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长夜当无月
长白剑派，至尊殿。 至尊殿是历代掌门的居室，长白剑派中的大型会议一般都会在这里开。 此时的殿中聚满了长白剑派各个层次的长老，有男有女，正在三五成团讨论些什么，最前面站着四个身穿紫袍的人，一人白发苍颜看上去最为老迈但一双眸子深邃如星辰，便是紫阳剑君岳华。 一人腰佩长剑，看上去大概四五十岁，但已鬓有银丝，手中拿着一壶酒正在喝着，眼眸似是不情愿地张着，透着一股惆怅的味道，一身紫袍虽然华贵，但却好似很久没有清洗过了，远远的就有一股味道，让周围人暗自皱眉。 “杨兄，小妹犹记你当初气壮山河的模样，手持一柄铁剑于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为何今日却这般狼狈？” 说话的是那四位紫袍人中唯一的女子，这位女子腰间缠着一只紫竹玉箫，长发随意用一根金环束着，柔顺地垂在腰际，她的容貌本是极为秀雅温婉的，但偏偏那双漆如点墨的眼睛里有着说不出的逍遥洒脱之气，仿佛在睥睨那一切的世俗红尘。 杨莫黯然一笑，道：“只是突然悟了，凡尘种种皆不过虚妄罢了，一切欢喜都是忧伤的起源，萧师妹不是一向最不屑那红尘种种吗，莫非也不能理解师兄？” 萧雪笙紧紧盯着杨莫，然后不屑地一笑，虽美得如阳春花开，却让杨莫觉得有些堵得慌，仿佛被看透了一般。 “借口，逍遥是超脱，而不是沉沦，红尘若是羁绊，一剑砍了就是，哪来这么多伤春悲秋顾影自怜，说白了就是放不下，师兄的胸襟当真是越来越小了。” 杨莫一愣，摇摇头笑道：“师妹还是一如既往的赤子心境，有什么就说什么，一点也不遮遮掩掩。” 一旁戴着儒冠的紫袍老者冷哼了一声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才是我辈中人应做的事情，你们两个人，一个意志消沉醉生梦死，一个不尊礼法一身邪气，老夫羞与尔等为伍！” 岳华嘴角划过一丝笑意，摆摆手道：“孔师兄何必生气，道法三千各自不同罢了，你愿入世，师妹愿出世，各有各的缘法嘛。” 萧雪笙却是扭头扫了一眼岳华，摇摇头道：“刚才孔木头的话我可是喜欢的紧呢，尤其是那句‘一身邪气’真是说的太好了，世人都称我为箫皇雪笙，却不知我倒是更喜欢邪皇雪笙多一些，岳师兄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做人太没有特色了，活的跟个死人似的。” 没有理会岳华有些颤动的嘴角，萧雪笙负手而立，好像芝兰玉树般修长清雅，她扫过三位师兄，皱了皱白玉般的琼鼻，继续道：“杨莫师兄身上透着股酸臭之气，孔木头的身上透着股迂腐之气，虽然都不好闻但也凑合，倒是岳师兄你......身上透着股死气，小妹当真是一刻也受不了了。” 岳华：“......” 杨莫：“......” 孔儒：“......” 就在四位太上长老‘互相伤害’的时候，一声咳嗽声响起，似是从幽冥而发炸响于九天之外，一瞬间压过所有声音。 “见过掌门至尊！” 所有人都自动让出中间的过道，躬身行礼，就算是四位太上长老也不例外，哪怕最是不羁的萧雪笙也对着那个踱步而来的身影弯腰行礼。 来人身形修长挺拔，满头银发梳的齐整，插着一根游龙金簪，身穿紫金云纹袍，手里持着一柄连鞘长剑，剑柄竟呈龙形，仿佛最凶猛的野兽，被淡金色的剑鞘锁着。 老人虽是银发但剑眉星目，俊朗非凡，若是再年轻几十年定然是一位翩翩浊公子。 夜无月丝毫没有理会两侧的长老们，面无表情地走到掌门之座上，才缓缓道：“免礼，都坐吧。” 四位太上长老坐的是木椅，其余的长老都只是一个普通的蒲团。 “此次本座闭关颇有心得，四位太上长老待会儿可与本座探讨一番，至于其他人，若是有事便说，没事的话就下去筹备论剑吧。” “掌门，我有一事要说！” 夜无月的话刚说完，一位银发长须的老者便站了出来，铿锵道。 “原来是执事院的魏武长老呀，听说你和那个洛晨兮走的颇近，怎么，难道还有人敢欺负那个妮子？” 开口说话的却是萧雪笙，她懒懒地靠在木椅上，看上去似乎比掌门的位子还要舒服。 当年萧雪笙和岳华争抢过洛晨兮这个弟子，萧雪笙甚至还指着岳华的鼻子说你这个老家伙这次这么卖力是不是看上人家小姑娘了，两人差点动起手来。 只可惜洛晨兮只愿学剑不愿学习音律，最后选择了岳华。 “我魏武要检举执事院大长老孔令冬滥用私权，弃我长白俊杰于杂役院，坏我长白根基！” 魏武这话一出来孔儒的脸色就是一变，孔令冬可是他孔家的人，他孔家以诗书立家，遵守先贤之道，最看重的就是名声二字，怎能容他人玷污？ 啪！ 孔儒一拍椅子站了出来，呵斥道：“空口白话，可有证据？告诉你，今天若是没有证据，老夫跟你没完！” 魏武却是不卑不亢，道：“外门弟子叶白，十九岁便修到后天第六道玄关，修炼的又是《十三太保横练功》，清风朗月剑更是练到一代宗师之境，如此良才美玉竟然被孔令冬故意刁难分配到杂役院之中，如此作为，老夫实在不齿，特请掌门做主！” 孔儒却是一声冷笑：“哼，就是那个夜潜东凰院被杨小子罚到思过崖闭关的叶白吗？” 这时杨阁老也从一众长老中站出来道：“禀告掌门，那叶白本是应该按门规废除武功的，但麒麟阁领袖慕刀却为其出头甚至差点与我刀兵相见，最后是尊使赶到，嘱咐我罚叶白面壁思过。” 一听到连尊使都惊动了，众长老都是惊讶不已，尊使可以说是长白剑派最神秘的人，鬼面黑袍，只听掌门吩咐，一身修为深不可测，足以与太上长老交锋。 所有人都看向掌门，毕竟尊使可是掌门的影子，向来只听从夜无月的吩咐，岳华心中一动，莫非......那叶白还和掌门有什么关系？ 萧雪笙美眸中生出一道异彩，道：“可是那个和我不成器的徒弟定下三月之约的叶白？还以我的玉箫剑为赌注？” 叶白出名后事迹被挖出来了不少，与莫凡城定下三月之约的消息也不知被谁传了出去，当然大多数人都只当个玩笑。 “正是那个叶白。” 杨阁老恭敬道。 萧雪笙嘴角划过一抹笑意，一个偷香窃玉的小辈却一见面就喜欢上了自己年轻时候的佩剑，以后天第六道玄关的修为便敢约战凡城？有点意思...... 掌门座上，夜无月面无表情，眼眸中古井无波地看着杨阁老，不知为何竟让他心中一寒。 夜无月刚要说话却突然停住了，看向殿外。 四位太上长老也是有些诧异，他们也感应到了至尊殿外竟有一人想要硬闯进来？ 开玩笑，这是什么地方，几乎汇聚了长白剑派所有的高层力量，爆发起来甚至足以攻陷一座大汉王朝的雄城，竟然有人敢以武力硬闯？ 萧雪笙眉宇一挑，美得不可方物，笑道：“来人有点意思呀，武功也算不错了，这真气......倒是有些熟悉呢，你说是不是，岳师兄？” 岳华的脸色已经冷如冰霜，眼眸深处涌现冰冷的杀机，苍老的手在袖子中微微颤抖着。 杨莫和孔儒也是有些玩味地看着岳华，这股真气波动分明就是岳华的看家本领《紫霞神功》嘛，来人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不是洛晨兮便是西门雪，但无论是哪一个，这教徒不严的罪责岳华可是跑不掉了。 至尊殿外，一道袅娜的身影浮现，她一身洁白若雪的长裙已经被鲜血染成了红色，不停地滴着...... “孽徒，大胆！” 岳华一声怒斥，然后便是剑指一并，铺天盖地的剑气汹涌而出，宛如那滔滔江海无边无尽，西门雪就好像一叶孤单的扁舟，毫无还手之力。 杀意！ 这一刻，萧雪笙和杨莫还有孔儒三位太上长老都明显感受到岳华身上的杀意，这一招，不是为了制伏，而是为了灭杀！ 萧雪笙虽然有出手阻止的想法，但同为太上长老，她最多和岳华不分伯仲，更何况岳华先一步出手，她已经来不及了。 “哼！” 一声冷哼仿佛一柄破月之剑，一瞬间刺破那如江海般的剑气，而后余威不减，直奔岳华而来，在他脚下刺出一个深深的剑洞。 岳华心中一凛，眼眸中寒意暗涌。 一音一剑！ 萧雪笙眼眸一亮，她专攻音剑一道，只感觉掌门刚才那一哼暗含数种剑意，化音为剑，神妙非常，心中竟有些技痒，想和掌门切磋一番，不过想到现在的场合，还是算了。 还是看岳华的窘态更好玩，顺便想想怎么落井下石...... “岳长老，你想在本座面前杀人吗？” 夜无月冷冷道。 “不敢。” 岳华低下头，藏住那抹寒意。 “不敢就坐好，看着就行。” “......是。” 夜无月冷冷地望着一身血衣的西门雪道：“今日你若是没有一个让本座信服的理由，就准备好等死吧。” 西门雪突然跪下，望了一眼眼眸中尽是警告的岳华道：“禀告掌门，太上长老岳华囚禁我东凰院下一任领袖洛晨兮，并喂下yin药，妄图以双修来恢复丹田之伤，我受师妹所托，恳请掌门速去搭救！” 轰！ 简直是无数道雷霆劈在所有人的心中，苍老年迈的岳华长老想要和他的少女弟子玩双修，还被另一个女弟子拼死举报了？ 当真是心中有一万匹汗血宝马在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