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三十夜
最后……她还是没胆儿咬,怕到时候杜和一看疤痕就愤恨,杜和那白净得一丝疤痕都没有的手,有疤痕就破坏美感了,她咬了等于是犯罪啊! 预想中的铜编钟春晚没能实现,不是她这有问题,她是怕到时候被围观,云泾河里的百姓围观倒没什么,她早已经习惯到麻木了。但是慧思公主的护送队伍还在这里,她可不想被那位杜和再三重申不要接近的公主围观到。 “江大嫂,清早的怎么来了,赶紧进来喝茶吃果点。”这天不是三十么,姚海棠就和安丰、杜和一块儿准备年夜饭,没想到大家都忙碌的时候,江大嫂还有闲工夫来搭理她。 只见江大嫂满面笑容地站在门口说:“是这样,你做的那梅菜扣rou小石头他爹说好吃,非让我来问问怎么做的,说正月里好招待外乡来的亲客。” 这江大嫂音儿才刚落下,又陆续来了几个邻家大嫂,都是想来学梅菜扣rou的,姚海棠一想这也来不及教了,就领了大家到厨房里说:“简单,rou用这几样香料炖烂了,拿这几样调酱汁,咸淡看喜好。rou炖烂了后抹一遍酱汁,然后rou皮放酱汁里腌着,凉了就起油锅炸,炸到皮儿起泡了就可以了,然后切了码碗里。干菜我还有很多,回头大家伙儿都拿些回家,过些时候我再告诉大家怎么做干菜。” 大嫂们一想也只能先这样,毕竟大过年的不能太打扰着,虽然日常多走动,但大嫂们也知道这院里的是贵人,虽然人随和,但她们也不能随便。 等把大嫂们送走了,姚海棠就在那儿掐着手指算有多少碗菜了,按着从前家乡的规矩,年夜饭的菜得成双,而且一定要有鱼有鸡有rou,其他的倒不拘。 “可惜今年没做薰rou,不行,薰rou回头还是得做,端午的时候扎粽子得用薰rou才好吃。”转念又一想,这地方还不知道有没有端午就想着吃粽子的事。 年夜饭自然丰盛而美味,姚海棠还给安丰发了红包,至于杜和还是算了,他现在可用不着自个儿来发红包。不过杜和倒给她准备了物件儿,杜和一拿出来安丰就溜了,现在安丰是溜得越来越从容自如了,嗯他也要去找自己的心上人送东西去! “我也有礼物,是什么?”姚海棠不觉得自己这年龄还需要红包,所以自动把这红通通的小匣子理解成礼物。 却见杜和笑而不答,还带着几分神秘的模样。 瞥了杜和一眼,腹诽他这故作神秘地姿态,打开了匣子后却见了一把镶宝嵌玉的银梳和一支垂着浅青色玉石流苏的金簪,簪头是累丝流云纹饰,簪头上还有浅青色玉石花瓣做成的一大一小两朵海棠花,还并着一个花苞,看起来是极少女的。 “真好看。”手工虽然还不够精细,但杜和这份心意比什么都好。 “过了年海棠就十四了,十四及弁,海棠梳什么发式好看呢?”杜和笑着说道。 这话却让姚海棠心中一阵触动,接着便满腔的柔软满得快溢了出来。但是梳什么发式这个问题她非常纠结,因为她不会,什么垂云鬓、坠马鬓她倒是知道样式,可是她不会梳:“我不会梳,这就俩麻花辫天天散开又织起来我还觉得麻烦呢!” 忽然杜和伸出手来,拿起银梳说:“既然叫海棠,那就梳海棠鬓,肯定是好看的。” 在姚海棠还来不及反应时,杜和就梳开了她那俩从来不换花样的麻花辫,一边梳匀称了一边以指分成几股,三绕两绕竟就成了一个海棠花儿似的发鬓。那把银梳不止是梳,还能做发饰,梳完了往发里一插,倒有点儿像现代镶了水钻的小皇冠。 匣子里有镜子,姚海棠一直知道自己现在很萝莉,但真没想到自己还能这么萝莉。那累丝海棠花簪一上头时,流苏一晃一晃的倒显出几分天真可爱来,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和头发,然后说:“青春啊,就是好!” “什么?” 又说出现代名词儿来了,姚海棠干笑了两声说道:“少艾时如青草之春,所以叫青春啊!没看出来你还会梳头,杜和,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应该是从前梳过,我应该很少给人梳头的。”杜和想了想只说出这么句话来。 “这世上能让公子梳头的,只有夫人和姑娘,姑娘出嫁后公子便没再给谁梳头了。” 说话的是乔致安,他始终放心不下杜和,这是他曾经发诺要追随一世的公子,大年节底下却在这样的小院里,没有人侍候更没有人相贺,乔致安要是不来,他会觉得自己枉跟了杜和这么多年。 且说乔致安无声无息地来,一句话把俩人都给惊动了,齐齐看着他。姚海棠本来心里还有点儿酸,这么一听就不酸了,不过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乔院长,你不在慧思公主那儿,怎么到这里来了。” 倒是杜和极淡定地看着乔致安,不言不语也没有过多的表情,乔致安看了一眼后就低头说道:“往年里到这时候总要跟公子讨杯水酒喝,今年不知道公子可还愿意赏我这杯水酒?” “小言没来。”杜和压根没回话,反而说了这句。 闻言乔致安抬起头来看着杜和,实在拿不准这位公子是真糊涂了还是在揣着明白特欢喜地装糊涂:“公子选择了眼下,那言行云最好还是不见了。” 半晌半晌地杜和又回了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你不如小言聪明。” 却见乔致安忽然笑了:“公子从前也这么说,小言大巧若拙,这点我不如他。” “重器无锋,这点他不如你。”杜和说完又愣神了,然后看了眼姚海棠就见她捂着嘴在那儿憋着笑。 “看来公子虽然不记得从前的事儿了,但也不全然糊涂,总能在需要的时候记起来。既然这样,属下便要问公子一句,公子是选择留在这里,还是回京去。公子不用担心因为记不得事而陷入险境,我必周全得公子。”乔致安说完这话慎重其事地深深一礼。 于是杜和的神色也跟着慎重了起来,姚海棠也在一边神色肃然,她咬着唇不让自己影响杜和的选择,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影响力。 只见杜和看着行礼不起的乔致安,然后又侧着脸去看姚海棠,最后杜和问了一句:“我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从前有人评价您,说天不见完人,唯公子除外。” “这样的虚辞我不爱听。”杜和摇头表示他很不喜欢这句话。 于是乔致安又笑了,今天晚上笑俩回了,姚海棠看了眼自己的胳膊竟然没发现鸡皮疙瘩,真神奇。接着又见乔致安低头,敛了笑声说道:“公子从前也是这句话,如果公子不爱听这句,那有一句公子肯定爱听。另一位说您是个事儿唠,什么事都爱管上一管,谁要不听话扔您这肯定得老实!” 这话让杜和笑得一片柔和,然后说:“这句话很亲切,应该是哪位长辈说的。” “是。” “他们松了一口气吧?”杜和又问了句没头没尾的话,但这句话姚海棠听明白了。 她还记得杜和说过一句话“也许家里人正弹冠相庆也说不定”,所以这句话肯定是问“家里人”是不是因为他这“事儿唠”不见了踪影而松了一口气。 只见乔致安沉默了会儿后说:“自有人念公子,自也有人欢呼雀跃,这世上没有谁能做到只留念不留怨!” “这话是我说的。” “是。” 忽然间杜和转过头来看着姚海棠问她:“海棠,我要是走了,你会只念不怨吗?” …… 这话问得太突然了,姚海棠“嗯嗯啊啊”了两声,然后垂下脑袋来,那青色的玉流苏垂在耳边时有些微凉意,她叹了一口气心底有些虚的说:“不念!” 她总觉得杜和不能一辈子在这样的小地方窝着,那样太委屈他了,他的舞台应该很大很大。就像她想的那样,这时候怎么选择是杜和自己的事,她不能左右他,所以她说“不念”。 她的话却惹来杜和一阵笑声:“说不念的时候不要这么声弱气虚,那样我会信你的。” “属下告退,愿公子安好。” “京中不太平,天下便不太平,要日日维念设立太平院的初衷,虽然我也不太记得初衷是什么,但既名太平就稳得住风浪。”杜和倒是坦白得很。 “是。” 乔致安退后,院子里又恢复一片平静,平静得就像是刚才的一番对话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而杜和则坐在那儿一直看着姚海棠,看得姚海棠是越来越心虚,最后只得弱弱地说了一句:“我错了!” “错在哪儿了?”杜和含笑看着她问道。 “不该说不念。”她以为是这样的,如果是这样她是不是窃喜一下呢,不过为什么要窃喜啊! 摇了摇头,杜和忽然笑出声来说:“不该在说不念的时候拿那小眼神扑闪扑闪地看着我,这是不念的模样儿吗?” “那你是不是不走了?” “是。” “那你会不会后悔今天的选择?” “不会。” “你肯定?” “我肯定。” 只是事若来时,选择以及肯定都会被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