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章 黑暗太阳
三魔王对人的称呼绝对有问题。迪蒙叫天问是金丝雀，巴卡尔对天问的称呼是雏龙，凯里奥称天问为打败魔王的人。 嘛，是因为三观不正吗？ 月之痕也没心思去计较这些，跟着军团长刷副本什么的，很难得呢！ 三魔王没理由拒绝天问的邀请，张狂桀骜的魔王对于弑神依然保持着浓厚的兴趣，这是天问不太能理解的偏执。 “雏龙，你知道吗？所谓弑神并不只是一种无所谓的荣耀，真正重要的是，它象征着凡人对神灵的反抗能力。”巴卡尔难得露出严肃的神情，巨大的金色璀璨龙瞳中有着不可描述的庄重和神圣感——虽然这种感情从恶魔头子脸上表现出来时还带着十足的怪异和不协调。 天问压压兜帽并没有多说什么。 巴卡尔是对的。凡人对神灵的反抗能力，或者说哪怕只是卑微的意愿也好。而不是麻木不仁地一味接受，接受神灵是高高在上的“事实”，并且认为理所应当。这才是问题所在！ 因为没有人把这视为病态，认为生命层次高的存在就理所应当凌驾生命层次低的存在，不论是cao控、压迫亦或者是屠戮，都被视为理所应当。他们只会瑟瑟发抖，认为自己哪里做错。哪怕是路西法单纯为了铸就杀戮神座，从圣山杀到海涯，也没有人敢站出来指责路西法。反而更多的是战战兢兢，认为自己触怒神灵。 错！大错特错！ 神灵的伟大并不是因为力量或者生命维度，之所以应该被敬畏也不是因为神话中的威武无敌——神灵和神明是完全不一样的！ 高贵，应当来源于心灵的纯净和美好。心怀天下称为高，惩恶扬善是为贵。 三魔王执着的弑神，是一种愤怒，对麻木生活的愤怒，永远激昂而热烈。他们的眸子闪闪发光，从不会放弃。所以他们才是魔王，而不只是某个战前先锋将军。 高贵的灵魂吗？ 天问和月之痕坐在幽灵龙背上，通过传送阵到鹰要塞，再飞往北方的地底世界入口。天问收起嘴角若有若无的邪笑，伸手隔着眼皮抚摸自己的眼睛，似乎想触及那漆黑如墨深处的另一个自己。最终却摇摇头，放下手。 他们从恶魔大军头顶飞过，这次也没有恶魔敢阻拦——不只是因为魔王的命令，更多的是月之痕本身的强大。 漫天飞舞的雪花被金光四溢的灵力阻隔在外，天问低着头不言不语。 “怎么了吗？”仙音抱着笔直的双腿坐在军团长身边，暖暖的鼻息缭绕着他的耳垂。 “只是把之前的猜测连在一起，或许能推测出答案。”天问微不可查地颤了一下，这个没名堂的天使一天不撩汉就浑身难受是吧！ “有结果了吗？”乌星也凑上了，淡笑的侧脸几乎贴到天问颈间。 “嗯，还不太准确，但至少方向没错。”天问微微低下头，似乎隔着半透明的幽灵龙俯视大地上的焦土。眼睛被他藏着银白的刘海下，“我们可能要面对的不是神灵哦。” “嗯？不是神灵？”仙音愣了一下。 “应该说不止是神灵。”天问伸手向前虚抓，从空间中召唤出那支痛饮神灵鲜血的漆黑华丽骨矛，又收回亡灵空间，“说不定有点棘手。” “别担心，我们都在这。”绯笑了笑，借用了仙音常说的话回应军团长。 倾语却沉默不语，说实话，她现在有些分不清哥哥的两个人格了。清冷淡然的开始变得更有人的气息，邪意凛然的有时候会表现出多愁善感。 这种现象意味着什么呢？ “金丝雀，动作不慢嘛。”一道启示降临在月之痕。 会这样称呼天问的只有深渊魔皇迪蒙了，带着些许思念重复的喜悦和按压下去的激动。这个魁梧的黑色恶魔已经站立在幽灵龙背后。 “吼！”来自灵魂层面的龙吼响起，幽灵龙可不喜欢这个家伙，如果不是主人没有发起攻击，他都要忍不住把这个气息相当危险的家伙甩下去。 “给我老实点！”迪蒙不满地瞪了一眼这个不配合他的幽灵龙。 “把你的神威收回去。”天问不咸不淡地回头看了迪蒙一眼，又伸手抚摸幽灵龙的虚幻龙鳞，“别担心，继续赶路吧。” 迪蒙陛下拍拍自己狰狞黑色战铠上不存在的灰尘，坐到天问身后，乖乖收回自己的神威：“金丝雀，怎么突然记挂起地底世界了？还是说，只是找个借口和我见面？想我了吗？” “我想你……”天问露出危险的邪笑，看到迪蒙陛下嘴角翘起，他又话锋一转，“被我踢下去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迪蒙尴尬地挠挠脸颊，这话没法接。魔王做到这份上，也是够窝囊的了！深渊魔皇搓搓手，也不再说话，和月之痕一样看着天问呆呆出神。 不一会儿，巴卡尔的雄伟身躯出现在天际，仅凭借身躯就能遮天蔽日，这种景象无论看几次都会觉得震撼。 “雏龙。”巴卡尔的声音就像地狱喷发的火山，轰隆隆的震响，伴随着浓烈的硫磺气息。 “用不着这样彰显你的存在感，魔龙皇。你已经够显眼了。”天问对于巴卡尔的嗓门表示了不满。遮住冬天太阳什么的，真是失礼。 巴卡尔咧嘴笑了笑，血盆大口看起来很是可怕宛如无底黑洞。随即缩小了身形，摇身一变，变成十米长的魔龙浑身不疾不徐地燃烧着漆黑的魔焰，展翅飞在幽灵龙上空。 幽灵龙对于上位龙种的敏锐让自己痛苦不堪，如果不是亡灵法师不断注入死亡魔力安抚，他现在恐怕都要一个跟头栽到北漠的黄沙中去。 当一行人靠近地底世界入口处的时候，凯里奥已经抱着诡异血刃站在那里，看起来也等了一会儿了。 “久等了。”压压兜帽，天问把自己的邪笑遮掩在兜帽的深沉阴影下。一个灵巧的翻身，他已经稳稳落在黄沙地上。 凯里奥冷着脸，上下打量着天问良久才开口到：“你变强了很多，击败魔王的家伙！” “或许是吧，但依然弱得让自己绝望。”天问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心魔一闪而逝的多愁善感被隐藏得很好——至少心魔自以为是这样的。 巴卡尔的降落方式比天问要霸道得多，尘土飞扬中践踏着黄沙：“你小子动作都是很快。” “兴趣使然。”凯里奥摊摊手，翻手把诡异的血纹长刃扛在肩头，“就跟某恶魔一样。” “你说话的语气就像你的皇后。嗯？那个尖酸幽怨的魅魔。”迪蒙大大咧咧地嘲讽着凯里奥。 “总比你好！独身一人的宫殿，你还惦记着你的金丝雀？”凯里奥也毫不客气地回击。 好吧，魔王威严什么的都是狗屎！ 月之痕就差拿出爆米花观看魔王互喷的现场直播。唠唠叨叨，其实刨去那比较狰狞的外貌，过程和宫斗戏的台词差不多。 “喂！雏龙。”巴卡尔缩小了身形，相对的，声音也小了不少——嗯，相对。就像火车的汽笛变成小广播。 “什么事，巴卡尔？”天问站在深不见底的地洞边缘，头也不回地问道。 这地洞可真不小，站在这边看对角的另一边都有些模糊，目测最大直径上百米。 让天问惊诧的就是距离荒海这么近的巨大深坑竟然没有被海水灌满！确实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还等什么呢？” 天问朝着无底深坑探探脑袋，又收回目光：“不是所有龙都像你飞得这么快的。” “那条黑龙？”巴卡尔黄金龙瞳露出不满的神色，“为什么还要带上一个炮灰？” “哈，炮灰？”天问嗤笑了一声，“不要小看月之痕的后辈啊，哪怕是带着一个史莱姆，月之痕都能护得周全。” “怎么？月之痕还兼职做保姆吗？”巴卡尔嘟囔了一声，却没有质疑月之痕的能力。 天问摇摇头，他知道巴卡尔也不再计较。毕竟是魔王，这点肚量还是有的，无非就是在这坐等一会儿。 好在夜耀也没有让魔王和月之痕等太久，一群人聊聊天，时间也过得很快。除了期间迪蒙依然坚定不移地企图把天问挖到地狱以外，聊天还是很不错的消遣。 “好吧，是我飞得不够快。”夜耀摊摊自己的双爪，想要跟上巴卡尔的速度实在是强人所难，根本不是他这种刚成年的青年龙能够赶得上的。 “没事，准备地底世界一日游。”天问站起来，微微舒展一下身子。 瞬间调取堕落天使的概念，倏忽展开一对宽大的黑暗羽翼。带着说不出的洒脱飘逸，纵身一跃，投身于黑暗。 他像是黑暗的主宰，在黑暗中肆意畅游，潇洒而肆意。阳光在这里被吞噬近尽，漆黑华丽的羽翼扑扇着，尽情挥舞着。 宛如黑蝶。 背后的迪蒙眼帘低垂下来，在黑暗中把自己无力的情绪藏得更深。金丝雀，他永远只能远观，望而兴叹。哪怕是魔王也不敢用手指抚弄金丝雀的羽毛，并不是怕被啄伤，而是担心连远观的资格都没有。 羽翼散发着光亮的天使大人瞥了迪蒙一眼，露出一个冷笑，旋即摇摇头。想什么呢！十步笑百步而已！ 不论是温婉如水的天问，还是桀骜邪气的天问，都不是任何人能够染指的！ 地底世界入口呈垂直深坑状，凭借亡灵法师在黑暗中的视力加成，天问看得清楚，垂直的岩石崖壁上嵌着石条，构筑成粗糙而结实的栈道。想必地底世界的战士就是从这里踏入征途的吧？从这里蜿蜒而上，攀上幻世大陆的黄沙地，第一次面对从来不敢想的天空。 物是人非。 如今这里只剩下这些残存的痕迹给天问缅怀，地底世界的居民似乎忘记了这个带给他们无尽战功和灾难的洞窟，亦或者不再有能力揭开这个潘德拉的魔盒。 想到这里，天问在猎猎的幽冷寒风中露出更加冰冷的邪笑。 真是让人热血沸腾啊，如果阿萨罗特也在这里凑热闹的话。 一行人如同坠入深渊的鸟群，寒风疯狂肆虐着，带着泥土独有的腥味和地底深处的岩石气息。 深，真的很深。 当天问在模糊的景象中勉强辨认出繁复古老魔纹的痕迹时，已经在坠落的过程中等得无聊了。 空间波动清晰起来，那是空间魔法独有的气息，古老而破碎。 在重力方向瞬间变化的时刻，天问一个灵巧地扑扇翅膀，衔接一个后空翻。轻盈地落在了结实的地面。 地底世界，登陆！ 简直坑人，这个空间通道完全是连接两个互相垂直的方向。天问是从幻世一头扎向洞窟，可穿过空间通道后，是整个人平平面对着五米外的地面！ 如果反应不够快，那好真是不好受呢。 好在这个史诗级队伍还不至于被这个天然陷阱给坑到，灵巧又不乏帅气地成功安全着陆。哪怕是夜耀也在一个威武霸气地旋转中完美落地，这倒是让天问刮目相看，悄悄散去准备用来缓冲的魔力。 “好了，我们走吧。”天问收回华丽的宽大羽翼，一把拉起斗篷，压压兜帽，黑暗中一双更加黑暗的眼睛指向前方。“跟我走。” “认路吗，金丝雀？”迪蒙轻松自在地走在天问身边，似乎想在黑暗的环境中给天问提供一些安全感。 深渊魔皇在这样的环境中感觉快活不少，他喜欢黑暗，不止是因为他的属性和黑暗贴合。最重要的是金丝雀就走在他身边，他能最清楚地看到金丝雀的一举一动。哪怕是银白的长发从耳际散落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我不需要认路。”天问兜帽下的邪笑没人能看见，但并不妨碍他的邪气凛然被所有人感知到，“从来都不需要我认路。” 不用认路？什么意思呢？ 天问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中雍容华贵地走向更加黑暗的地方，看起来丝毫没有犹豫。没人去质疑他，只是默默跟随在他身后，就好像他知道正确的路一样。 这里还残留着地底世界军队大规模驻扎的痕迹。通过地面残留的痕迹不难推测出当时各族军队驻扎相互戒备的情景。 而在他们离远后，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缓缓睁开。 “桀桀桀……”一阵如同磨牙一般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在黑暗中一闪而逝。来自于黑暗，泯灭于黑暗。恍若幻觉。 “前面有什么？”乌星低声问道。 “黑暗世界的太阳。”天问嬉笑着给出这个回答。 至于黑暗世界的太阳到底是什么，没人刨根问底，天问也乐于不用费口舌解释。 夜耀在黑暗的环境中也如鱼得水，虽然在整个队伍中实力被甩十八条街，但好歹没有拖后腿。天问时不时瞧他一眼，也不见这个蠢萌蠢萌的黑龙露出什么害怕的情绪。初生牛犊不怕虎吗？ 天使大人单手按着剑柄，看似漫不经心地用银白的圣光长筒战靴踏过黑暗的岩石。她浑身圣光统统收敛起来，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剑士一般。大概也只有这时候，月之痕还能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冒险队中规中矩。 作为主力战士的三大魔王在前面开路做威慑。把火力法师天问保护得严严实实，射手乌星和防御法师倾语跟在天问身后半步。剑士仙音按剑走在后面，夜耀断后。唯一的刺客绯则是悄无声息地隐身在黑暗中。 好吧，难得正经一些。 想想以前的月之痕……不是贴身射击就是超距离贯穿的弓箭手，一言不合就掏出骨矛飙射的亡灵法师，分分钟整出灵力泰坦的控灵者，提着匕首正面上的刺客，握着剑敢怼神灵的剑士。什么乱七八糟的！这种家族不是早就应该死个千百遍吗？ “远道而来。”天问突然喃喃自语一句，漆黑如墨的眸子闪烁着邪意，直直看向黑暗的前方。 迪蒙脸色缓缓严肃起来，一柄巨大的魔剑被他扛在肩头。神威在他身上升腾，仿佛要把这黑暗一同煮沸。 巴卡尔微微露出獠牙，龙威在剧烈升腾，哪怕缩小了身形也没有减弱他的可怕龙威。 凯里奥反手握起自己的血纹长刃，一双恶魔瞳死死盯着前方的黑暗。血气环绕着他，仿佛有无尽冤魂围绕着他的刀刃咆哮嘶吼。 天问张开五指，一个灰色的召唤阵展开。 黑暗世界的太阳？ 太阳神只能有一个，那就是阿萨罗特！ “迎接我们吗？”天问露出邪笑，兜帽下杀气翻腾，“别忘了，你也是客人。” 回答天问的是一个无声无色的神权，毁天灭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