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灯红酒绿中的梦想 中
王鸽本已经习惯了北方夜里的萧瑟和寂静，但这样的场景也仅限出现在他学的那座北方二线城市。 在那里，只要过了晚十点钟，路边店铺都已经纷纷关门，偶尔有几个烧烤摊在街口矗立，而食客却寥寥无几。路行人甚少，连喜欢随意晃悠的小混混也觉得北方的夜晚甚是无趣，几乎不在晚出没。 然而过了晚十二点，湘沙市特殊的生活才刚刚开始。忙碌了一天的人们选择在玩释放自我，酒吧，KTV，夜宵摊，道路仍旧灯火通明，喧嚣不已。 正在前往夜场电影的小情侣手牵手走在人行道，路边几个喝多了的年人勾肩搭背走在一起，分烟分槟榔，高声呼喊。骑着公路自行车身穿赛车服的骑行一族，似乎已经完成了热身，在路口的自行车道喝水聊天，蓄势待发。从街边处烧烤摊传来的阵阵烟雾飘到了马路央，王鸽似乎隔着车窗玻璃都能闻到孜然五花rou的香味。 解放西路的事发地点是个银行附近，那里银行林立，王鸽虽然不知道具体是哪个银行，在哪个位置，但是跟着导航走肯定没错，距离医院六七公里，倒也算不得太远。 救护车沿着湘江路向南行驶，一个左转来到了解放西路。 解放西路，是湘沙市的酒吧一条街。早些年间这里酒吧林立，管理混乱，人员也是鱼龙混杂，黑白两道融合交错，合法的酒吧经营，违法的药物泛滥，层出不穷。 年轻男女在这里寻求刺激，释放压力，买醉，也有不少喝多了晕在路边的女孩儿被“专业捡尸”人员直接扛走，拉去宾馆酒店，被打了一个免费炮。在那个时候，凌晨两三点钟的湘沙市解放西路，是一个春意盎然的地方。 现在虽然管理逐渐完善，捡尸之类的现象逐渐变少，但依然无法阻挡这里的人气和繁华。 夜晚的解放西路，湘沙市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要热闹。 进入解放西路后的王鸽观察到，道路的人刚才更多了，前面居然发生了小规模的拥堵，这在凌晨的零点多实属罕见，也只有这个地方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还有一公里多，路不好走了。”王鸽打起精神，要知道现在他走的这条路是单行线，除了公交车，别的车都不可以逆行。而他所驾驶的这辆救护车恰好处于逆行状态，速度还不慢，一个不小心，有可能与对头车辆相撞。 王鸽近光远光不断交替闪烁，除了鸣响警笛之外还按着救护车特种车辆的喇叭，提醒着对面车辆。尽管如此，王鸽还是用了三分多钟才将车开到了目的地。 现在看来，先前刘崖和白楠的寓言即将成为现实。 这次出车，肯定又是某个醉生梦死的人醉倒在路边，然后路人报警了。这样的事儿每天都会发生，医生护士们，还有老司机们都已经见怪不怪，王鸽却还没怎么见过。 救护车停在了银行大门口旁边，而银行早已经关门，只剩下自动提款机那间屋子里面亮着灯。 两个女孩儿看到了救护车之后，赶紧对着王鸽招手。王鸽见状，看来报警人是这两个女孩子了，也不用再打电话去联系，马熄火下车，但留了车辆大灯，路灯实在是太暗了，不方便治病诊断。 他和刘崖一起把推车抬了下来，刘崖已经戴好了口罩和手套。 “什么情况？”一行人推着车子过去，刘崖刚到，看到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靠着自动提款机房间的大门，脸色苍白晕倒在那里。 年轻人戴着眼镜，衣着朴素，身穿白色衬衫，深色裤子，皮带和皮鞋都已经很破旧了，身的衣服也看得出来是洗过无数次，但仍旧干净整洁，看起来生活条件并不是很好。年轻人的身穿打扮，与周围的灯红酒绿，霓灯繁华，似乎格格不入。 刘崖赶紧凑了过去，检查了一下颈动脉情况，感觉呼吸心跳都还在，口腔鼻腔没有任何呕吐物，浑身下也没有酒味，不像是酒精毒的样子，便赶紧把人平着放到地面，轻声呼唤着他。 病人并非酒精毒，这让刘崖感觉到一丝意外，还伴随着一些不安。 但年轻人毫无反应，刘崖只能掏出听诊器，继续着自己的检查。 “公司聚会，我们俩刚从对面KTV里面出来，过马路想要打车回家，看见这人靠在路灯杆子下面，我们还以为是喝多了的酒鬼没理他，躲得远了点，观察着这个人。可是等车的时候，这晃晃悠悠的靠在了银行门旁边，慢慢坐下来。我们怕人出事儿过来看了一眼，发现身没什么酒味，刚开始他还有点意识，后来完全晕过去了，打了120。”一个女孩儿说道。 “他说话也说不清楚，只是死抓着手里的那个袋子。怕不是了什么毒了吧。”另一个女孩儿补充了一句。 两个女孩儿穿衣保守，职业装，脸泛红，看起来在KTV里面也喝了酒，胆子还是较大的，不过没有喝醉。 “量血压。”刘崖吩咐道，皱起了眉头。病人呼吸心跳虽然较微弱，但是还算平稳，突然晕厥毫无理由征兆，查不出什么东西来。只是细心的刘崖在观察鼻腔是否有污物的时候，发现这个年轻男性病人曾经流过鼻血，而且量很大――鼻腔处有被血迹浸透的卫生纸碎片，还有血液凝结成的结痂。 刘崖翻看着病人的瞳孔，也是一切正常，当他撬开病人嘴巴的时候，却发现了异常。 “牙龈出血？”他又摸着病人的脖子，感觉有些发热，而且脖颈处淋巴结肿大，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也量一下体温吧。” 白楠量完了血压，又掏出耳温枪来量体温。“两侧耳温基本持平，最高数值三十八点五度。血压偏低，六十八十毫米汞柱。” 刘崖把病人手的塑料袋丢给了王鸽，检查着病人的腋下。他皱着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过，如果是单纯发烧眩晕，不会完全失去意识才对。这个病人还有淋巴结肿大的症状，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简单。 没有症状的晕厥不会持续太长时间，过一段时间病人肯定会自己醒过来。刘崖不敢轻易用药，毕竟单纯的发烧是烧不死人的，也不会造成严重后果，一切都可以等到病人去了医院，进行详细检查以后再说。 当务之急，是搞清楚这个病人到底是谁，然后马送去医院， 王鸽马明白了刘崖的意思，寻找着袋子能够证明病人身份的东西，翻来翻去，袋子里除了一些教育部门下发的件之外，没有别的东西。 白楠摸到了病人口袋里的手机，手机了锁，有密码，解不开。 “无名氏，先回医院再说吧。人醒了什么都知道了。”刘崖见王鸽那边也毫无头绪，大手一挥，病人现在看起来并无生命危险。 王鸽点头，两个人把病人抬推车，运送到了救护车。 “那个，师傅，我能跟着一起去医院吗？心里放心不下。”一个女孩儿说道，“我不认识他，但是……总觉得这么走了有点不太合适。”在王鸽进入驾驶室之前，一个女孩儿战战兢兢的说道。 王鸽愣了一下，这两个女孩子报警之后等着救护车抵达已经很不错了，居然还想跟着去医院。要知道这病人看起来不是什么有钱人，衣着朴素，虽然干净但相貌平平，在这个看脸的时代，有一个好人肯挺身而出实属不易。 “小白，你疯啦！这人来路不明的，再赖你！时间这么晚了，别耽误了明天班。”女孩儿的同事劝道。 “没事儿的，医生护士们都在呢，赖不我。你先回家吧，不跟着去医院我不安心。”这个叫小白的女孩儿十分你执着，用询问的眼神看着王鸽。 “当然没问题。法治社会，有什么事儿我们都能证明。”王鸽赶紧答应，不敢拖沓，病人现在看起来没生命危险，保不齐下一秒要出什么乱子。 死神虽然现在还没出现，但一秒活蹦乱跳，下一秒人游戏结束的情况皆是，王鸽是一点都不敢怠慢。 女孩儿也不再嗦，赶紧车。救护车马开动，女孩儿的同事只能望着拉响警笛绝尘而去的救护车，眼神里充满了不理解。 刘崖让白楠给病人挂了葡萄糖，补充一点体力，总归是不会错的。现在这种情况，也没有任何急症，一些医嘱和检查准备甚至可以到了医院以后再进行，因此王鸽也没有在汇报之提及。 “美女，名字方便告诉我一下吗？我好写个记录。”白楠听到车女孩儿的同事叫她小白，便觉得这女孩儿跟自己也有点缘分，居然有一个同样偏门的姓，而且这女孩儿心地善良，白楠大生好感。 事实，她没有必要进行这个记录，只是为了方便病人醒来之后，能够较容易找到第一个帮助他的人进行感谢，白楠多留了个心眼。 “白亚梅。”女孩儿回答道，她正在翻看着年轻病人随身携带的袋子，发现了点什么东西。 “这都是县教育局和省教育局下发的件啊。里面写的都是学校财政拨款申请审批的事儿。”白亚梅说道。 王鸽看了一眼倒后镜，在这时，病人居然清醒过来，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感到无离。 “这……”病人想要坐起来，但是感到一阵虚弱，刘崖赶紧按住了他。 “哥们，别动，你在路边晕倒了，这位美女叫白亚梅，她先发现了你，你现在在救护车，很安全，别激动。”刘崖解释道。 病人这才安静下来，“谢谢。”虽然嘴里道谢，但是他脸色表情却不太好，似乎在担心着什么。 “兄弟，叫什么名字，不是本地人吧？”刘崖问道。 “吕小乐，外县的，来这里办点事。大夫，我这什么病啊。”吕小乐对于自己的情况一无所知，看起来是突然晕倒的。 病人身份弄清楚了，白楠赶紧翻开记录本刷刷的往写。 “你晕倒之前，有过什么症状？”刘崖没回答吕小乐的问题，继续问道。 吕小乐想了一下，“是觉得四肢疼，关节难受，刷牙洗脸什么的，嘴里和鼻子里总是流血，还发烧嗓子疼，吃了消炎药退烧药也不见好，总是反复，其他的没什么了。” “持续了多久？没到医院里去验一下血吗？” “大概有半个月了吧。我们那边儿，山沟里，没这条件。验血检查不得花钱嘛？自己在外面支教，家里也没什么钱，以前也感冒发烧，熬一熬过去了。这次出来，主要是为了跑学校里面盖教室的经费，找找领导，看看进度。县教育局把件递给了省教育局，省教育局又要转财政部批示，六月的时候下大雨，山体滑坡冲毁了两间教室，孩子们这段日子只能在我们临时搭起来的棚子里课，环境差条件不好，还危险。半年过去了还没信儿，我让其他老师顶替我几天，跑到湘沙市来看看。结果事儿还没办完，身没钱了，晚只能露宿街头啦。再苦不能苦孩子啊，一群小学生，居然没有教室课，”吕小乐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 “对了，大夫，我这病应该没什么大事儿吧？这一趟救护车，是不是要花很多钱啊。要住院吗？我可不能耽误太长时间，学校里孩子们还有课呢。” 刘崖沉默了，对于普通人来说，一趟救护车出车的费用根本不算什么，可是看吕小乐的情况，这一趟出诊可能要花他一个月的生活费。 “支教老师也有医疗保险，医疗费国家会承担很大一部分，花多少钱先不用考虑，把病治好了再说。”刘崖和白楠对视了一眼，眼神透露着一些不安。 普通感冒发烧，哪怕是病毒性的，发热时间不会持续这么长，而且也不会出现短暂晕厥、淋巴结肿大还有毛细血管和黏膜出血不止的情况。根据吕小乐所描述的症状，他们心已经有了一个最坏的打算，只是希望这个最坏的想法不会成真。 “是啊，先安心治病，等到病治好了才能继续回去教学生。”白亚梅也安慰道，听着吕小乐说自己的事情，这个年轻的支教教师在她心的形象又抬高了一截。 王鸽听到了吕小乐的故事，顿时心生感慨，也期待着这位年轻的山村教师不会有太大的事情，急着把他带回医院做检查，脚下的油门不知不觉踩的更重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