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长城之下
长城之下 徐福走了一段时日。咸阳城里发生了一件大事,十二铜人全部出炉了! 这本是意料之的事,而意料之外的却是,万寿门里那十位护法为了加持法力,自愿舍身献祭,封入了铜人。 当苏挽歌拿着这一舍身饲主的丰功伟绩向秦王邀功时,可是把秦王狠狠的感动了一把。 没说的,所有铜人按照苏挽歌的要求,全部镀金,在阿房宫还未竣工之前,分立于宫门之外,一是镇妖辟邪,二是让世人瞻仰。 进行了盛大的落成暨开光典礼之后,秦王的东巡之旅正式提上了议事日程。 丞相李斯是被点名指认的东巡大总管,没得推脱。小儿胡亥也是早就说好,要带他出去游山玩水的,赵高自然随行。 苏挽歌却也毛遂自荐的请求同去,为秦王保驾护航。他修炼铜人有功,秦王当然允了。 可是,有一个小人物却被排除在外了。 袁艾辰异常愤怒,他牺牲了赵雁容才换来赵高的一诺。原来竟是如此的不值一哂,狗屁不如! 赵高的算盘打得很精,袁艾辰这个人,实在是野心太大,又越来越能隐忍。若是让他跟着去了,说不定真的给他抓住机会,从此就飞黄腾达,恐怕那时,第一个要倒霉的就是自己了,不得不防。 “真是没办法,我也不想失信于你。可是去东巡的名额实在有限,我已经极力争取了,可还是没能多加一个。年轻人嘛,将来有的是机会,慢慢来!其实话说回来,你不去也好,这一趟出远门,险山恶水的,又要担惊受怕,哪有在家里舒服?我知道你前段时间冶炼之事辛苦了,不如用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休息,再把那兵器账目整理清楚,等我回来,定有重赏!” 再接下去,那就该是卸磨杀驴,过河拆桥了吧?袁艾辰心知肚明,暗自冷笑。却依旧应了下来,脸上看不出一点表情。 要不是还看着最后那些私藏兵器之事还没处理完,赵高还当真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他!可他故意这样刺激他,就是想让袁艾辰愤而离开,可惜没收到什么效果。 袁艾辰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冲动易怒的热血青年了,心里就算气极了,还是要冷静下来盘算的。 那个兵器处理的账本可是他要挟赵家兄弟的一大利器,赵高把此事交给他处理时,他就留了私心,一开始只是记了个私账,某月某日从哪里收了多少兵器,用了多少,私吞多少都是有数的。 而后,在赵家兄弟偶尔没有到堂,他单独去处理这些兵器的时候,他神不知鬼不觉的从截留了一小部分。不过他做得很小心,拿的份量并不多,都是毁坏之后立即熔铸了标识拿去换钱。就连赵雁容都不知情,他把得来的钱全存在了钱庄里,这么小打小闹的,也竟快有上千之数了。 而那本私账。在赵雁容走后,他就藏在冬衣里,送到了当铺典成了活当。隔一个月赎一次,添上新内容,再换一家当铺存放,就是赵家兄弟想破头也不会找到。 现在,去不了东巡固然恼怒,但赵高这老狐狸不在,自己却轻松许多,正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赵高说不定对自己已动杀机,如何全身而退,在离开前再狠狠敲上一大笔,桩桩件件都需要耐心细致的安排,和有人接应。 哼!赵家兄弟想要轻轻松松打发他走,可没这么容易了! 父亲大人要出远门了,李促亲手配制了一些常用药给他带上。这是他第一次用自己的所学回馈双亲,感觉自是大不一样。 李夫人自是站在儿一边,其实就是她不说,李斯也是老怀宽慰,华丽的外套固然重要,但贴心的小棉袄才感觉更加温暖。 不是每个孩都能如父母所愿一般光华耀眼,成龙成凤,但若是能做好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过上自给自足的生活,懂得孝顺,这难道就不是一种幸福? 丞相大人开始动摇了,嘴上没说,但心里却开始掂量。面和里究竟该如何取舍的问题。 整齐了人马,选了个黄道吉日,秦王带着一大票人马很是拉风的出发了,踏上了他人生第五次也是最后一次东巡之路。 *** 有了那海龙马,果然旅程快了许多。 本来小草还想着怎么解释这马的速度如此之快,但姜女郎一没有骑马经历,二来心里记挂着事情,根本没有在意,还只道这世上的马都差不多,不用小草撒谎就蒙混了过去。 坐这马上,极是平稳,就连初次骑马的她们也很容易驾驭。姜女郎心急如焚,除了吃饭休息,其余时间几乎都在马背上渡过。旁人要走上数月的路程,她们十日便已到了。 隐约瞧见崇山峻岭间蜿蜒巍峨的高大城墙,姜女郎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小草,我们到了!” 越是离得近,小草的心里却越是难受,木然的点了点头,“过去吧。” 长城重地,自有兵营把守。将马拴在外面的树林里,姜女郎上前通报了来意。想要寻夫送寒衣。那士兵戍边多年,见过不少来寻亲的人,很能体谅她的心情,“姑娘,不是我不帮你。你瞧瞧,这长城西起临洮,东止辽东,蜿蜒万余里,上头的征夫成千上万,你要从何寻起?” “我要那的是最近一批从咸阳来的征夫。” “不管哪儿来的人,一来就全被打乱了。哪里缺人就补了上去,可没个准数。” “您行行好,放我进去,我们自己慢慢找。” 那士兵有些为难,和旁边的人商量了一下,“瞧你们两个年轻女,过来一趟着实不易。就容你们进去找寻,但不要惊扰他们干活,知道么?” “多谢二位大哥!”姜女郎千恩万谢的和小草一起进来了。 那士兵却在她们身后远远的叹了口气,“希望你们要找的人还在。” 离得近了,才瞧见长城修建的艰辛与不易。 抡着大锤夯土的,凿山开石的,搬运砖块的,密密麻麻的人群象蚂蚁般绵延开来,忙忙碌碌。大的条石重逾千斤,要数十人才能抬起,颤微微一步步小心翼翼的放到山岭之颠,一个失误都要致人于死地。小的砖石也有好几十斤,内灌沙石,沉重异常,压弯了脊梁,磨破了骨皮,带着血汗融入了一砖一块里。 漫山遍野,叮叮咚咚的斧凿声,吭唷吭唷的号声,交织成一曲悲怆而凝重的歌谣,听得人心旌苍凉。 “范建!范建!范建你在哪儿呀?”姜女郎一路步行,一路高声叫喊。 有不少征夫向她投来希翼的目光,随即却又黯然的低下头来继续手的活计。 会是哪个幸运儿呢?他们也在猜想。 走了大半个时辰,姜女郎的嗓都快喊哑了,鞋也在布满沙石的崎岖路上磨得快掉底了。 这样找下去不是办法,小草管不了那么多了,“阿姜,把你那平安符给我。” 姜女郎不解其意,仍是从袖解下,递了过来。小草接了,念念有词的施了一个法术。让平安符自己悬在半空,指引着她们前进的方向。 “别问了,跟着它走就是!”小草没有多做解释,拉着她跟了上去。 一直走到天色黄昏,平安符引着她们来到一处已然竣工的城墙之前,才落了下来。 “是这里么?这里分明没人啊?”姜女郎四下环顾,甚是诧异。 小草也不解其意,“过去问问。” 寻到最近的那些忙碌的人群,“请问,你们这儿有一个叫范建的人么?刚刚从咸阳来的。您知道么?”姜女郎一连问了许多人,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小草,这……这怎么就没人知道呢?”她急得眼圈都红了。 “别着急,咱们再问问,肯定有人知道的!”小草注意到,有个额上黥字的年大叔瞧了她们好几眼。 凭着一丝直觉,小草上前问道,“这位大叔,您认得从咸阳来的范建么?他本是楚郡人,刚来不久。” 那大叔深深的望了她们一眼,开口了,“你们问的是那个三年期满就可以回家的范建?” “就是他!”姜女郎犹如在黑夜寻到光明,急切的问道,“我是她妻!您瞧,我是来给他送寒衣的!您知道他在哪儿么?” 那大叔想了想,似乎在思索什么,“哦!我见过,那小伙人很不错,不过,他已经被调走了。” “调走了?调去哪里了?”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这长城这么长,谁知道在哪一段?姑娘,反正他三年之后就能回家,你们还是回去安心的等待吧。” 他在撒谎!大叔说这番话时的眼光始终没有正视她们,尤其是阿姜。小草明明知道,却不知该不该揭穿。 “是这样么?”姜女郎似是不太相信,如xiele气的皮球般瘫坐在地,喃喃的道,“你们不要骗我了,我知道,他是出事了。他都托梦给我了,一定是出事了。”她陡然提高了声调,“大叔!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实话好不好?” 那大叔渭然长叹,“既然都知道了,又何必一定要知道呢?在心里留个念想不好么?” “那范建到底是……” 大叔往平安符方才停留处的城墙一指,“就埋在那儿了。” “埋?您是说……” 大叔点了点头,“姑娘,节哀顺变吧!那天抬大石,有人摔了一跌,大石就这么滚了下来,他正好在下面干活。唉!连他在内,一共走了三个人……他才刚来没多久啊,就赶上这种事,老天真是没眼啊!象我这该死的不死,他这么年轻就去了……” 姜女郎只觉脑里嗡嗡作响,似乎什么都听见了,却又好象什么都听不见。 范建去了,范建还这么年轻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