时不忘左手一推，吸收了飞羽利箭的黑色光球旋转飞出，打在已然惊呆的飞羽三鸟胸口。黑色光球顿时化作一张大网，将飞羽三鸟牢牢包裹。飞羽三鸟徒劳挣扎，不一会儿便同飞羽二鸟一样化为黑气，被那黑色人影尽数吸收。

    尽吸二鸟元气，黑色人影调息片刻，呼出一口浊气。只见他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真是美味！我可爱的琴仙呀，我很期待你的元气是否更加的美味呢！哈哈哈哈……”说完大笑不止，一拂袖，黑光闪过，人已不见了踪影。

    地面上，往燕山进发的羽杉三人自是不知道云端上的一切。自从进入北溟之境就借着宙光之门跑得不见踪影的皓月难得的乖乖跟在他们身后，不时嘶鸣一声，头上的独角也发出若有若无的白色光芒。羽杉还在奇怪：“皓月这是怎么了？这么乖，完全不像它嘛……哎呦！”却是皓月用角顶了他一下。鬼面、琴儿掩嘴轻笑。

    云端之上，黑色的人影看着地面上的三人一兽，摇摇头：“啧啧啧，这头灵兽品级不高，能力却是不凡。还真是个麻烦呢！我亲爱的琴仙呀，你可要再等等才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