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赤子之心
三清宫，三清殿。 “众位长老，如今局势很危急，如何转危为安？”苏媚高坐道台之上，无悲无喜地看着一众长老。 道台之下，或立或坐，才寥寥十数位长老，这完全不是国之重器、道教至尊:三清宫的真是实力。 一位发须尽白的老者，声音沙哑地说：“大多有实力的长老都去黑龙峡谷，以防魔族有所准备。魔族此次所图甚大，整个人间界皆尽遭袭，一时间也未能有良策应对。” 老者颤颤巍巍地站起身，住着枯木手杖，手指划过场间所有长老，大骂：“当初，老夫就说过，这群东西不成器。几百年过去了，你们依旧不成器！若非老夫前次魔族入侵受了难愈之伤，何以眼睁睁看你们这群不争气的东西给我丢人？” 说着，老者就抄起手杖要打，挨打的各位长老都不敢闪躲，默默挨着。 苏媚赶紧站起来，飘然落下道台，搀扶老者：“张老，息怒。您今日身体好点了，才来参加议事的，不要动怒伤了身子！” “咳咳咳……”老者一阵咳嗽，看着为她轻拍后背的苏媚，和蔼道：“说起来，老东西里面我最老，是师尊的大弟子。也是师尊最不成器的徒弟。不然，也不会活这么久，没脸去寻师尊！” “此刻我也无能为力，一直都是武力至上的我，现在风烛残破之躯，已然没有了战力。太惭愧了！”老者呼吸平缓了些，“以为，能指望这几个不争气的东西，却没想到，个个无用至极，连几个魔族都打不过！” 话说至此，老者又忍不住咳嗽，苏媚手上轻拍的气力大了一分。底下那几个老者的亲传弟子个个面露怯色，死命低着头，不言语，甚至连眼皮都不带抖动的。 老者平复了咳嗽，继续说：“就你们这样，还嫉妒我那个小师弟？他是师尊隔着无尽岁月选中的徒弟，虽未真正亲传，却也降下神魂来引他入道！” “论起本事，你们能及人多少？若是他在，此危已解，哪里等你们丢人现眼？平时摆资历的威风呢？啊？” 老者越说越激动，气急处作势又要打，却被苏媚拦住。 “张老，息怒。这怪不得他们，此次魔族来得毫无征兆，实在猝不及防啊！各位长老们已经尽力了！”苏媚劝慰道，她不想老者有何意外，眼下能够真正威慑众多长老的也就眼前的张老了！ 他是三清宫师祖老子的第一个弟子，现在三清宫中，就算是风华、沈玉这些极个别的人，都要尊声师兄。 此刻三清殿中的长老，一半是他的门生。说来确实丢人，他自己虽是大师兄，却是师兄弟中最弱的。他本想教导些弟子争争脸面，谁知道，弟子也如他一般，总是比不过同辈师兄弟。 原本，他感觉自己就这几年就要驾鹤仙去了，也没了太多管教之心。谁知，魔族这个时候来袭，又一次让他感觉到颜面尽失。 再者，这些弟子平时作派，自己也没太管，毕竟都是有千百年修行的人了，摆摆长辈的姿态可以理解。可是，真的要用到这群人时，一个个都蔫了，就实在可恨了！ 想当初，张老与魔族第一猛将血拼，硬是以伤换伤，换死了那一位魔族魔君！何等豪气？何等霸气？ 虽实力不比那位魔君高，但是这份拼命的劲着实吓坏了那位魔君，也因此让其命丧九泉！ 张老越是这么想，越是生气。于是，大殿之上，上演了这么一出，有些可笑又无奈的戏码。 “风华师叔很早就离宫办事去了，走前交给我一方阵法，说是能救三清宫于危难。当初以为师叔担心的是殇氏一族，却没想到是言中了今日之事。”苏媚皱眉，“阵法已出，危局虽破，我们依旧出不去！” “小师弟得了《道德真经》，修炼也有数百年，虽只是师尊神魂度其入道，却也习得真传。这预言之能必然会指引他做该做之事，若是他一直不归，只能说明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或者说，我们并无太多危险。” 苏媚点头，不再多言，想：今日可能是议不出什么来了。 待安抚好张老，便散了众人，命其好生休息，以备不时之需！ …… 三清宫的大部分实力都在黑龙峡谷，他们来此为的是防止魔族异动，并为将来争夺之地做些准备。 之地还有不少人族其他势力，他们也带了势力里大半人去。为的是阻止魔族，并且在分果实的时候能多分一份。 他们谁都没有想到魔族会攻击他们的大本营，并且是所有势力都被袭击。不但如此，攻击势头很大，莫名地大！ 既然所有要害位置都有袭击，黑龙峡谷这个最终目标自然不会幸免了！ 魔族在此地的力量，像是计算好的一样，刚刚好与守卫家族的人族势均力敌。要知道，这里的人族不是一方势力，是多股势力组成。想要刚刚好防止这一群人离开，需要多么精准的情报？而且必定是在各个势力里面都有身居高位的间谍！ 可怕！真的很可怕！ 这个感觉是林若寒看完整个人间界大陆情况后的第一反应，而且除了这个感觉，其他感觉不到。 “最令人疑惑的，是魔族为何突然如此强大？”林若寒自言自语。 这个疑惑也在他身边几人脑海中蔓延。 “确实，很奇怪。”敖天有些虚弱，虽然已经休息了一夜，却还是脸色苍白，“先不说力量何处来。如果是我，是不是应该集中兵力攻击一处，这力量简直横扫嘛！” 这句话一出，林若寒大惊。 苏安河瞳孔剧烈收缩。 逍遥子手中摇扇更是一顿。 他们自诩足智多谋，一直思考破局，和研究现象之根本，却忽略这一群力量合兵一处足以攻占半边大陆，甚至是整块大陆！ “怎么？我说错了么？”敖天一脸疑惑，见大家都不说话，只能打破安静，出言询问。 “不和！” 安静良久的三人，突然异口同声说出同一个答案。 “只是，他们为何不和？”林若寒再次提出一个疑问，大家再次陷入沉思。 “你们三个，都比我聪明，你们这么聪明也要教教我啊，不要说话神神叨叨的？”敖天一时没明白，又等不到解释，只能发牢sao。 “嘘——”林若寒把手指放在唇边，示意敖天不要说话。 敖天这就不能忍了，苏安河是自己偶像，逍遥子是自己长辈，他们如果说自己就算了，你林若寒什么意思？ 这人脾气上来就是这样，管你干啥，有理没理，我就是不服气！敖天可是龙子啊，这脾气更是大的不得了，根本忍不住。 就要发作，镜从客厅门外进来，一把拉住敖天，摇头：“他们想很重要的事情，你就安静看着就好。” 还别说，镜就一句话，敖天已经冲上脑门的气就下去了。 一时间，客厅又安静了。 只有忙碌的苏萱在端茶倒水。倒不是她突然没了大小姐脾气，只是府上先前被魔族闹了一天，丫鬟、仆人都躲起来了，一时间找不到人。 苏萱嘟着嘴，心想：一天没吃东西了，到头来还要自己煮，而且还是这么多人的！ 她哪里做过这些，还好有镜帮忙，才不至于连桌饭菜都没有。 吃饭虽不为充饥，却也是一种放松手段，或者说是在家中的一种习惯和感觉。 开胃茶喝完，三人依旧毫无头绪。无他，就是没有丝毫线索。 最终，三人一直选择不再想，先把眼前的事情做了，好应对接下来的事情。 首要的自然是宴客厅中的一桌饭菜了！ …… 这里饭菜刚入口，有个地方大事已经开始了。 登天峰下，临天镇。 断臂神秘人下令屠戮整个镇子，魔兵便立即开展行动。 一时间，血rou横流，悲鸣四起。 林若寒绝对想不到，这里的杀戮因自己而起。 断臂神秘人并非别人，正是殇情。他是来泄愤的。 儿子被人削成人棍，只余一息善存，加上自己断臂之仇，无处发泄，只能以屠城来表达自己的愤怒。 当然，这只是顺便。主要目的还是冲着登天峰来的。 “封！” 一字封，天地禁锢。 殇情开心大笑：“看你们这群君子怎么出来！” 他此行目的有二。 其一，突袭登天峰。杀多少算多少。若是攻下了，自然是再好不过。 其二，封锁登天峰。身携上古魔阵，将登天峰四面八方皆尽封锁，连一丝光线都不能逃离。 这是魔皇的命令，为此魔皇将数位魔将派遣至此，跟随殇情左右。这一瞬，殇情从一方宗主跃居成一方霸主。 试想，有一只能与三清宫部分力量抗衡的军队，他获得掌控感是多么强烈？ 于是，他在三清宫久攻不下时，不想着如何扩大战果，而是跑来屠戮一个小镇。完完全全是在满足自己行使权力的欲望，以及感受行使权力后，闻到浓烈血腥味时的那份爽快感！ 林若寒如果知道这一切，一切会很愤怒，可惜他不知道，所以他暂时不会愤怒。 只是，有人会愤怒，十分愤怒。这人是斐云，她消失了很久，没有与任何人说就消失了，此刻却出现在殇情的魔族大军中。 “你知道那畜生在做什么么？”斐云愤怒地说，又不能太大声，很是难受。 “你不是看多了这样的事情么？石明当初也没少做啊！”话语间满是不在乎。 斐云语塞。 她以前确实如此，眼睁睁看着无辜的人失去性命，无动于衷。 “无话可说了？”面对语塞的斐云，那声音继续说着，满是不屑。 “柳莺，你难道已经堕落了？”斐云惊叫，“你当初不是这样的，你不是一直在努力么？” 柳莺缓缓做到梳妆台前，慢慢散开发髻，用那沉香木的梳子细细梳理自己的秀发。兰花指在空中滑落，宛如一片兰花。指甲上的红色甲妆，仿如鲜血，滴落在兰花之上。 不远处，确实有兰花飘零。兰花落处皆是残肢断臂，鲜血成湖。一个巨大的万人坑就在一片兰花地旁，一面是生机勃勃，一面是生灵涂炭。 柳莺梳着秀发，兰花随风而落。血一滴滴溅在兰花上，泪一滴滴落在兰花指尖。 “我堕落了，我委身与畜生父子，我做出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事情。甚至，一份真诚的感情在眼前，我才发现，我根本不配！”柳莺落泪了，声音有些酸，脸色有些苍白，嘴唇有些颤抖。 “你！”斐云不知道这些，很是震惊。 “不过，这一切都不算什么，我的复仇已经开始，并且会继续下去！”柳莺的声音很坚定，面色很坚毅，嘴唇紧绷不再颤抖，“我的仇人不仅仅是那个畜生，还有魔族这个背后黑手！没有他们，那畜生根本没有力量残害我的族人、我的兄弟姐妹、我的父亲母亲！” “我能做什么？”斐云明白了，柳莺在等待，等待一个足以击垮殇情、足以击垮魔族的时机！所以，她想帮忙！ “你能做的就是消失，等待石明复活，并且帮助林若寒活过最艰难的时间！”柳莺郑重地说，而且不给人质疑的机会，“现在就走！” 斐云有些气愤，她是历经千辛万险才能够出现在这里，却得来无情的驱逐。不过，她还是依言行事，不做停留，消失在营帐中。 柳莺知道斐云走了，才轻声道：“对不起。这里太危险，我不能让你留下。我多想抱住你，可是我不能让你有留下来的想法！别怪姐妹绝情！” 斐云离开营帐，眼泪就止不住了，暗暗呐喊：“身为姐妹，不能为你做更多，对不起！我真想抱住你，可我不能让你看到我哭，怕影响你的意志！希望你能小心行事，也希望你少受点罪！” 两姐妹，很小就相识。那一天，她们永生难忘。因为，那天她们都家破人亡！ 她们一直以复仇为信念而活着，如今都还在复仇道路上，却已经无法相互扶持。 她们互相道歉，却不能让对方听见。 惺惺相惜不外如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