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巷战。互许同死之约。
花九夷横过三棱匕首,挡住面前挥过来的致命一刀。咣当一声,那把刀从中间碎裂开。趁那祝融人愣神的功夫,花九夷迅速手起刀落。她染血的长睫一颤,然后将匕首从那人肩头抽出来。 三棱匕首。 火眼活泉那一幕陡然涌上心头。面前的祝融人露在蒙面外的一双眼睛死死地盯住身披铠甲的花九夷,两行热泪在那女子面上滑落。那人在死之前突然觉得愕然。 对不起…… 身后一股巨力拖住了她,然后将她拖到了一边。执徐反手斩落背后欲突袭的一人的臂膀,刚毅的侧脸在月色下熠熠生辉。 巷战。 毫无退路,近距离的rou搏。兵刃相接,反身即死。同伴在哪里,谁的兵刃刺伤了同伴。谁又能主宰自己的生死! 修一直远远地站在一边,眼中锁定的,是场中那个身量娇小的白色身影。明明已经累得直喘,却拼命一个人地往远处退,将所有人都引到她那个方向去。花氏女,你是笃定我们不敢伤你,还是,你在保护着谁…… 执徐一直护在花九夷身边,替她挥开一个又一个祝融武者。花九夷的眼睛被血灼痛,有些睁不开。然而他们都知道,被拿下,只是迟早的事。拼死一战,英雄要死在自己的国土上! 祝融人没有想到花氏的武功竟然这样高超。白裙飘逸,娇俏灵动的女子,竟是这样的狠戾决绝,仿佛久经沙场,又见惯了生死!祝融人心中的好战基因被唤醒,输给这样一个玲珑的女子的耻辱燃烧着他们体内的鲜血。很快,便有几个祝融人彻底忘了眼前这是一国国主所期待的女子,长啸一声便提着兵刃拼杀过去。黎点点娇小灵活,但小巷狭窄束缚,她无铠甲加身,很快就挂彩。 修眼中一暗,突然开始移动。月色下,他一身血色盔甲,恍如地狱修罗。他仿佛走得极慢,缓缓地穿过斗在一处的人群,他不在这场厮杀的节奏之中。可是他又走得极快,仿佛只走了一步,就走到了被团团围住的黎点点身边。 黎点点眼前一花,一个举刀欲砍的祝融人就被丢到一边。那人的五官深如刀凿,月亮也仿佛被他染成了血色。下一瞬,她已经被拦腰扛起。她竟无法出手反抗! 执徐大呼:“黎大人!” 花九夷眼看着黎点点被那个魁梧的男子似闲庭漫步一般带出人群,不由得红了眼,再也顾不得这许多:“我才是花氏余脉!”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祝融人望着她,帛书人也望着她。站在她身边,一个已经断了一臂的少年军士沙哑地道:“黎大人,请不要冲动。” 修持着黎点点,透过人群远远地望着她。他的薄唇紧抿,眼中依旧一丝波动也无。 黎点点如梦初醒,忙挣扎了两下,怒道:“放开我!我绝不会跟你去祝融!花氏女绝不入祝融!”她一边挣扎一边慌乱地在修背上朝执徐使眼色。 执徐满脸是血,别过了头,把黎点点气得半死。花九夷紧了紧握在手中的兵刃,向前走了两步。只这么两步,她面上的染血,皮肤的黯淡,统统都不重要了,她自有一种属于蓬莱岛的仙家风范。她低沉却镇定地道:“我才是花氏余脉。” 黎点点闭上了眼。 修将她缓缓放了下来:“花氏余脉?嗯?” 花九夷别开了脸,低声道:“祝融人,帛书人不会求你们饶命。身为一国上将,却带着一群黑衣蒙面人潜入别人的领土,为你们国主来掠夺一个女子。您并未改装,是觉得羞耻吗?” 所有人都愣住了,无论是祝融人,还是帛书人,皆拿眼去看修。修眼中还是一丝波动也无,冷道:“伶牙俐齿。” 花九夷心中一颤。她的右臂受了伤,血顺着三棱匕首流下来,仿佛要结成冰。 黎点点被他拉住了手,挣了两下,却怎么也挣不开,手腕上像要断裂一般疼。她咬牙道:“你若是聪明,就快将我带走!不然被我帛书将士发现,你祝融第一将就要死在我帛书!” 闻言,修倒是笑了。他刚毅的双唇极浅地抿了抿,祝融诸人皆大骇。血衣战魔,战场上的修罗魔鬼也没有他那么可怕。一个魔鬼,若是一天之内笑的次数太多,绝不会是什么好事。修却似乎还有闲情雅致去逗对于他来说太过娇小的黎点点,淡道:“要本帅走?带你走?花氏女?” 黎点点咬牙不语,被他抓住手一把拖到身前。 “收兵。”修冷声吩咐了一声,纠缠在巷子中的黑衣人迅速退走。他低头看了黎点点一眼,然后一把将她抱起来。黎点点在他宽阔的怀中瑟瑟发抖,别开了脸。 执徐向前跨了一步,急道:“黎大人!” 祝融人整齐的收刃声传来。修身后的披风一展,转身就走。 花九夷脚下一软,跪在了地上,三棱匕首掉落,她伸手捂住了脸。 来生,我再与你做姐妹……今生,便让我们死在一起…… 那日惊鸿一现,那女子娇俏玲珑,一身铠甲英气毕现。有一次她沦为囚徒,她奉命照看,却因为忙于事务疏忽。她将她领到小帐中,对她说,离军营太近,我总也谁不踏实。 她那,笨拙又矛盾的安慰…… 月华下,花九夷的眼泪从指缝中淌出来,血泪交融。身边的帛书士兵拖着残败的身躯,看着她,也看着黎点点。 蓦的,一阵悦耳的歌声低低地飘起来,仿佛从月光而下,直飘进人心中。修站住了脚步。 “你我互许同死约,梦里繁华尽成烟。落花悠闲,红尘滚滚叹哪年。把醉共一盏,你我共舞凌云殿。弹指挥却轻笑忘,临镜戏画眉,赞卿颜。楼台几重再相见,青鸟递思念……” 修愕然地回过头,手中渐渐有些不稳:“摄魂术?”再看其他诸人,皆已动弹不得。 花九夷俯身拾起三棱匕首,站了起来。她面上泪痕狼狈,眼中却隐隐透着坚决,吟唱一般的声音仿佛是一个遥远的梦境:“现在,你该信了。我乃蓬莱花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