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曲解
如此较真的模样,陆思琼为之一笑,“噗嗤”了声站起,走到堂前的主位坐下。 龚景凡自然跟过去,却并没有在另一边落座,反倒就立在她身旁。 固执而又迷茫的目光,似是在控诉眼前人的欺负。 陆思琼被他瞧着,视线越过院外的黑穹,繁星点点,烛亮不已。 她歪过脑袋,对屋里的竹昔道:“你们退下吧,廊外也不用站人,我与二爷说说话。” “这、姑娘?”后者有些不定。 龚景凡明白她们迟疑的顾虑,扬手道:“担心什么?你们姑娘名誉受不受损,将来都是我负责她一辈子的,下去!” 他今儿的话,倒说得分外直接。 陆思琼反不太好意思开口了,头顶被身边人身影笼罩着,索性就又立起。她心中有些小小的紧张,便寻了事分散精力。 执起笸箩里的针线剪子,背对着龚景凡站在红木灯柱前。 横过烛焰,屋内瞬时暗了许多。 她剪了剪明烛的灯芯,慢悠悠的轻道:“九王,也是我王舅。” “嗯?” 忽暗忽明的烛光打在少女的容颊上,衬得雪肌愈发明亮透泽。龚景凡是只顾着看她,胸口怦然而动,闻言好容易回了神,不明就里的询问:“你说什么?” 着实说得太轻,他听是听到了,却一时没能理解,有些不确定。 陆思琼抿抿唇,没再说第二遍。 蕙宁公主果真是隐瞒了他的。 既如此,是好说还是不好说? 对她来说,既然选择了信任这人,与他的关系亦发展到了这一步,甚至都不计较旁人对自己留他在院子里用晚膳的看法了,这便代表陆思琼是真的愿意拿龚景凡当自己人看待的。 她心中本就没谱,有些事又需要他帮忙。 人不能过于自私,一边让人替自己奔波,一边又不断隐瞒,陆思琼原是打定主意,亲口告诉他了,亦省得这人总担心着她与九王之间如何如何。 “你刚说,九王是你的什么人?”龚景凡没忍住先开了口。 陆思琼拿着剪子的手顿住,闭眼轻声再道:“王舅。” 身后的人许久没有反应,待她拿着剪子的手收回,刚将芙蓉交花的灯罩放上后,身子突然被毫无预兆的自后拥住。 她脑子一片空白,本能的挣扎却发现身后人力量更大了些,听得他似雀跃似激动的语无伦次道:“琼meimei,你说真的? 你将他当做舅舅了,那是心甘情愿肯和我一起了?” “你先放开。” 陆思琼侧了侧身,龚景凡连忙松手,许也意识到了鲁莽的不妥行为,两手无措的悬空在身前,“我,我以为自己听错了,手不择地、手不择地。” 她连舅舅都随自己唤了呢! 这是嫁夫从夫的节奏! 陆思琼听完,大抵明白了对方的想法,想再解释说个清楚,张口却有些犹豫。 就这稍稍的迟疑,屋外又响起小厮的声音:“二姑娘,侯爷差小的来问问,龚二爷离府了没?若是没走,就请去趟外书房。” 是赛华的声音。 “你父亲找我?” 龚景凡愣了愣,他虽出身贵重,实则并不喜与那些朝中大臣往来的。话题沉闷不说,还得时刻注意规矩言行,显得繁琐。 可德安侯府,是她的父亲,这就另当别论。 是以,他虽然想知道陆思琼为何突然冒出那么一句话,但身在人府中为客,又是德安侯要见他,并不愿耽搁,转身就应了来人:“请侯爷稍等,我与你家二姑娘再说几句话就过去。” “是,那小的在门口等您。” 赛华亦是认识龚景凡的,后者除了娇园在内院走动虽说不多,可见德安侯的次数不少。 就前不久,还在珠玑阁把突厥的那位使臣带了走。 陆家人自然有印象。 “琼meimei,你刚的话再说一遍?你这是承认你是我的人了?” 陆思琼瞠目,横他一眼。 后者没看明白,沉默没声音。 她有些恼意,又有些烦躁,终是开口:“你能别动不动就将话放在嘴边吗?有些话岂是能说出口的?” 龚景凡好是好,终究是个蕙宁公主呵护长大的,年纪不大却总是故作老成,当着不合适的场景说些不合身份的话,完全不顾他一句话可能会掀起多大风浪。 怪不得在外亦有个那样的名声,陆思琼倒也不是见不得他风评不好、为人张扬。只是这样一个连他自己都要不停让蕙宁公主替他善后的人,当真能靠得住? 他做事也太随性。 “什么话?” 龚景凡见她眉头未舒,走过去追问:“我哪句话说的不合适,你直接指出来与我道明,我不会生气的。” 陆思琼突然就不想说了,“没什么,就是有时要多注意些,你去外院见我父亲吧。” “真的没什么?” 龚景凡情感上迟钝,不代表其他方面智商就低,是听出了眼前人话中有话。 “下次再说吧,你先过去,别让我父亲等急了。”陆思琼搁下剪子,亲自送他出去。 推了推,那人不动。 抬眸,正直勾勾的瞅向她。 陆思琼不由问他:“还有其他事?” 龚景凡坚持:“你把话说完。还有刚刚那句,你真将我王舅当舅舅看待了?” “嗯,”陆思琼颔首,“他一直都是我长辈。” 以前怎么没见你当真过……龚景凡心中嘀咕着,心境大乐,经旁边人再催他去珠玑阁时,总算应了个“好”。 陆思琼亲自送到了院门外,龚景凡让她回去,亦说明待会直接从外院走。 折回的时候,竹昔嬉笑的说道:“姑娘,二爷这是满脑子只有您您,这刚离开呢,人转身就跟来了。” “他是直性子。”陆思琼轻语了句,并未对此表示喜好。 回屋子的路走的十分缓慢,心中好奇着父亲他会是要说什么,又隐约害怕父亲难为他,一点都不能安心。 而当兰阁听说德安侯刚回侯府就寻了龚二爷过去时,陆思瑾一拍桌子,咬牙恨恨道:“她就是诚心的。听雪,你说,她怎么就这样见不得我好?” 她才千方百计传话给秦八爷,让他登门提亲。 这样大的事,白日里受尽了众人瞩目,怎的没料到父亲这边,会让别人抢了风头。 龚景凡有何了不起的,回回招待回回重视。 她抓起茶杯喝了几口,侧眼让听雪出去,“你去看看,父亲寻龚家二爷做什么,想法子问问,父亲知不知道我的事儿。” “哎,姑娘。” 闻者应了一声,表情则有些犹豫,“这是外院里的事,要找侯爷身边人问了。” “去。”陆思瑾亦不顾其有没有门路,坚持命令。 听雪不得已,颔首退到外边。 而人还没来得及出去,又见二夫人身边的孙mama亲自到了,连迎上去并通传。 秦沐延能过府,均是外出报信的结果;而听雪外出,亦是孙氏的功劳。 眼见着今儿要过去了,陆思瑾对于助她的婶母毫无交代。孙氏左等右等,终于等不及让身边人秉着来探视的名头到了兰阁。 陆思瑾心知肚明,请人进来了却毫不谈这事,将对方关心应在口中,并无深意表示。 孙mama见状,凑近了直言道:“四姑娘,您今儿好大的威风。当朝相爷的弟弟亲自过府替你做主,又定好了婚事,真是可喜可贺。 我家夫人交代奴婢,让给您说声恭喜。” “那谢谢二婶了,也麻烦mama特地走上一趟。”陆思瑾说完,示意丫头过去。 听雪了然的过去赛银子,后者却不接。 “四姑娘何必拿这个来消遣奴婢?您这的体己,不都还是先从咱们夫人屋里出来的?”说者笑得得意。 陆思瑾面色有些僵硬,但顾虑时态亦没说什么,只对听雪使了个眼色,让她退离。 顷刻,陆思瑾才缓缓开口:“二婶母对我的好,我自然都记在心上。之前我答应婶母的,也肯定都不会忘记。” 终于得到了满意的话,孙mama一笑,接道:“四姑娘是年轻人,记性自然是好。夫人本意是担心姑娘您贵人多忘事,将这个给忘在了脑后。 如今府中二姑娘与您都好事在即,四姑娘若是有心,可是要给我们三姑娘筹谋筹谋的。” “一定。” 陆思瑾表情单一,敷衍似的打发走孙mama。 只等她出去,方冷笑道:“现在我这事才出来呢,二婶就想着得好处了,她心未免也太急了。 三姐的归宿,呵呵,本就是庶房里出来的,有什么值得可说的? 我再怎样,也是侯府长房里的,大家倒是好像都觉得我就肯定要比旁人差一等?” 长期被陆思琼压制着,不曾风光过,现如今是只听得进好话,最听不得那些刺耳的事情。 她低嘲了几句,便没有再把二房的事搁在心上。 兰阁里近来的出入动态,陆思琼是派人盯着的。 知道是二房的人,倒也没怎么上心,两人私下有往来,她是早就知晓了的。 倒是好奇这深宅里的二人,能倒腾出什么事情来。 次日,大清早的,娇园里突然迎来了位稀客。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