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迷路了
60.迷路了 从太平院出来后,杜敬璋有一个很事唠的职位——京城御使,全称是京城防御守备指挥总使,掌管的是京城骁骑营和忠字营、廷卫万余人马。 很大程度上,皇帝不在他就是京城王,所以京城可以算是杜敬璋的地盘。现在有人在自己的地盘上杀了自己的属下,杜敬璋觉得这比打脸还疼,这是直接一掌劈在了心坎上。 “我以为自己做事已经很不计后果了,没想到这世上还有比我更不计后果的人。”杜敬璋沉的脸色让在书房里侍候着的陈平益不由得一哆嗦。 惯来如神似仙的四公子一旦沉起来,就像是那风阵阵的鬼眼里渗出来的寒气,只要一看总能让人感觉从头顶儿到脚心儿都是冰冷的。 陈平益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天晚了,您可想用点什么?” 晚饭杜敬璋只瞟了一眼就没动,沉的脸色让送饭菜的小厮吓得手直发抖,打那以后就一直静坐着刚才那是回府后的第一句话。 “去准备几样乎的汤饭来,吃好睡好养足了精神我好好陪他们玩去”杜敬璋的脸上又生出笑意来,那笑就跟窗外吹不熄灯烛的寒风一样,看着没杀伤力,其实却冰冷刺骨。 处理完太平院的事就已经近黄昏了,杜敬璋一路回府时一片平静,回了和园思索到现在才终于确定了一件事,在局中想跳出局外,这是绝对不能被容忍的,而他就意图跳出局外来,果真就不被容忍了。 当陈平益端来了饭菜,杜敬璋不发一语地吃着,如平常一样的细细咀嚼,慢条斯理之中就是陈平益都感觉出来了:“老天爷啊,哪个又惹四公子了,明明知道四公子惹不得,一惹就发疯,到时候真疯起来哪个接得住哟” 吃罢洗漱好了,看着杜敬璋歇下,陈平益退出屋里,然后看了眼院子里,这才发现下雪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公子果然是神人啊,一生气天老爷都发怒了,这雪肯定很厚。” 屋里,杜敬璋听着这一句又露出笑脸来,这时是无遮挡的笑意,像杜和应该有的笑容那样干净清澈。只是片刻后这笑容就消失了,他忽然感觉到非常乏味,更多的是倦怠:“这世间就没个太平的地方,偏居一隅未尝不好,但如果这一隅都没有了,那我就只能求更广阔的天地了。” “退一步如果不是海阔天空,进一步又何妨,忍一时如果不是风平浪静,又何需忍……傻……”傻什么,杜敬璋半晌半晌的恍惚后发现自己经常失言,而且经常说一些自己都不知道出处的话。 黎明前披了袍子坐起,院里的雪果然下得厚了,及膝盖深的雪在烛影摇红之下看起来带着几分妖娆之色。杜敬璋忽地想起了梅林里的深红浅红,于是就近而想起了昨天在梅林里见到的人。 也许是半夜时人的思维比较敏锐,杜敬璋记起了那双眼,回转看到是他时有惊讶、有柔和、有犹豫,甚至还有点温脉脉之意。杜敬璋见过很多慕的眼神,但慕的眼神不是这样的,不会这么复杂,这双眼睛让他想起一个人来。 “唐瑶”仔细地想了想,易容的手法和他的几乎相似,一低头时能从额上看出一些痕迹来,包括眼睛和耳际。于是杜敬璋开始笃信一件事,唐瑶是从太平院出来的,甚至连易容的手法都是乔致安教的,或者自己从前还见过所以总是觉得眼熟。 “派人到我府里来做什么,又和齐晏纠缠不清做什么,甚至还在云泾河待过,这个唐瑶到底接的是什么差事?”杜敬璋以为自己想到了正确答案,只要一旦得出了结论,杜敬璋就基本上不会再对这件事多投入心思。 天亮时陈平益一进来就看到杜敬璋站在窗边:“公子起了,今天大雪封门,公子是不是换了便服就不出门了?” 摇头,杜敬璋看着窗外的雪眉眼不动地说:“要出门去,择厚实一些的衣服,今天怕要很晚才能回来。” 这话让陈平益的手顿了顿,侧头看了眼杜敬璋,那雪光天光印着杜敬璋的侧脸,还是像昨天一样一味的冷,陈平益心道:“看来公子是真的预备要发疯了,这些人啊真是大冷天了也不知道消停。” 捡出了衣服来,杜敬璋换上后说:“府里有什么事就去问杨大,解决不了就等我回来再说。” 见状,陈平益赶紧停下了手上的活说道:“公子不吃早饭了,今天做了公子喜欢吃的沙兰粥和四色小点并着几样蔬菜,公子还是先吃了再出门吧。您瞧这时候多早啊,除了公子估摸着都还在被窝里呢。” 沙兰粥和中润燥,而且能镇静安神,这时候满脑袋纷乱,一肚子不痛快的杜敬璋最需要。最终还是坐下来吃了,杜敬璋一边吃一边寻思着一些东西,等吃完了时看着空盘空碗,杜敬璋忽然问道:“这个南厨房的厨娘是新来的吧,叫什么?” “回公子,是的,叫姚雨。” 姚雨,姚……杜敬璋摇头一笑:“晚上让她准备宵夜,在外边总是吃不好的。” “是。” 一脚踏出门去,杜敬璋望着已经清扫干净的街道一拉手中的缰绳向着东侧行去,那是通往太平里更深处的路。太平里原来只是块中间有河流穿过的荒滩,后来有亲贵在此安家,渐渐地这里就成了太平里,人言方圆数十公里皆名为太平,乃大贵之人安居之所在。 太平里如今住着不少成年的皇子、王候以及超品级的大臣,和园在太平里头前一块儿,而今天杜敬璋要去的是太平里最深的地方,那里住着一位善名传天下的大公子——杜敬琮。 到颂园外下马时,杜敬璋清晰地察觉到门口侍卫的瑟瑟然,不是冷而是畏惧:“烦请通传,求见大公子。” 侍卫对视一眼后,其中一个飞快进了园子里,不歇片刻就见杜敬琮从里边出来,站在台阶上杜敬琮看着微笑着的四弟,心里一颤脸上却半点没露出来:“四弟,今天怎么想起到我这儿来了,这大清早的莫不是来赏小方山雪景来的?” 其实谁心里不是心知肚明,只是在乎谁能说破谁不能说存而已,杜敬璋能说破,而且这时候他也不想绕弯:“永安街的事,我要一个交待,有人bī)我出手,我却只想bī)人收手,大哥其实知道,兄弟们里我最好平和,还请大哥成全。” 他的不拐弯抹角让杜敬琮神一滞,然后嘴角和眼角一块狠狠地跳了跳,杜敬琮的手有些不受控制地抖了抖,末了杜敬琮说道:“不知道四弟是何意思。” 对此,杜敬璋一个字都不多解释,只是说道:“雪里风寒,大哥先进去,恕过门不入之过,我赶着去宫里一趟。” 最后几个字让杜敬琮眉心又是狠狠一跳,迅速赶几步走下台阶来站到了杜敬璋面前说:“适可而止,永安街的事不是针对你,你应该明白。” “大哥也应该明白,在京城死了个人,而且还是太平院的六品剑师,为京城御使有些事我必需去做。”杜敬璋说完翻上马,在杜敬琮咬牙切齿的眼神里越行越远。 这时姚海棠正在太平里迷着路,做完了早饭方满仓让她出来买点雪岩子,说是下雪天出的最好,她想也没想就出来了。但是她过于高估了自己对地理位置的认知……这个地方她来都没来过,四通八达的巷子让她彻底闹不清哪儿是哪儿了。 因为是达官贵人们住的地方,街道都一样的宽窄,甚至光看院墙都看不出什么来,姚海棠提着东西揉着已经冻僵了的脸,忍不住叹了口气抬头望天:“迷路迷死,这死法怎么写墓志铭啊” 但是等她看到杜敬璋骑着马走过来时,就瞬间放心了,至少不用寻思怎么写墓志铭了,她这人一高兴就没脑筋,倍欢喜地招手高声叫了一句:“杜和……” 一叫出来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赶紧捂着嘴,就剩下一双眼睛溜溜的乱转着。 “杜和?”杜敬璋心想她大概是看错人了,不过一看到是她开始,杜敬璋就存了一点不良的心思。 “太平院的人越来越蠢了,乔致安安排事是越活越回去了,一群没脑筋的傻子”顶着层皮到和园里来,就明摆着没想瞒过他的眼睛,那就只能说明是和园里出了些问题。杜敬璋是这么想的,因为和园若有什么问题,乔致安会这么处理。 有时候聪明人猜糊涂人做事,就容易把糊涂人的糊涂事往聪明了想,结果糊涂的人还是那么糊涂,聪明的人则把自己绕糊涂了。 “迷路?” 用力点头,姚海棠看着杜敬璋心说:“带我回和园吧,大不了以后不老让你吃饭都吃得若有所思了好吧,我错了行不行” 莫明地杜敬璋觉得心好了点,眉眼间也柔和了些,下了马后他冲姚海棠说道:“走吧。” 欢快地跟着走,姚海棠虽然觉得自己太没出息、太没原则,但是还是高高兴兴地跟着走,这并肩同行的场面温馨得让姚海棠直想泪流满面。 她可不知道,更泪流满面的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