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凡尘入梦起一雪
夜,雪起。 风,狂猛地刮着,宛如在战场上的嘶鸣。雪,纷纷扬扬地落下,和着风声,仿佛是在高唱着一首葬歌——是在为谁安魂,又是在对谁高声嘲弄?! 漫天的大雪中,有两个身影在雪地中缓慢前行着,猎舞的狐裘披风在雪夜中无力地抵御着寒冷的来袭——如此微小的力量,如此的自不量力! “快点!玥!”前面的人压低着声音喝道,并警惕地望向四周。 那名叫玥的人迟疑了一下,突然看向身后的路在漫天的风雪中跪下。无声地叩起了雪花——她竟朝着空无一人的道路拜以三个大礼!继而,她从被貂毛围紧了的脖子上取下一个小的什物——那是一个鹅黄色的小囊袋,用湘绣婉约地绣上了一朵雪花——盛开在阳光中的雪花,如名门闺秀的贴身香囊一般。 雪地上的脚印无望地挣扎着,但终是被风雪覆盖。 雪的尽头,一个幼小的身影在雪中隐藏着,与雪同色的披风在风中无声舞动,乍看下去宛如一场雪幻化做的夜阑中的精灵! 那双大大的、狭长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雪地中渐行渐远的身影——似是雪的眼睛,苍茫地俯视着这对渺小的人儿。 忽而,他转过身去,向着离他不远的,静倚在榻上的人低低地说了一句话,榻上的人闻言低低地咳嗽起来。 孩童狭长的双眸中一丝兴味。 枝叶相撞发出的声音像是嘲笑一般。 跳动的火光照亮了昏暗的房间,照亮了火光对面的孩子的眼,却照不亮孩子眼底的阴霾。 窗外的厮杀声一阵高过一阵,血,好似染红了一切。 “薰儿,照顾好依儿!”女子将怀中蜷缩着的孩子推向年长些许的女孩。 她抚摸着两个女儿的头,轻声叮咛:“乖,听娘的话,若是、若是娘很久都未回来,那么你们俩就通过以前娘带你们走的密道跑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乖乖的躲起来,知道吗?”看着两个女儿稚嫩的脸颊,她又道,“薰儿,你身为jiejie,要承担起一切,切不可再顽劣调皮。” “娘,你要去哪儿啊?带依儿一起去吧,依儿不想和娘分开。”依儿扯着女子的裙摆,带着期盼地望着她。 女子蹲下身,抚了抚小女儿的脸颊,带着不舍,“娘……可能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前路不知道是什么,带着你们不方便……” 依儿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却被一旁一直静默的女孩抱住。 女孩看着自己的母亲,乖巧地说:“娘,我一定会保护好依儿的!”她的心中有着不祥的预感,她隐隐觉得娘要去做一件很危险但又不得不做的事,如此,她们绝不能让娘分心! “薰儿真乖,娘……去了,照顾好你们自己。”女子嘴边扬起一抹苦笑。 门,开启又合上,阻绝了一切。 门内,寂静得可怕,那摇曳的烛光仿佛微弱的生命。 “依儿,我、我弹琴给你听吧。”即使故作镇定的稚嫩声音却也带着些微的颤抖,平时连贯的琴音此时也残破不堪——宛若布谷鸟的哭泣。 泠泠的琴音盖不过门外的厮杀声。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天地似乎又过了一个更替,两个孩子开始犹豫着打开隧道。此刻,门,开了——两个孩子的眼底重新燃起了希望,却在碰触到走进来的两个身影时,瞬间破灭——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并不是她们所熟悉的人儿! 当两人的脸完全在烛光中显现时,有一瞬间女孩们失了心神:走在前面的男孩不过比她们略年长一些,脸色苍白而清秀,有一种聚集山水的灵秀之气,那双狭长上挑的眼看着她们蕴藏着笑,但笑的深处是一望无际的冷。 稍长的女孩还注意到男孩的唇是病弱的粉白色,快要入夏了。他却依旧着着厚厚的冬装。并且一点也不见热。 男孩身后是一个如剑一般的人,冷漠而狂傲,黑色的劲装让他如被剑鞘隐去了光芒的利刃,笔直地守护者他的主人。这名如剑一般的男子也出奇的年少,最多不过十五六岁! 薰儿将meimei往她的身后拉了过去,通过碰触她感觉到了那身后传来的剧烈地颤抖!她的心也在狂跳不止,手心也开始溢出了冷汗。但是她只是戒备地看着那两个衣不沾尘,闲庭信步般的主仆,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紧张之感。 男孩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而后带着几分赞赏,几分嘲弄道:“你还真是镇定。” 薰儿迫使自己盯着那双深不可测的双眸:“怕又有何用!我有必须镇定的理由!”若连她都开始慌乱,依儿又该怎么办?! “是因为你身后的那个人?”冷冷的目光越过她,直直地盯着依儿——那个怯生生的女孩在接触到他的目光后不住地一怔。 女孩护紧了身后的meimei,不答。 男孩看着如猫一般警戒的女孩,目光中闪过一丝戏谑,随口吩咐道:“鹫。” 身后的男子在瞬间消失。 不好!女孩的直觉告诉她有变数,手臂迅速地往身后一划——一尺开外,黑衣男子手中提着哭哭啼啼的依儿,衣袖的袖口处有道拇指长短的裂缝!而薰儿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精秀的短剑。 “放开依儿!”女孩一惊,冲到黑衣男子的身前胡乱地挥动着短剑——虽是胡乱挥动却隐隐有些招式的架子! “鹫,别伤她。”男孩淡淡地开口,目光中闪动着嘲弄的光芒:倒是个武学的天才。 “叮——”短剑落地。 “放开我!放开依儿!”女孩无法动弹,只能愤怒地盯着那个如剑般的男子。 男孩缓缓拾起落在地上的短剑,在指尖把玩着,如水般的利刃从指间一圈一圈地划过,却未伤他分毫,“不错,竟能伤到鹫,”男孩低低一笑,“真像是一直发狂的小兽物呢!可惜——你有胆量却无技巧,这样,只会适得其反,让你想保护的人离你远去——” 烛光轻轻摇曳,朵朵红莲在空中绽放——男孩冷眼看着那个从一开始就只知道哭泣的女孩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脸上犹自潮湿,血如滚玉般地下落,似带有不甘。 “依儿……依儿!”她想上前去抱住挽留住那个即将逝去的生命,奈何全身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世界上仅剩的亲人颓然倒地。 “你——你、你……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带着恨意,女孩绝望地低吼。 男孩把玩着短剑的手渐渐地停了下来,用如水般清冽的剑刃轻佻地抬起女孩的下巴,眼中闪过一丝兴味:“那好!从今天起你跟着我,你的母亲背叛了我的母亲,自然她所遗留下的债由你来偿还。我会教你拼杀的技巧,以及不外传的武功,你可以随时地刺杀我,只要——你行。” 女孩直视着那双似乎可以看透人心的眸子,再次打量这与她年龄相仿的男孩——他的眉间是与他年龄不相符的成熟,那双眼很美、很明亮却总是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冷与轻视,很难想像这是个有着山水清灵的孩子,但却又意外的合适他的气质——如那飘渺的,令人捉摸不透的仙山一般。 “从今天起,你随你的母亲姓‘第五’。” 男孩头也不回的走出门外,在男孩走过的路上平躺着一个鹅黄色的锦袋,小巧玲珑如闺秀贴身放置的香囊一般,打开来看。里面竟是——种子?! 几人走后,天地间忽然寂静下来,有些诡异的安静。 烛光被一阵呼啸而来的大风吹灭。黑暗中,似乎有着一双发亮的瞳眸流着晶莹的泪,手无助地向前伸,想要抓住什么似的,口中的喃喃低语化作了一场无声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