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韩侯取思忖国情(一)
韩都宜阳,宫殿之内,韩侯取扫视一番殿内,心中微有不舍。 自春秋直今以来,周天子势微之后,周朝建立之初,制定的礼法制度,就已名存实亡,连区区中山小国,崩世之君的陪葬标准,都敢比拟周王,韩国这种篡权上位之诸侯,自然更是对周朝礼法,不屑一顾,置若罔闻。 韩侯取眼前之宫殿,富丽堂皇,石雕漆器,花样百出,光是那并列两排,整整二十四根的宫梁,就万金不止,宫梁之上,珍禽异兽,惟妙惟肖,一看就是有名之匠师,大耗心血之作,其内装潢,多有逾越之举,不用想就知,定然耗资甚巨,韩侯取每次来到宫殿之内,都对自己手中握有的权利,有个新的认知。 自公元前424年,韩之国都,从平阳迁都至此,一直到公元前408年,韩都迁至阳翟,整整十余岁来,韩侯取之先父韩景侯,对此宫殿,就连年修缮,如今,韩侯取新君继位,望着这座属于自己的堂皇宫殿,心中的占有欲自然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只是,形势不等人,眼前局势如此,这座旧都宜阳之宫殿,今岁之后,韩侯取觉得,也就只能充当行宫了。 韩之国策,自先君韩景侯时就已定,乃是向东南扩展,宜阳地处周国与魏国夹缝之中,濒临秦之函谷,容易受到秦国袭扰,还受制于魏,迁都阳翟,乃是必须之举。 “可惜了这无数财货了……” 叹了口气,韩侯取将心中之不舍压制下来,思忖起了魏国之事,韩人沸腾,朝着宜阳涌来,如此大张旗鼓之行事,韩侯取自然知晓,可他心中,也有无奈,也有不忿!国人质问自己,那自己又该质问何人?崩世的君父韩景侯吗! 三晋之地,乃承袭晋土,内有膏腴之地,外有险峰大河可依,加之地处华夏中心地带,自然人口繁多,国力亦是不可小视,昔日晋国凭借其地利优势,西索大秦,东压强齐,南伐楚蛮,乃自九合诸侯的齐桓公之后的第一霸主强国。 而如今,晋国三分,魏得其财,韩得其器,赵得其险,三家和,则共胜,三家斗,则共亡,可这种论调,在韩侯取看来,诚如稚童戏言罢了,韩之国策,定为朝东南发展,实乃无奈之举。 当初,先祖韩武子在位之时,晋阳之战刚结束,智氏被消灭,其地被三家瓜分,此时,晋国之内,乃是魏、韩、赵三族鼎足而立之势,其中赵国最强! 晋国之地,西临大河(黄河),右偎太行山脉,当时,魏土大多在晋之西南,韩土皆在晋之东南,而最强的赵国,则占据着晋之北部。 老聃曾云: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春秋之时,晋国依靠其国土之地利,称雄多时,可三家分晋之后,三晋也受制于地利,被列强包围,无有拓展之地。 此时,天下正是列国纷争,群雄并起,凡有血性,必会侵夺的大争之世,各国命途,皆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如何保存国土宗庙,拓土强国,成了诸侯们心中的头等大事。 韩、赵两家的思路,皆是出自那春秋第一霸主齐桓公的尊王攘夷之策,乃是攘外必先安内的思路,韩赵两家,皆派遣使者,拉拢魏国,欲要合两国之力,灭亡三晋之一。 可当时的魏文侯却与韩、赵两家的思路,迥异不同,魏文侯其人,所思所想,皆异于常人,在其看来,欲要成就王霸伟业,威压列国,国君的勤奋与否,并非首要之关键。 最关键之处,在于,国君能否对整体局势,有个正确的判断与把握。在先后拒绝了韩、赵两国之使者后,韩文侯照会韩、赵两国之君,商谈三晋未来发展之途。 会盟之事,最忌讳之事,就是各怀鬼胎,韩文侯反其道而行之,先言与韩君道:“北方赵国,乃抵御戎狄的一道屏障,况且,以赵之国力足可抵挡韩、魏两国之联军,所以,战事一起,定陷入焦灼之态,必将旷日持久,最终,只会落得三败俱伤罢了,如此,岂非给周边环伺列强以时机?此智者不取也!” 随后,魏文侯又言与赵君道:“唇亡齿寒,赵国已如此强盛,非魏、韩两国相联方能与之抗衡,互保彼此宗庙不绝,若魏国只顾眼前小利,却忽视将来之忧,妄图与赵国联盟,合力攻伐韩国,将来,我魏国之江山社稷,宗庙祭祀,必亦会绝于赵国之手!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昔日范蠡之言,才刚落五十余载,其中之理,乃万事不易之道,想来,以赵君之才具,自可明白魏斯为何会如此行事。” 魏文侯之语,就算韩侯取如今听来,亦是自有其理,可算一家之言,可让韩侯取不忿的却是,先祖韩武子只顾个人义气,虽说与魏、赵组成三晋联盟,可却凭着个人之善恶,轻视魏文侯,把其当做一个贪生怕死、毫无气量的胆怯小人,使得三晋之后联军行事,皆是魏国得到实利,而韩、赵,却空耗财货国力,只得个虚名。 其后,李悝变法于魏,短短二十余载,魏国就已然强于韩、赵两国,加之后来兵家吴起的军事改革,一时之间,魏国竟成三晋最强之国。 其后,一直掌控三晋盟军话语权的赵国,发生内乱,魏国趁此时机,蹿升为三晋盟军中的霸主,如今,在韩侯取看来,韩国已然是岌岌可危。 魏国地处晋地西南,北有赵国,西有秦国,南为韩国,东有齐国,四战之地,列侯环伺,魏之国力,越来越强,西边之秦,地处西垂,国穷民弱,却民勇军悍,魏国占之不利。 东边齐国,虽说权臣田和把持国政,近期隐约就会做出如三家分晋之旧事,可其乃一家分之,卿贵国人,或许有所怨言,却并不会大乱,魏国占之,与秦国一样,必然旷日持久,容易出现变故。 北方乃强赵之疆,亦是同样道理,魏国如想发展,会做何事,韩侯取不问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