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大闹天宫
“神啊,你的意念何其众多。我若一一点数,比海沙更多。” 底下是深渊混沌黑暗,无尽的恐怖在翻腾不止,就是蛊惑世人的,使人堕落的。 顶上是光明温热,美好的祝福与安乐在其中,是戒律的、祈愿的,引人向往的。 这片空间在此划分了穹顶的天堂,划分了深渊的地狱。有许多巨柱耸立,从无底的深渊黑暗中立起,直至接近天堂的光芒。这柱甚是巨大,柱顶的平面躺着一个人也绰绰有余。 深渊传来的气息,古老、阴暗、暴躁......极为丰富的气息充斥着下方的空间。 而穹顶光勾勒出的壁画没有浓墨重彩,却极其生动地描绘出完全符合人类关于天堂的构想。这壁画每时每刻都在变幻,又仿佛重来没有变过。 透过光芒,隐约看清有一副壁画,在光明中若隐若现。那是门,庞大恢弘、华丽端庄。好像,宗教的——天堂之门。祥和、坚定、包容,传达许多情绪。 这里是GS省,盗宝奇兵团的盘踞之地,神秘的老旧仓库内部,一个链接着天堂与地狱的地方。 一个痛苦折磨的灵魂在巨柱平整的顶端自我放逐,委身于虚空和自我折磨。平躺在金属巨柱顶面的人影分辨不出男女,仿佛有无穷的幻影笼罩着全身,面容更是无法分辨,唯有极其浓烈的情绪传递出来。 那是比身下的地狱,面上的天堂更要复杂的气息。几近癫狂的混乱吞食了这片空间。 “这样可不好,我有你要的真相。”有人影站在周围的金属巨柱上。那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甚至说是少女也不为过。她看着被虚影笼罩的人,满目的怜惜。 可惜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这才是最糟糕的回应! “喂!醒醒!”一个男人轻跃而起,突破了重重幻影,落到更深的幻影中,那个人影仿佛本身就是一道幻影,随时都可能一触就破。 无动于衷。 “给我振作点!我可没有这孬的儿子!” 人影——楚忆轩,眼珠稍微转动了一下,就像人偶的义眼不自然地滑动,诡异,充满不协调感。漆黑的眼眸在幻影重重中依然是那样可怕,宛如黑洞镊取灵魂,黑暗的里头却是空洞。那是一种从躯壳中挖去灵魂后残余的空洞感。偏偏这斜眼的动作表现出一股讥讽的意味。 “儿子?”声音里也满是嘲讽,就像他眼睛一眼空洞。但是这声音却让楚忆轩的父亲酒杯和母亲小滴一同陷入了沉默。 女声! 他们震惊地看着幻影包裹的巨柱平台上,那个人影以极其不自然的动作起身,坐在巨柱的边缘,以放空得可怕的眼眸收取这里的景象。 “爸爸mama心里只有哥哥吗?”那个人影似乎在笑,又像是在哭。“真是让月儿难过呢!” 楚忆轩的母亲咬着下唇,小滴是知道儿子会在死后复活没错,但她从来不知道儿子复活后会变成……女儿?而且还陷入类似精神分裂的状态。 酒杯脸色难看地倒退一步,差点跌落无尽的黑暗深渊:“小子,你给我清醒一点!” 无法说清是楚月还是楚忆轩的人影依然呆呆坐在那那里,对于父亲的愤怒充耳不闻。 沉溺于自己的世界,用回忆的冲击惩罚自己的懦弱。什么也不想,也不想去想。遗忘依靠,遗忘思索,遗忘拒绝,遗忘困惑,只是一味地沉默着,分割着灵魂和躯壳的联系。 诅咒着自己,也诅咒着世界。这个伤害别人的人,这个被世界伤害人。 她把自己完全隔绝起来,完完全全与世隔绝,再也没有什么能够动摇心灵。并非心灵被冰冻,而是心被挖去了。她拒绝着,拒绝着一切。而同时,她也接受着,不论是什么都选择接受,不论是怎样的伤害或祝福统统接受。 “让我来吧。”一个飘渺的声音传来,淡漠而温柔,就像以前的楚忆轩一样,也像现在的楚忆轩一样空洞地沉浸于莫大的悲哀中。不同的是,这个美妙声音的主人似乎已经从绝望中找到了希望。 那是一个红发如火的美丽女子,浑身散发着妖娆妩媚的气质和诱人犯罪的成熟美感,是一个宛如水蜜桃般美艳的人儿。姣好的面容,火辣的身材。披着和楚忆轩同样的白色简单长袍。 “林语嫣,只是我的名字。”那个女人踏着虚空而来,火焰如同半透明的莲花在她足下盛开。她自顾自地说着话,一点也不在意楚忆轩或者说楚月也没有听。 酒杯张张嘴,欲言又止,默默挪了个身位下,让出一块立足之地。 自称林语嫣的女人落在金属巨柱上,居高临下看着这个把自己包裹在重重幻影中的少女,眼里闪过怜惜和隐忍,又缓缓压抑下去。 “神明的旨意如此。”林语嫣也不知道楚月是否把神明的真正意图告诉了楚忆轩,但这并不重要。“士师,这是你的时候了。撕裂空间的你已经提前引来了神灵。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幻影闪烁了两下,却依然包裹着最核心的模糊人影。楚月低着小脑袋,似乎还挂着最纯真的微笑,宛如极致精美的人偶一般放空自我。放弃了希望,放弃了未来。不论善恶尽皆排斥,同时不论对此也尽皆容纳。 她是最接受的,接受现实,接受折磨。她也是最拒绝的,拒绝自己,拒绝世界。不论是什么,她都可以囫囵吞咽。比傀儡更顺服,比顽石更自守。 林语嫣并没有生气,温柔一如曾经的楚忆轩,用同样的方式——极致温柔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话。 “这是你的祸,诸神降临。”林语嫣侧过身子,又踏着虚空,赤足踩在火焰莲台上一步步离开,背对着那金属巨柱离开。“你的时间不多了,士师,天启者。” 这句话就像是启动了什么奇怪的机关,坐在金属巨柱上的少女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上方的穹顶,看着宛若天堂之门的光明壁画。 “神灵?那是神明的礼物吗?”她呆呆地开口,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询问林语嫣。 小滴张张嘴,最终同样选择了沉默。 “你以为是,那就是了。”林语嫣做出了回答,她侧脸神秘一笑,她的身影消失在这片空间尽头的墙壁里,恍若投入水面,消失不见。 那就……是了? 少女偏偏脑袋,幻影层层叠叠包裹着,在无声无息地铺张开。同时,少女朦胧的身形也在淡淡的光芒中极速生长,拔高。直到变成楚忆轩的模样。 他披着洁白而简单的长袍,双目空洞,脸上带着古怪的笑容——那种饱含扭曲恶意的弧度,令人心惊胆寒到颤抖的崩坏恶意,那是凝聚了无数世界的毁灭意志和意念! 万世之恶。 曾经楚忆轩亲自赐名的“东西”,现在取下了他的部分人格,成为他的一部分,成为他曾经最是厌恶的一部分。 他站起来,层层叠叠的幻影从他身边消失。他冷峻而空洞的躯壳展露出来,却陌生得让亲生父母都感到迟疑。 神明为了什么? “不是成神,也不是渎神,而是弑神。不是弑杀神灵,而是神明自己。”楚忆轩喉咙里挤出楚月独有的柔美声音,甜美而饱满,带着些许软软的缠绵感。他嘴角的诡异笑容越来越诡异,扭曲,崩坏。 我没能学会珍惜感情,所以失去了月儿。那么,不懂得惜命的你们,为神明死一次也无妨吧? 嗯?死死看吧! 一阵尖锐空间壁垒破碎声,这离天堂和地狱最近的地方差点就此崩溃。楚忆轩的身影则是彻彻底底消失,破开空间。他比自己更要疯狂,直接投身于破碎的空间夹缝里,丝毫不考虑空间折叠的不稳定性,已经盲目介入其中的危险。 自我放逐吗?如果真的可以,宁愿用这愚蠢的死亡麻痹神智。如果不可以…… 那就见证该死的痛苦吧! 楚忆轩看着眼前半虚半实的辉煌天宫,恢宏得足以震慑人心,沛然的古老庄严气息扑面而来。 这里是哪?楚忆轩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的笑容在转向更可怕的弧度。眉心的一点金光在放大,他伸手,右手五指嵌入金光中。按照这个深度足以探到大脑,把内里搅成浆糊! 每时每刻,他都在有意无意伤害自己,就是他恨死的懦弱。现在依然支配着他,或者是他刻意以此惩罚自己的,依然是逃避。直到无法逃避的时候,才会选择像受伤到绝望的野兽一样,亮出自己最狠厉的尖牙利爪。 要么毁灭我,要么被我毁灭! 生,或者死! 眉心的金光在他手里凝聚。玄黑色的金属棍身,两头是璀璨黄金的镂空龙形金箍点缀着朵朵祥云,甚是威武霸气。 定海神针,幻想中随那猴子把这凌霄宝殿毁尽大半,如今已然物是人非。呵,重演?不!这是我给你们安排的命运! 黑色的金箍棒握着手中,楚忆轩一个纵跃,永远地凌驾于神话传说中的南天门之上,永远。 不负盛名,定海神针瞬间把这恢宏磅礴的白玉石南天门砸得粉碎。高数百丈的辉煌大门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半虚半实的存在形态以及传说中的护都法阵没有起到丝毫阻碍的作用。楚忆轩冷漠地看着来源于虚无的南天门重归于虚无。 暴虐的怪兽丝毫没有在他心底得到满足,反而愈加叫嚣起来,贪求着更多,更多的毁灭。 “何人胆敢闯南天门!” 玄灵金甲披红绫仙带,手持三尖两刃刀,英姿勃发,眉间生目。身边有猛犬龇牙垂涎,昏黄的犬目满是残暴。 二郎神。 楚忆轩脸色淡然,一点没变,恍若未闻。身上既没有威压,也没有杀意,只是缓缓从空中落下,落向白云包裹中的白玉铺成的仙宫地面。 一队队天兵天将列队围来,沉默而萧杀。 落在白云上的楚忆轩一点没有交谈的意向,玄黑色的金箍棒在他周身舞了一个干净利落的大大棍花。随后毫不犹豫地砸在地面上。 “轰!” 雷声不值得大惊小怪,但是可以传遍长江流域直到黄河流域的巨大雷暴响声就很值得注意了。 普通人抬起头,感受到晃晃天威,哪怕是生活在科学技术发达的当下也不得不承认大自然的可怕力量。 而异能者则是大惊失色,他们能够看见更多,比如说崩裂的天空,显露出冰山一角的破碎白玉天宫,威风凛凛的银甲天兵…… 诸神时代! 初次听闻这件事的时候,他们还怀着半信半疑的态度,亦或者认为这事离他们太过遥远。事实却打了他们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得他们晕头转向。当真正见识到这副场景时,他们发现自己只能无力地苍白了脸色,在恐惧中瑟瑟发抖,屈从于求生的本能仓皇逃命。 楚忆轩低着头,似乎对自己造成的震动还不够满意,也许只有一击敲碎这个降临于世的天宫才能让他暴虐的灵魂得到暂时的安慰。 就像失意买醉的人一样,只求一时痛快,放肆醉饮。至于醒酒后坠入更深的虚空,体味更大的失落,那就不是他思考的事情了。他现在连思考都放弃,只是追寻着本能而行动着。 直到一大片光鲜亮丽的天兵被楚忆轩暴力横扫为飞灰的时候,二郎神才真正认识到自己需要拿出怎样的态度对敌。他睁开第三只诡异的天瞳,正手握起三尖两刃刀腾空而起。 “束手就擒!” rou眼难辨的超高速战斗中,楚忆轩酣畅淋漓地战斗着,一言不发地催动濒临崩溃的身体和神灵战斗。疼痛顺着神迹抓住他的大脑,但也仅限于此。痛苦已经不再能够增添到他的灵魂上。 仅此而已吗?只是这点痛苦的话……无聊。 楚忆轩一脚踢在哮天犬的肚腹上,浑身瞬间被一股死气包裹,浓郁至极的死亡魔力把环绕着战场的白云都尽数排斥开。 楚忆轩指了指天空,天空中的日月便混乱,太阳停在那一天,月亮停在这一头。月读穿着古老的铠甲从月亮里走出来,淡漠而不可一世。 死气翻腾仿佛打开大门,克莱德扛着巨镰无声无息地走出来,帝恩斯,凯恩,阿尔萨斯,解答者,疑问者……乃至于整个亡灵军团都站在楚忆轩身后! 死气升腾于天,宛如死域末日。 “死!”楚忆轩干涸的喉咙里爆发出宛如猛兽的嘶吼,撕裂苍穹的杀意爆发出来,硬生生用意志造成了万里无云的景象。 那可不是什么美妙的景象。当士师把残暴交给世界的时候,那一定是糟透了! 死亡的门开了,遵照主人的意志打开了。它在高歌,高歌生命的凋亡。昂什纳多! 楚忆轩轻而易举投影出了一切,哪怕是加努那足以遮蔽整片天空的可怕龙躯都出现在这里。 可是他内心的暴虐并没有得到满足,他的本能在驱使他,那是一种可怕的愤怒。要焚烧出他的心脏,烧透胸腔,要焚天而起! 毁灭神系。 口渴的人下意识寻求水,楚忆轩现在正是下意识想要毁灭,毁灭整个神系,毁灭整个诸神时代! 楚忆轩握着黑色金箍棒的一段,另一手握着黑色的棍身,练习过无数遍的拔剑姿势再熟悉不过。他的眼神依然空洞,只是气势越来越凌厉凶狠。 死亡,才刚刚开始! 这是我的诅咒,神明,你在听吗?如你所愿,我来了! “我来了,我看见。”楚月的声音似乎还绕在耳边。 楚忆轩嘴角勾起诡异的笑容,扭曲中又带着怀念,宠溺而悔恨,甜蜜而痛苦。 “我来了,我看见,”楚忆轩的眼眸恢复了些许焦距,他的声音嘶哑得可怕,比乌鸦夜鸣还有令人觉得不详,“我征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