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人活在就是在赌命
他早已经不再是那个会嫉恶如仇的冲动青年，或者说他骨子里也从不曾嫉恶如仇过，这世上的人，大多有许多不得已而为之。 只是，大家本质大都自私。 因为不想伤害自己，因为想让自己过得好一些，所以宁可去选择伤害别人。 “也许，终有一天会有报应的吧。”李成苦笑。 那里面的无奈，几乎是一瞬间就感染了秦阳，他下意识地别过脸掩去脸上的苦涩，说：“老大，你不是放假回家了么？” “这个，你也信么？” 秦阳又偏头看着他，叹了口气，问：“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又是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个的？” “既然做这个，自然就是在这里了。”李成着看他，整个人却很坦然。 既然被发现了，他也就不打算再继续隐瞒了。 只有活在谎言中的人，才知道要将这些谎言一层层的圆下來，是多么的困难。 “你问我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个，其实也不是很久，从去年北方那场洪涝以后。” “洪涝？”秦阳一顿，“你不是说你家并沒受到影响么？” 除却惯有的霜冻之外，北方向來少灾害，不过去年却遭逢了一场据说是几十年罕见的洪涝，而那洪涝的事故地点，就是李成所在的那个城市。 可当时，不是说了沒事么？ “是啊，沒受到自然灾害的影响，可却好巧不巧地遭遇了人祸，秦阳，我爸妈其实已经死了。” “为……为什么从來不告诉我们？” “告诉你们，告诉你们有什么用？”李成不在意地笑，说：“除了能让你们帮忙感伤一下，顺便再收获一些大家的同情分，还能做什么？与其如此，不如另辟蹊径，好好的养活自己。” 他说的毫无所谓，好像早已习惯，又好像浑不在意一般。 “所以，你选择做这个？”声音，干涩的像是石头摩擦一般。 一瞬间，秦阳忽然生出一种无力的感觉。 这都一年多了，他居然从沒发现室友的变化。 到底是他太笨，还是对方真的太聪明，掩饰的太好？ “是啊，虽然是受人唾骂，但是有钱赚不是么？”是自暴自弃的嘲讽，也是无可奈何的麻木，李成看着他，笑容浅淡，神态温和。 这样的形象，仿佛一道带着温和频率的闪电般，以rou眼可见的一种缓慢速度，半点不容拒绝地便将秦阳印象中那个乐观的rou丝青年打了魂飞魄散。 是啊，有钱，做高利贷的，怎么可能沒钱？ 秦阳苦笑。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钱之一字，说來简单，可生存面前，的确从來引得无数人折腰啊。 “那么你呢，借高利贷是什么下场，你不会不清楚吧？”李成说着，又将话題转了回來。 相处两年，秦阳的性格他早已经烂熟于心。 老实，干净，沒见过什么世面，沒什么胆子的乖乖儿。 到底是什么事，竟逼得他走上借高利贷这条路？ “怎么会不清楚呢？”秦阳苦笑。 利滚利的巨款，他必然是还不起的，而还不起的代价，他当然害怕，可他依然不能退缩。 “那为什么……” “如果我想说，早告诉你了。”秦阳打断他。 不管怎么说，李成毕竟是无辜的外人，他实在无意把他卷进來。 “不能说，为什么不能说？你有沒有想过你meimei小雨，你如果出了事儿，她……”说到这里，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 “是不是小雨出事了，是不是这样？”嘴里这么问着，但他整个人几乎已经是百分之百笃定了。 秦阳是什么人，除了珍视的meimei秦小雨的事情，谁能逼得他这样？ “她会沒事的。”秦阳打断他。 他已经想好了，等小雨安全回來之后，他会送她走的远远的。 可在李成看來，这句话无疑是坐实了秦小雨危矣的事实。 “她怎么了？” “你别问了。”秦阳摇头，明显不愿多谈。 “你……”见秦阳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李成深呼吸努力压下心里的愤怒，终于开门见山：“需要多少？” 在一行他毕竟呆了一年了，大钱他还沒有，小钱他还是已经攒出來了些的。 “应该是这个数。”秦阳说着，五指轻轻捏在一起。 “七千。” 秦阳摇头。 李成心中一沉：“七万？” 秦阳苦笑，说：“七位数。” “什……什么？”李成蓦地瞪大了眼，一瞬间浑身冷如冰窖。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居然需要这么多钱？ “你只要告诉我，能帮我么？” “这不是一个小数目。” 他入行一年多，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个小喽啰，万儿八的他能做主，可这样的大单子…… 别说他沒有这么大的权限，就是有，他也是不能答应的。 那钱，秦阳到时候肯定是还不出來的。 要是自己现在帮了他，那就是亲手推他下火坑。 秦阳自然猜到了李成的心态，当下就下了一剂猛药，说：“你要是不帮我，那我就继续去找别人。” “你这是在逼自己啊。”他叹了口气。 “不，我是在逼你，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你……”李成忽然有些无力。 是的，他会帮他，即使是亲手推他下火坑。 因为要是秦阳是通过他借的钱，那么他到时候可以凭借内幕，尽最大的努力帮助他躲债，可要是秦阳找了别人借钱…… 李成不敢想。 所以他，别无选择。 “你就把我当成一个陌生人，你本來也是打开门做生意……” “陌生人？说的好听。” 两年相处，情同兄弟，怎么可能当做陌生人呢？ 李成苦笑着看他：“我真希望今晚沒接到这个电话，沒有见到你。” “可你见到我了，也许我们命该如此。” “你真的要借？”李成又问了一句。 “是的。” “你真的知道还不出來钱的后果么？” “我知道。” “你这是在赌命！” “人活着，就是在赌命啊，生活总有无数的意外。” 李成捂了一把脸，转过身说：“那你跟我去见老大吧，这金额太大，我做不了主。” 秦阳紧接着跟上。 小巷子里灯光昏暗，或者说压根就沒有什么灯光，只两旁的小店铺窗户里亮着一盏幽幽的白炽灯。 低着头，秦阳快速而小心地跟着男生走在巷子里，他的心里终究不免有些忐忑，毕竟他从不曾來过这样的场所。 下意识地看向前面的李成，明明也是弱不禁风的背影，但是那脚步却很稳当，脊梁也很笔直，仿佛能够顶起这世间的一切风霜般。 一路七拐八拐，两人在一栋黑幽幽的建筑物门口停下。 李成说：“借那个数，不是那么容易的，你现在要放弃，还來得及。” 他看着他，继续做着挽留。 巨额的代价，除了命别无其他。 “麻烦你了。” 秦阳一句话，已表明了立场，他一定要借到钱。 “那就走吧。”李成叹了口气。 理智之后，他其实并不太担心，毕竟七位数的价格正常人根本借不到，秦阳一穷二白的更不可能有什么抵押。 他并不觉得他可以借钱成功。 不同于巷子里的乌漆墨黑，房子里几乎是可以用灯火通明來形容了，尤其是大厅里的灯光，当然只除了那光的颜色比较旖旎之外。 在原地等着，不远处李成正和一个大概是他领导的人交涉。 好半天，那领导模样的人，才一脸麻木朝着秦阳走过來。 “是你要借钱？”目光，冷漠而带着审视，将秦阳由上至下里里外外地看了数遍。 “是的。”虽然忐忑，但秦阳整个人却很坚定，甚至隐隐带着急切。 秦小雨等不了，而自己还需要时间找帮手。 而找帮手的渠道，秦阳已经想好了，这些放贷的人游走于社会的边角，自然是会有相关的资讯的。 只是李成，他是断然不能询问的。 “胃口不小！” 那人话音才落，李成的声音便响了起來，说：“这是元哥。” 秦阳点点头：“元哥好。” 元哥，全名刘元，在这个城市的地下交易市场，那也是能排上号的一位人物。 “一穷二白，你值不了那个价。”中肯的拒绝。 虽然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高利贷，是比起将來在对方身上卸东西，他还是更喜欢直观一些的拿钱，做交易么，拿钱才是王道。 “可是……”秦阳正说着话，一阵轻微的sao乱传來，那刚准备转身离开的刘元，忽然像是见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一般，猛地越过他身侧。 “陈先生，稀客啊！”声音恭敬，隐隐地带着些激动。 秦阳顺着他的眼睛看去，这引起sao乱的男人长的果然很‘sao乱’，明明是大腹便便的模样，却穿了一身中规中矩的唐装，当然了衣服是很不错的，考究的花纹，精心的裁剪一看就价值不菲。 可正是这样的不菲，穿在他身上，才会有那么尖锐的暴殄天物之感，那一堆一堆的肥rou，像是随时都会把衣服撑爆般。 “许久不见，小刘你混的越加不错了。”那陈先生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