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歌尽浮生 一百:一梦如是若许长
上林苑的牢狱,虽然不及廷尉府森严冷峻。公孙敬声在其中待了两日,却也惊惧,只觉得此生到此,便如同这牢狱里的光线,一片黑暗。 牢门咿呀一声开了,来人的脚步声踢踢踏踏,在黑暗的牢狱里,十分清晰。 “公孙敬声。”来人唤道。 公孙敬声抬首,看着来人,“是你?”他有些惊讶,旋即沉下脸戒备,“你怎么会来这里?” 陈熙微微一笑,“我做为子侄,欲来看看伤害我姑姑的凶手,莫大人怜我一片孝心,便通融了则个。” “你得意了?”公孙敬声怨毒道,他与陈熙同属长安贵胄子弟,只是分属陈卫,向来是对面不相识的。而因了陈熙只是庶子,更是看轻他一些。却不料,一朝风水转,竟在狱中逢。 “当然得意,”陈熙放声长笑,“我尚要谢谢你呢。” 公孙敬声眯眼,“你什么意思?” “人言公孙家的敬声纨绔子弟,草包公子,今日一见,果然如此。”陈熙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语气轻蔑,“我正愁无法将此事牵连上卫家,你却替我们亲自将刘据供出去。卫家煌煌基业,尽皆筑在这一个皇子上,刘据一倒,卫家就不复存在。而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公孙敬声,又在什么地方呢?” “不会这样的。”公孙敬声惊惶起来,嘶声道,“刘据是皇子,陛下再狠心,也不会动自己的儿子的。”这两天,他一直反复思虑着当日的事,不知道自己做错了没有。然而真正的主谋,是万万不能供出的。此时,连自己都犹疑的事,被陈熙以敌对身份轻蔑的挑出,他几乎绝望,只是喃喃的说服自己,“若主谋都没事,陛下便不会要我这个从犯的命了。” “你真是天真。”陈熙隔着铁栅看着他,眼神怜悯,“陛下膝下有四子,又不是只有刘据一个儿子。而且,陛下亦不见得特别宠爱他。刘据是我陈家眼钉rou刺,难得有这样好的机会,我们怎么可能让他全身而退。话说回来,”陈熙悠然道,“刘据究竟是不是主谋,你自己心底清楚。只怕,此时,不仅陈家要你死为姑姑和悦宁讨公道。就是卫家,甚至你那脾气温和的表弟,也恨你不分轻重,拉他下水。再也不肯对你施援手了吧。” 公孙敬声颓然的跌在地上,低首问道,“既然如此,你来这一趟,又是为什么呢?” “我要你在绝望中死去。”陈熙冷笑道,“伤害姑姑的人,陈家,绝对不会放过的。”言毕,再也不看公孙敬声,负手而去。 “陈公子,”莫隆在牢外站着,见他出来,不解问道,“你又何必向他挑明厉害关系呢?” “因为我要他翻供,”陈熙低首看着地上,瞥见莫隆神情惊愕,微笑道,“莫大人少见圣驾,不了解我这个姑父。陛下乃是英主,虽然现在疾痛姑姑,信了公孙敬声的口供。日后想起刘据的性子,多半会怀疑。若是公孙敬声反复口供,则陛下反会疑心到卫家上去,也就坐实了刘据的罪名。” “公子敏慧。”莫隆不禁叹道。 须臾,牢下传来公孙敬声的嘶吼,“叫莫隆来。我要翻供,我要翻供。” 陈熙微微一笑,见莫隆拱手为礼,道,“陈公子,那我就去了。”点首为礼。 “二公子。”侍从轻轻唤道。 “怎么了?” “二少夫人带着蔓小小姐,陪着大长公主来了。” “奶奶,”陈熙皱眉,“奶奶年事已高,怎经的起路途颠簸?” “没有办法呀。”侍从无奈道,“谁不知道,大长公主是最疼陈娘娘的。娘娘遭此事,大长公主爱女心切,谁也拦不住的。而且,”他轻声道,“是陛下请大长公主来的。” 陈熙脚步一顿,旋即笑道,“既如此,我们就回去看看吧。” 回到下榻楼阁,果然见李妍抱着蔓儿回过头来,风姿绰约,年岁增长,愈见其美。 “妍儿,”陈熙含笑唤道,抱过陈蔓,轻轻逗弄,“乖蔓儿,想死爹爹了。” 蔓儿也不怕生,咯咯的笑。 “熙哥。”李妍抿嘴唤道,“奶奶奉上命前来,我便一路照料奶奶,跟来了。” “嗯。”陈熙颔首,问道,“奶奶呢?” “早去了信合殿,看姑姑去了。” “如此说来,”陈熙沉吟道,“陛下对姑姑的心思,倒真是不小呢。” 李妍一笑,却没有说话,轻轻打量着自己的夫君。 “怎么了?”陈熙问道。 “没事。”李妍道,轻轻低下首来。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夫君是一位至诚公子,对她一片痴情。只是,上林苑事发以来,陈熙在上林苑运筹帷幄,事情桩桩件件,都对陈家有利。这样的陈熙,真的是她一直以为的老实至诚之人么? “妍儿一路劳顿,也累了。”陈熙不疑有它,温柔道,“先歇着去吧。我来带蔓儿就好。” “好。”李妍温柔抬首。有些事,心里有个模糊的影子,就行了。无论如何,陈熙是无可挑剔的好夫君。也是温柔慈爱的父亲。她并没有什么好埋怨的。 ********************************** 馆陶大长公主刘嫖一到上林苑,就往信合殿而去。见了榻上面色苍白虚弱的阿娇,险些落下泪来。 “到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阿娇还没有醒来。刘彻淡淡道。 帝王的脾气越见暴躁,御医们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榻上,昏睡中的阿娇忽然沁出一点泪来,喃喃的喊了一声,“mama。” “朕想,”刘彻举起衣袖,轻轻的将她脸上的泪拭掉,道,“娇娇可能希望见一见姑姑,所以虽然知道姑姑年事高了,还是请姑姑走一趟。” 刘嫖暗暗心惊,自她这个侄子掌握实权后,她便再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刘彻。这些年来,她渐渐了解刘彻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泪落道,“可怜的孩子,还没有见她娘亲一面,就没有了。阿娇一定很伤心吧。” 刘彻唇角微微一翘,眼神却渐渐冰寒,冷道,“姑姑放心,这件事,朕会有个交待的。” 他这样痛快的给了陈家一个想要的承诺,刘嫖反而一怔,这才想到,这位身在至尊之位的侄子,也是阿娇腹中孩子的父亲。不觉有些歉意怜惜,道,“彻儿,你还是先去歇歇吧。阿娇纵是醒来,看见你这样,也不会心安的。” 几日没有睡好,刘彻亦知自己的形容憔悴。由馆陶大长公主照顾阿娇,他倒也放心,便不勉强,道,“朕在偏殿睡下,娇娇若是醒了,烦姑姑唤一声。” 刘嫖目送刘彻走后,这才坐在阿娇身边。吩咐道,“给娘娘换条热手巾来。” 伺候在一旁的绿衣应了一声,轻声下去。 “阿娇,”刘嫖轻轻抚过她的脸,“你也该醒了。” 再不醒来,不仅是卫家,连陈家的心,也要乱了。 所谓陈卫之争,前提便是,陈阿娇与卫子夫俱在。若是人不在了,赢了,也是输。 刘嫖亦未未曾谋面的外孙伤心。可是,她的眼神渐渐沉下,既然事情已经发生,若能以一个皇子,换取卫家的覆灭,也是划的来的交易。 只是,阿娇至情至性,必是极伤心的了。 而刘彻,若不是对这个侄子了解剔透,刘嫖都要以为,他真的,很爱很爱阿娇了。 最是无情帝王家。刘嫖叹了口气。殿外,绿衣捧了干净的手巾进来,刘嫖接过。细细的为阿娇揩拭。 当年撞的一身伤,不仅阿娇谨慎戒之,连刘嫖,亦是一朝被蛇咬。 也不知过了多久,又或许,真是母女连心,刘嫖忽然回头,看得阿娇的手指轻轻一动。 “阿娇,”她轻轻唤道,语气惊喜。 阿娇慢慢的睁开眼,过了片刻,才看清眼前人。 “绿衣,”刘嫖扬声吩咐,“还不去唤陛下。” “是。”绿衣急急应道,去了。 “娘,”陈阿娇唤了一声,方觉声音之轻,连自己都听不见。然而刘嫖已经落下泪来,连连道,“醒了就好。” 刘彻赶到的时候,便见阿娇投在姑姑怀里,嘶声痛哭。连日昏睡的虚弱让她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渐渐的,只有落泪。 然而那泪,却像落在他心里,烙下痕迹,尚泛着烟。 他听的懂她哭泣中的伤心,哪怕,她哭不出声。 良久,刘嫖方道,“阿娇,你睡了这些天,先喝些粥,垫一垫吧。” 殿外的粥早已备好,随时都是热的。绿衣端了进来,奉在榻前。阿娇欲取汤匙,手上却一丝劲道也无,握不住,滚了下来,落在殿上,一声清脆。 便有宫人过来收拾,并换了一个新的汤匙来。刘彻接过,亲自喂到阿娇唇边。 刘嫖微微一笑,慢慢退出殿来。 信合殿外,阳光正好。 属于陈家的乌云,渐渐散了。 阿娇抬眸看了看他,虽然休息了半日,刘彻的形容还是有些憔悴,不难想到,这些日子,他亦担忧难受。 她柔顺的就着它,喝了小半碗,便摇摇头,不要了。 温热的粥带着一脉温暖,渐渐流入腹中。她的腹中,也曾孕育过一个生命,只是因为她的大意,便不在了。思及此,泪又要落,勉强抑住,眼前却朦胧了。 “娇娇,”刘彻叹道,将粥碗递给宫人,揽住她,无言安慰。 最初的时候,阿娇尚记得自行配了有避孕功效的药。时日久了,也有数次挡不过刘彻,却也无事,便渐渐疏淡。却不料…… “娇娇,”耳边,刘彻轻轻的唤,“你怎么便睡了这么久呢?” 她亦不知,一直知道他在身边,只是欲要醒来,总是挣不脱。 “适才,朕在偏殿和衣睡下,却做了一个梦。” “哦?”她不在意问道,“梦见了什么?” 然而刘彻却不答,望着她良久,眼神奇特,最后在她额上亲吻,道,“朕会如你所愿。” ********************************** 热烈庆祝,今日满百了。 今天出门交学费,外加报名,所以迟了。 以下广告时间,女频柳暗花溟的新书参加本月pk,包月用户请去帮她投一票pk票。我不乱做广告的。事实上,以前从来没有做过。但柳暗花溟的书么,看过她的就知道,文笔好,想象力丰富,故事节奏掌握的好,不罗嗦,而且,男女主角感情发展写的极是自然,让人心动。最重要的,是她坑品好,据说一日一更,绝不变故。若有变故,下次补回。貌似我只能做到前一点,后一点就做不到了。 所以,去投她的票吧。大神出手,就知有没有。以下链接地址: /bl_id=1421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