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扫把星
邓家上下沉浸在悲哀之中。 “我的儿呐，你好命苦哟，年纪轻轻就去了，你让娘可怎么活哟，娘这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啊。儿呐，你可知娘心里多苦啊，你这是要娘的命嗳，娘不想活了，娘要跟你去哟，我的儿呐，天河儿嗳，你快回来哟……”高氏坐在地上，怀中抱着邓天河的遗物，捶胸顿足的嚎啕怮哭着。 哭声凄惨，闻者落泪。 梅娘坐在墙角落里，潸然泪下。 虽然对邓天河没有任何感情，但高氏的哭声，让她想起失去没多久的亲人。 切肤之痛，悲从心来，泪水若决堤的河水。 重生虽有月余，可一直没有痛快的哭过，夜深人静一人只敢躲在被窝中低声哭泣，心底深处的悲痛无法尽情宣泄。 邓家上下的悲痛情绪令她的伤心达到极致，伤心的泪水一发不可收拾，从低泣到放声直到嚎啕。 直至哭得差点儿晕厥，上气不接下气。 “二嫂，您节哀呀……呜呜……”张小莲低声哭着过来安慰，并搂了梅娘的肩膀。 邓父见梅娘如此伤心，也流泪劝道，“梅娘，好孩子，你别太难过了，啊……天河没这福份啊……” 邓天山和邓天水俩人垂头，悄悄抹着眼睛。 胡翠红嚎得声音最大，只是没见什么眼泪。 高氏忽然将红肿的眼睛瞪向梅娘，从地上爬了过去，“林梅娘，你这扫把星，都是你克死了天河。林梅娘，你还我儿子，你将天河还给我，都是你害死了天河啊。 儿呐，娘对不住你啊，不该答应你娶这丧门星啦，林梅娘，你还我儿来哟，还我儿哟……” 她一边骂，一边将手中的包袱向梅娘的身上打去。 正沉浸在极度悲痛中的梅娘没任何反应。 她听不到高氏的骂声，感觉不到被打的疼痛，只是任由眼泪恣意流淌，情感宣泄，过了今日，就不可以如此放肆痛快的来流泪了。 邓父和邓天水赶紧去拉高氏。 “他娘，你不能这样说梅娘啊，是天河没福份啊……”邓父哭着劝道。 “老畜生嗳，你给我滚一边呆着去，你懂什么啊，要不是娶了这丧门星进门，天河就不会去打战啊，也就不会白白丢了性命啊。 林梅娘，我要打死你个丧门星，都是你害死了天河哟，到处都有死人的，你怎么不去死啊。 老天爷啊，你怎么这样没眼啊，你应该拿林梅娘这贱人的命来抵我家天河哟……呜呜……”高氏狠狠的砸了几下邓父，继续恶毒的咒骂着梅娘。 邓天山也低声劝高声，“娘，您别骂梅娘了，她也不容易，为天河守了这些年，她心里也不好过的。再说，这事也怨不得她的。” “邓天山，你说什么呢，天河可是你兄弟，你怎么能向着林梅娘这扫把星说话啊。”高氏擤了鼻涕骂道。 胡翠红立马眼一瞪，走过来，悄悄拉了下邓天山的胳膊，咬牙道，“天山，你说什么呢，要你多嘴。” 邓天山忙闭了嘴，不敢再为梅娘说什么。 高氏依然不依不饶的打骂着梅娘。 见她一点儿反应也没有，高氏一把放下手中的包袱，端起一条长木凳，就要往梅娘身上砸。 邓父见了，赶紧上前一把夺住，“他娘，你这是要做什么啊，你这是想要梅娘的命呐。” “没错，我就是要这小贱人去给天河陪葬，天河死了，她怎么可以活着。丧门星，你去给我儿陪葬吧。”高氏眸子里杀意顿显，和邓父争夺起凳子来。 高氏低头去咬邓父的手，邓父痛呼。 邓天山和邓天水俩人见此，怕真的会闹出人命来，赶紧过来帮邓父将凳子抢了下来。 “你们这些畜生啊，天河到底还是不是我们邓家人呐，你们怎么还护着这小贱人呐，让我打死她打死她。”高氏像头发狂的野兽，双眼通红，里面燃烧着熊熊怒火。 胡翠红忽然眸子一转，扭着身子走过来，一把搂了高氏，红着眼睛说道，“娘，您别伤心了，二弟在天上看着您呢，要是知道您如此的伤心，他肯定也会好难过的。” 然后又在高氏耳边低声说道，“娘，您先别打林梅娘啊，过些日子还要她陪您和爹去衙门里拿抚恤银呢。要是打死了她，可是要少领好些银子呢。” 胡翠红的话犹如醍醐灌顶，高氏激昂的愤怒情绪，顿时冷静了不少，口中虽然仍骂骂咧开，却未再动手。 梅娘一直痴痴的哭着，对身边所发生的一切充耳不闻，仿佛与自己无关。 等高氏哭够了，邓家人坐在一起商量着邓天河的丧事来。 邓天河没有尸骨，只有随身几件衣物，只能替他立个衣冠冢。 “天山，你去将左庄的吴道士请来，替天河选个地儿。天水，你去趟你二嫂娘家，把个信给亲家翁和亲家母。”邓父哑着嗓子吩咐。 一天下来，邓父仿佛苍老了几岁，原本挺直的背佝偻了起来。 邓大牛也陪在一旁叹气，他的儿子邓天明十分幸运，全手全脚的回来了。 之前邓天河的死讯和遗物，就是邓天明给带回来的。 一年前，大墨朝与敌国发生了一次激战，那场战役虽然后来是大墨朝胜了，但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田埠村死伤的人大多是那次造成的。 那场战役十分惨烈，尸横遍野，敌我难辨，邓天河就在其中。 邓天明就将他平日里所穿的衣物和鞋袜保存了起来。 高氏却摆手说道，“莫去告诉林家人，他们家没一个好东西，想当年，天河娶他们家女儿，可是遭了多少白眼。如今，他们要是得知这消息，还不得笑死啊。” “这……不能吧，事情都过去了这样久，再说亲家翁亲家母也不是那种人，发生这种事，他们怎会笑。”邓父稍迟疑了下说道。 他之所以迟疑，是因还清楚记得当年林梅娘与邓天河的亲事，林家人是不同意的。 林家住在与田埠村相邻的小林庄，梅娘与邓天河的相识纯属意外。 梅娘在河边洗衣服，脚下踩滑落入水中，幸好邓天河路过将她救了起来，俩人一见倾心。 但林家人却有些瞧不上邓家人，嫌他们家太过贫穷，而且高氏的尖酸刻薄周边十里八乡那是有名的，林父林母当心梅娘嫁过去遭罪。 可梅娘却执意要嫁邓天河，甚至以死相逼。 无奈之下，林父林母只得答应，但林邓两家的关系闹得十分僵。 梅娘嫁来邓家三年，鲜少回家，受得委屈更不敢对父母吐露半字。 “呸，不能？就林家那种下作的人，还有什么事儿是干不出来的。”高氏狠狠啐了口骂道。 她之所以如此生气，并非是真的恼林家不愿意将梅娘嫁过来。 而是因当年林家人瞧不起她，说了不少她的难听话，一直记恨在心，这也是这些年一直为难梅娘的一个重要原因。 邓大牛在一旁皱眉说道，“那都是些陈谷子烂芝麻的旧事了，莫要再提，天河的事，于情于理，都该去和林家二老说一声。至于他们如何做，那是他们的事儿，与咱们无关，就算笑话，到时人家也只会笑话林家不会做人做事。” “大哥您说得十分在理儿。”邓二牛点头称是。 高氏有些惧邓大牛，不敢再说什么，只得沉默，而心中则在盘算着，等林家人来了之后，她要怎样找回场子。 邓天水匆匆去了林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