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九章 英伦来客
那天老柯来找他,他便已经猜出了老柯要从常乐帮那里抢夺的东西是什么,但是他并没有去阻止老柯。 因为他知道,忠王留下的宝藏,只有四件东西凑齐了之后,才可能找到并开启 在那一夜常乐帮遭到乾军的海陆攻击一举尽灭之后,他便知道东西肯定落入到了官军的手中,他现在最要紧的,是打听到搜出的常乐帮珍宝是如何处置的,按他的估计,肯定会有相当一部分落入相关人员的私囊,只要知道是在谁手中,他便可以从容的想办法下手了。 马有才老练得很,瞧出李向天有心事,拉住他的手道:“谈不上谈不上。你淡泊名利这我明白,可李夫人那么娇弱的一个人,也跟着你吃苦大人赏识你,无非将府里一些家什让你来打,又不干什么杀人放火的事。有我在前面兜着,扰不了你的安生日子。” 李向天端起杯道:“那就谢谢马大哥了。” “我有什么好谢反倒是我这个儿子,给你添麻烦啦。”马有才拉过儿子,“给先生磕个头。” 小学徒名叫马小七在父亲兄弟一辈的儿女中行最小,马有才前头几个儿女都夭折了,老来得子,特意请教城里有学问的夫子,说是以数字取名才能保住性命,就依排行给他取了名叫小七。小七对师傅由衷地敬佩,父亲一讲他的头就砸到了地上。李向天忙拉起来,不免又是一番客套。马有才让儿子到门口坐着把风。这才正色道:“向天啊,不瞒你说,把儿子托付给你。我放心。” 李向天点点头:“初来守礼,蒙马大哥看得起,没有少受大哥的照顾。小七在家里,和我的兄弟是一样的。” 马有才眼里再没有世故之色,道:“向天啊,头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认定你不是个寻常人。老实说。把儿子托付给你之前,我着人查过你的底细。” 李向天心里一惊,但依然稳稳饮下一杯酒。 “回来的人告诉我你身家清白。我都有些不信。哪有这么沉稳的木匠古名士之风哪。儿子跟了你,外人看是顺了他从小爱这木工手艺的意,实际上,你也明白。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日本那边儿闹兵灾闹得厉害,听说俄国人都掺和进来了,现在琉球是大乾国帮着,怕将来有个万一我这儿子,我不求他别的,让他有门安身立命的手艺,能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就可以了。”马有才的话隐隐有些托孤的味道。这就让李向天不能不有所表示了。 “江大哥,你实话告诉我。今天这院子的守卫外松内紧,是不是出事了” “进来几个小贼,也不知是求财还是索命。官军派的人和咱们顺藤摸瓜跟过去,居然是一帮高手,几十个人围堵,还让人给跑啦,还伤了我们这边一个。” 李向天闻言心里一动,联想到日间老柯所说的大事,他多问了一句:“查出是什么来路了” “没有。” “丢了什么东西没有” “没有,但是还得小心,所以加强了守卫。” “哦,是得当心。春节快到了,捞偏门的也得过年。”马有才既有所隐,李向天也不问下去。他联系前些天发生的事,猜测可能常乐帮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这里的向大人手里。他虽然不敢肯定,可多少要去查探一下,李向天心里一盘算,已然有了计较。 他猜想应该是向大人得了琉球王廷赏赐的珠宝,这些珠宝是来自于缴获的常乐帮宝物,个中可能有那件东西,是以常乐帮余党前来搜寻,但应该是没有找到。 这样的话,只要这些天,多打听一下,还有哪些家里进了贼,遭了抢,便可知道东西的下落了 可是,自己找齐了那些东西,真的还要重新开始那段血与火的历史吗 和马有才告别之后,李向天心事重重的回到了家里。 夜深了,傅佩瑶睡得很香,嘴角微微翘起,不知在回味什么往事。 窗外的月光泻入卧房,映出李向天额角密密麻麻的汗珠。他绷直了身躯,双拳握得紧紧的,捏得虎口发白。 其实是个极短的梦境,天国的战士们在七夕借着夜色的掩护发起冲击,有老柯,洪七爷,张万军,还有李向天自己。他们从山坡的南部俯冲下去,贴着河面向敌人冲刺。一只亮闪闪的银壶在奔腾的战马中跳跃,落到谁手中,就仰头灌上一口,漏出的酒滴逆着风滑出去,从耳梢掠过。攻到阵前时大家猛地直起身子,迎着弹雨和箭雨展开硕大的战旗。李向天忽然发觉自己跑不起来了,身子沉重得像是灌了铅,他想喊,寒风就灌入喉咙。同伴们都没有见到他坠马,只是一个劲地向前,向前 分明是七夕,地面却结了厚厚的冰壳,潜流带着一片片鳞甲似的冰层涌动。李向天被冰层夹住了,水淹到脖子,他觉得水里有个什么东西在拉自己,一丝也不觉得冷,厚厚的暖意一分分漫过脸庞,终于前方那些飞驰的身影都快看不清了,身躯整个沉入冰下,只剩一只手伸在空中,想要抓住什么 “不”那个极端愤怒的声音哑在喉咙里摩擦,李向天陡然睁开双目,见到了窗外淋漓的月光。他悄悄起身,这才发觉内衣被汗水浸得没有一处是干的。换了身内衣,套上厚实的袄子走出门,屋外的寒意刺得他双耳隐隐作痛。模糊中他见到有个影子坐在大门后的石磨上,定睛去看,竟然是老柯。 老柯不知在沉思什么,全然没有发觉李向天的出现。他的头发明显稀疏了,整齐地梳在脑后。却露出额头上风刀凿出的条条皱纹。才四十来岁,正是虎狼之年的老柯苍老得让李向天有些认不出来。借着月光看得更为清晰,老柯眼里不只有血丝。还有一层朦胧的浊雾,像只即将死去的孤狼。 老柯显然是不愿惊动化身木匠的老朋友一家,但不知是怎样的变故让他如此颓废。李向天心里有刹那的犹豫,他想悄悄退回房里,可一忆起那个狰狞的梦境,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瓷杯中腾起的茶雾惊醒了老柯,他没来得及抬头。就觉得背上一沉,压了几层的棉袄相当暖和。李向天穿着单衣立在面前,肩头披洒下皎洁的月光。老柯勉强笑了笑。接过瓷杯暖手,又喝下一口茶,这才淡淡地吐出热气:“打搅了。” 李向天觉得心里难受,老柯那句话分明带着陌生人的抱歉。甚至有些许愧疚。可他并不开口。只是按了按老伙计的肩头。 “这杯子”老柯盯着白瓷的茶杯看了许久,“大乾的物件比起日本的漆木杯倒暖和几分。” 李向天松开手,心里像有刀子在绞,不是难受这么简单:“多少年,已经习惯了。” “也好,也好的。”老柯空出手拍了拍磨石,“陪我坐一坐” 他们坐在月下,不约而同想到了当年并肩作战的情景。守礼偌大的城市。有谁会注意到这偏僻庭院里枯坐的两个人,谁知道他们曾赴汤蹈火。直要取尽天下的英雄血,去绘一面代表着光荣与梦想的大旗。往事似流水,来往的波澜过后,都已不知身在何处。朝夕的烽烟,顷刻就被卷走了,可还是一样的时光呢,还是一样吗 亘白开始闪烁时,老柯晃了晃瓷杯,将冷却的茶水缓缓沥在地上。像盟誓时的烈酒,或者刺破指尖滴下的热血。只是这血一着地就被寒意冻住了,冰凉的一滩。老柯站起身,将袄子披回李向天身上,说:“我走了。” “走好。”李向天站起身。这一次老柯并没有转头,他大步走到门口,才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那声叹息却听得李向天心里一颤,热泪夺眶而出。 天明,怀恩港,十三行商馆。 阳台上,一身白衣的卢颖妍坐在椅子上,静静的望着远处热闹的街市。 自从林义哲故去之后,她再也没有穿过任何鲜艳色彩的衣服。但这并不能掩盖她的美丽。 现在的她,哪怕就是那样的静静的坐着,也一样能吸引很多人的目光。 街上有人似乎看到了她,向她指了指,说她是个美人,她听到了他们的谈论,却并不放在心上,在她看来,这个词和“庸脂俗粉”其实没什么区别。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他的丈夫林义哲有着绝世美男子的冷俊面庞,但其实却是一个热情如火的人,他们俩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她很爱笑,爱闹,每天都要拉着他一起看星星,她喜欢静静的望着天空,白天也看,晚上也看,她总是指着天上飞过的鸟儿说“你看它们多自由啊”她喜欢对着天空唱歌,他却喜欢静静的听,每当她唱歌的时候,他总是说他能够感觉到嫩绿的小芽正破土而出,广阔的田野上,微风拂动着金黄的麦穗儿,小鸟在嬉鸣,大地沉沉的呼吸他问她为什么能唱出那么动听的歌,她只对他说了四个字“歌由心生”,直到现在她还清楚的记得,她说出这四个字时,他说她微笑的样子有多美。 那时,他们住在英国的首都伦敦,那是个车水马龙的地方,世界性的大都会,每天都有许多商人带着成批的货物来此买卖。 那时的他们,就坐在屋顶上静静的看着熙来攘往,有一天,他忽然对她说他要走了,他在欧洲的使命已经结束,要回国复命了。她这才发觉,幸福的日子,竟然这样的短暂。 他向她保证,会常常写信来,只要一有时间,就一定会来英国探望她。如果她要去乾国看他,他一定会来迎接她,他的族人,也会将她当成一样的诰命夫人。 他乘军舰走的时候,她已经有了身孕。 后来他们就天各一方了,但似乎他和她之间有一种默契。无论她走到哪,她都能够感觉到他的存在,这种感觉是那么的强烈。好象他就在她身边 虽然是“平妻”,但她也有大乾宫廷的诰封,是不折不扣的诰命夫人,她是林氏家族的儿媳,掌握着他在英伦的产业。 他说过,如果有一天,他无法再留在国内。他能选择的地方,就是这里,她为他营建的乐园。 想不到仅仅几年之后。他便在北京匆匆病亡。 听到这个消息,她的魂魄仿佛给魔鬼抽走了,她不吃不喝,整天呆坐着。仿佛死去了一般。 现在的她。已经成了十三行卢氏家族的掌权人物之一,控制着卢氏家族在琉球的所有商会。 “你变了。”她仿佛听到他在淡淡的说着,眼也不抬一下的擦拭着她的银饰。 “谁能不变呢”她叹了口气,摆弄着手指上那枚和田白玉制成的指环。 那是他送给她的。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已经过去几年,她也不再是从前天真烂漫充满幻想的青春少女了。 但看着她与分别时并无二致的脸,他似乎有些惊讶 “为了能再见到你。我不会轻易老去的。”她说。 这时,管家的身影出现在了室内。 “夫人。林男爵到了。” “请他到这里来吧。”卢颖妍没有回头,目光望向天空的白云。 听到卢颖妍的吩咐,管家不由得一愣,他原本以为,卢颖妍听到他的通报之后,会亲自去客厅迎接林逸青,毕竟她盼着能见到他已经好久了。在到达琉球之后,她便让自己去请林逸青,但当林逸青真的如约而来时,她却表现得异常平静,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刚才管家见到林逸青的时候,也差一点以为,林义哲复活了,他现在回想着刚到萨人营地的情景,心还是有些跳得厉害。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和林义哲如此相像之人。 他在卢家服侍多年,深知这位她原本叫“大小姐”的夫人的脾气,但今天,大小姐的表现却的确令他称奇。 也许,真的象老爷说的,小姐已经长大了,能够独当一面了。 管家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这时卢颖妍才回过身来,坐在桌前,看了看早已摆放整齐的早茶糕点架,闭上了眼睛。 不多时,阵阵清脆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响起。 卢颖妍却仍然紧闭着眼睛。 “大乾帝国一等男爵,林逸青阁下到。”管家的声音响起。 一身大乾帝国海军礼服的林逸青摘下了头顶的军帽,走进了房间,他注意到这位明显是乾人的管家,接待自己和通报的礼节却完全是英国式的。 这时他看到了,坐在一张精美的白木镶银圆桌边的,是一位一身英国式裙装的年轻女子。 她的衣服是纯白色的,她美丽无匹,但脸色略显苍白,令林逸青想起了童话故事中的冰雪女王。 林逸青打量着她,此时的她,却并未起身,而是坐在那里,闭着眼睛。他明白她心里的感受,便缓步走到了桌边,站在了她的面前。 她感觉到了他走近,轻轻的睁开了眼睛。 她看到了他。 她知道,他回来了。 他身上穿着那套宝蓝色的海军礼服,腰间佩剑,袖口的金色龙徽闪闪发光,这是她最喜爱的他的装束。 “男爵阁下,请坐。”管家看到女主人只是定定的看着林逸青,连招呼也不打,赶紧上前说着,并亲手为林逸青搬过了一把椅子。 林逸青将军帽交给了管家,欠身坐下,卢颖妍听到椅子的响动,这时才回过神来。 “冒昧的请您前来,真是失礼,还请您不要怪罪。”卢颖妍好容易让自己镇定下来,对林逸青说道。 “哪里,嫂子不远万里到了琉球,我自当先来探望嫂子才是。”林逸青看着那双明媚亮丽有如秋水的双眸,不由得在心里暗暗感叹林义哲挑女人的眼光真是不赖,“只是一时不知嫂子下榻在哪里,所以来得晚了。还请嫂子不要见怪。” 虽然她因为失去了丈夫,周身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哀伤气息,但和她面对面的坐在一起时,哪怕她不说话,也会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小叔果然生得和鲲宇一模一样,只是,你们兄弟,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卢颖妍听他称自己为嫂子,心里不由得一暖。 “嫂子和我是初次见面,就能分清我们”林逸青一愣。 卢颖妍微笑着点了点头:“鲲宇也曾穿过这样的军服,我非常喜欢他穿军服的样子,但今天看来,你比他更适合穿军服,你的身上,军人的气息要比他强烈得多。” “兄长是福建省的解元,文采我自然是比不上的。”林逸青想起了自己回国后要参加科举考试,不由得感到有些闹心。 “他是文解元,你可以是武状元啊。”卢颖妍象是洞悉林逸青的想法,微笑着答道。 “借嫂子吉言,这一次回国,一定弄他个状远来当当。”林逸青笑着点了点头。未完待续。。 ps:之前邮寄东西经常被摔的不能看,后来想了个办法,给别人送瓷器时都会在箱子每一面上用粗体字写上“开光法器,镇物在内,永世压制,不得启封”几个字,再画几个郑重其事的符,这样的包裹送出去,通常都是完好无损的一路到朋友手中一朋友反馈说快递师傅电话里带着哭腔问箱子磨穿了一点怎么办 求收藏求推荐求订阅求点击求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