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九下与三十下
三姑爷一到,两屋的絮叨也算做了了结,大家复又在一处说了阵子,其他三个姑娘便相继到了,又叙了阵子后,陈氏请来了林贾氏,大家便在正房院落的小厅里,聚齐准备开餐了。 “老爷,大爷那边来的家书!”管家捧了信笺在外招呼,林昌立时出去拿,林贾氏看了陈氏一眼,口中轻喃:“日子差不多。” 陈氏已知大嫂子老来福的事,自然是明白老太太说的是什么,立时笑言:“但愿是个大胖小子!”很快林昌捧了信进来递给了林贾氏,林贾氏当即拆开来后瞧了一遍,合上言语起来:“大房这边两个月前得了个闺女,母子均安。”一时间屋内都是笑嘻嘻的表示喜事的声音,以至于这席间事,就少不得要提及孕事,这两个已出阁的闺女,自然落在了林昌的眼里。 “三姑娘成亲的日子也不算短了,你祖母也费心给你调配了不少药,你和姑爷这事上还得上上心,你那婆家是极好,不催不恼的,可你不能就不当事了,开枝散叶这在什么时候都是大事,知道吗?”林昌冲着林馨一番言语偏头就看向了杜秋硕,却和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点头笑了笑,立时弄得这杜秋硕有些悻悻的干笑了一下,低头不语。 林昌复又看向林悠,立时林悠就已经红着脸低头了,她那样子落在一旁庄明达的眼里,庄明达直接就开口了:“嗨,你不好意思啥,咱们才成亲三个月,谁也催不到你!” 林悠顿时呆滞的望着庄明达,而林昌嘴巴空张了张也不好说什么了,当下林贾氏一个咳嗽接了话头说到:“行了你就别榉心她们两个了,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你还能提人家夫家守着姑娘不成?你有那心,还是这两日上同太太收拾出个院落来吧,算算时间,选秀差不多就是这两天了,等里面结果下了横竖人都要在咱府上住个三天的,若要得中了,那规矩可就不同了,你得备好!” 林昌立刻接了话:“是,儿子知道了。”“埃,林府上有人要参加选秀的吗?”庄明达闻言立时好奇的插了进来,林昌回头答了他:“是我大哥的女儿。” 庄明达一副了解的表情没再言语什么,大家便在林贾氏的招呼下胱筹交错起来。 吃了几盏酒,没遮没拦的庄明达毫不客气的冲着林昌比划着想要划… 拳争酒,林昌一顿后倒也应了,两人立时你来我往,一边的杜秋硕则蹙眉冷眼斜看着他们这般。 林熙此时已经用的差不多了,便不时的眼扫几人,立时把他们的表情收入眼中,无端端的倒有些羡慕四姐夫庄明达的恣意起来。 可是很快她不羡慕了她想起了自己和他的差别,且不说一个是爷们一个是姑娘,活着的规矩,交际的圈子不同,只一个家门背景,她便是无法真正能恣意了的,谁让林家到底不算权贵没什么大靠山可撑着呢。 胡思乱想的她眼扫到了林岚,却看到她的心不在焉,那筷子扒拉着饭菜入口,却回回都拨的空,而她尤不自查显然思量着什么事。 庄明达同林昌划…拳三手,林昌全输了,老爷子的脸上已经显出了不悦来悻悻的往口里倒酒,还不忘着喊再来而庄明达却很是得色,叫嚣着“您还得输!”一点都没客气,只把在场的人都弄得有些不好言语,那林悠更是几番在旁劝着差不多就成了,可庄明达直接就无视了她的言语。 就在这叫人有些尴尬的档口,林熙放下了碗筷想要解围,林岚却突然言语起来:“四姐夫好本事,只是这酒令行比的,总是你们两个却没意思了,不如还是我大哥同三姐夫行比几手,大家都热同热闹。”庄明达闻言立时看向这二位,这二位则知是解围,索性客气的比了四手,却是你来我往打了个平手,而后两人恭维几句后,也没闹着非要争个输赢,便乐呵呵的都坐下了。瞧看的庄明达,起先很有兴头,眼见两人就这么合了,不免撇嘴:“你们不比了?” 杜秋硕和长桓对视一眼,摇头轻笑:“喝了两盅头晕,不比了。”“是啊,这本就是热闹而已,又不是较技,何必非得分个输赢呢? 有些事大可不必的!”他说着举箸夹菜十分的安然,倒让庄明达一脸困惑的看看你又看看他,最后似是自喃,却也声音不小的言语起来:“你们是真不在乎输赢还是假不在乎啊?” 立时桌上刚刚构建起来的和谐气氛再次化为无有,眼望着大家的尴尬林悠急的都快哭了,她一把扯了庄明达的衣袖:“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啊!”庄明达梗着脖子瞧望她:“嘿,我说话都不成了吗?” “是啊,四jiejie,你就别怪四姐夫了,他性子耿直我们大家都是清楚的,不会与之计较,你这样喝他,倒叫四姐夫在我们这些亲戚前丢脸了。 ”林岚以劝为油浇了上去,登时庄明达便觉得自己是委屈的那一方,大嗓门高亢了许多:“就是,你们不喜欢比就直说不喜欢比,怕输就直接认输不就完了嘛,做什么假模假样的过场!”说完便是起身离席:“我不吃了,我回府了!”当下也不管林悠,自己个耍着威风出厅走了。 林悠此时一脸的难堪,她忿忿地瞪了林岚一眼,匆匆起身向林昌与陈氏赔了不是,便只能赶紧的追了庄明达去了,这好好的家宴吃到这个份上,立时便有些尴尬了。 林昌拉了脸,几乎摔了筷子,这当女婿的赢了老丈人不给脸就算了,这会还离席甩手就走,这让他这个岳父的脸往哪儿搁?杜秋硕此时鼻子里冷哼了一声,直接看向了长桓:“大舅子,今年重阳我给你整上十来只大闹蟹来,那时你可得好好叫人烹制了给我岳父去去火!”螃蟹去火,谁听说过?可话中的意思却是清楚明白当即长桓不好意思的笑了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倒是林昌一拍桌:“贤婿说的好,这家伙完全就是个……,………”“咳哏”林贾氏一声干咳,林昌立时就矮下去了,林贾氏叹了口气:“罢了天色也不早了,馨儿你快陪着你夫婿回出吧。”杜秋硕面上一红,立时和林馨起身告辞,他们前脚走,后脚上林贾氏就瞪向了林昌:“你这岳父做的可真威风!一家人聚在一起,和睦为上,谦让有度,你不就输几手嘛,输不起你何必对上?小得不知规矩,你个老的还不知了?”她说着转头又看向林岚:“就你会劝会护着你爹是不是?横竖怕别人不知道你的孝敬?瞧你都说了些什么,你四jiejie原本和你四姐夫和睦融融的,因着你的话一挑唆这就对上了,你平日的聪慧都哪里去了?乖巧呢?这才半年没见你,你倒是胆子大了许多啊!” 林岚闻言立时起身跪在了凳子旁,一副乖乖接受训斥的模样,那林贾氏扫了她一眼后,起了身:“常mama,我们回去吧!”当下林贾氏扶着常mama离开,陈氏立时追着去送,屋内几人都你瞧我,我瞧你的不敢言语,而林昌则走到了林岚身边伸手拉起了她来,什么也没说的只把她的双肩轻揽拍打,显然一副相护之意,而林岚立时抱着了林昌的腰身,抽泣起来,委实一副委屈像。 林熙看着林昌与林岚的亲近,心中生出一抹厌恶来,一股子憋气冲在心头,她起了身对着林昌同林岚一个福身,继而言语:“爹爹,女儿有一事不明,想同您请教。”林昌一愣:“这儿问吗?是什么?”“先请爹爹告诉熙儿,和对与错对应的是什么?” 林昌脱口而出:“赏与罚啊!”林熙抬头眼望着林昌:“如此的话,熙儿有问:今日的事并非无错,也非无对,四jiejie在爹爹难堪时出来相护解围,大哥和三姐夫立刻对手为您铺阶,这都是对,爹爹是不是该赏?” 林昌错愕的看着林熙,人却是点头:“是,是该赏的。” “可我觉得不该!四jiejie和大哥是您的子女,三姐夫是您的女婿,他们都是晚辈,孝敬解围是理所当然的,对理所当然并且应该做好的份内事再赏,这是不是过了?有些多此一举?”林昌一脸不解的看着林熙点了点头:“是这样没错,应该应份自不必再赏。” “那熙儿再请教爹爹,家中子女若有了错,爹爹是不是该罚呢?” “这是当然啊,子不教父之过的嘛!”林熙当即双膝往地上一跪:“那请父亲持家法责罚我与六jiejie吧!”林昌立蒙,林岚则是盯向了林熙,长桓一愣后,却点了点头。 “好好的,我为何要罚你们?”林昌立时挑眉,林熙却已抬头直言:“今日爹爹与四姐夫行令,不过是图个热闹,四姐夫直性不懂谦让,言语有些冲撞,四jiejie已经出言来劝,人家夫妻两人言语,六jiejie却去插言,实在有些失礼,这为一错:二来劝言为合不为争,要两头一起抹,四jiejie去打自家jiejie的嘴巴抬了四姐夫一人,导致他二人嫌隙生气,家有不和,这便是坏了人家的和睦,至亲姐妹因她口舌生事,而有烦恼,这便是第二错:至于第三错,便是六jiejie的错不知错,明明是一件小事,因她言语挑唆,致使事情变得如此难堪,全家颜面尽失,祖母气恼责骂,她却毫不知错,在爹爹你怜她时,一味哭泣做那委屈之态,仿若错不在已,如此错上错,怎能姑息?”“七meimei,你”林岚立时言语,可话没说完就被林熙给打断了:“六jiejie稍安勿躁,meimei的话还没说完。”她说着再看林昌:“爹爹,熙儿刚才说的是六jiejie的错,可熙儿也有错,一来,爹爹难堪时,女儿未能出面劝言铺阶,这是我的错,二来,出了事后,我出言状告六jiejie的错,也有与至亲生事之嫌,是为不睦,故而以此,我求爹爹亲执家法惩罚我与六jiejie,只希望今日之事能给我们两个一个教训,好叫一家和睦,免得再这般错而不知,藏污纳垢!”林熙这般说完,立时就把脑袋磕去了地上,林岚见状面有隐怒,却立在林昌身边未动,而此时陈氏走了进来,张口便言:“岚儿,你这般自持相对,莫非你觉得你七meimei说的不对?” 她回来时,就听到林熙指错,立时明白熙儿所为之意,便在屋外未进,眼见熙儿都磕头起来,林岚还抱着林昌的腰身做那态度,当即入屋斥责。 林岚立时松了林昌的腰身跪地:“七meimei斥我错,我自是不敢反驳,可是,我并非有心的,我哪知道四姐夫那性子会……”“你不知道?”陈氏一个冷哼:“方才那话你是怎么说的?哦“四jiejie,你就别怪四姐夫了,他性子耿直我们大家都是清楚的,不会与之计较……,你分明是知道他什么性子的!” 林岚闻言还要争辩,陈氏却是扬声:“桓儿,去,请了家法来给你爹!”长桓立时答应着去了,陈氏一转头冲一言不发的林昌说到:“子不教父之过,老爷说的清楚明白,今日管教的事,我们就不插手了。” 说完一转身招呼了余下的哥儿们便告退了出去。 很快长桓捧了家法回到了厅里,就看到这厅里只剩下林昌同两个meimei,立时明白母亲退走免招是非的心思,当下把家法递送到父亲手里,有样学样的退了出去。 林昌捏这家法看着两个跪地的女儿,有些迟疑。 熙儿的话说的没错,陈述之后怎么看岚儿都是有错的,可是要他动手来打两个女儿,他却有些下不去手。 林熙知道自己爹爹那怜香惜玉的性子,可若是不让爹爹动手,难免林岚生事之后还得了乖巧,故而她见迟迟无有动作,自己便开了。:“爹爹厚爱我与六jiejie便有所不舍,但宠溺为害,我想爹爹也不希望我们家中再有人,重蹈,大姐的覆辙吧!所以我们有错,更应当罚,还请爹爹执罚!我与jiejie都有口舌生事之错,依着家法各该掌手十下!” 她说着伸出了自己的手。 林昌虽然不舍,但听到那句宠溺为害时,已经意识到自己该动手,而听到林熙提到了林可,立时意识到规矩的重要,当下也不在心疼不舍了,而是干咳一声,拉低了嗓音说到:“不错,我不能看着你们重蹈覆辙,今日的错,岚几多一些,熙儿不过是提出了你的错,就算有些违和,需要同罚。却也得分个差别,岚儿掌十下,熙儿掌三下!” 当下他说着执了家法分别打了两个姑娘的手心,林岚一声不吭,死咬着受了,林熙却学起了长桓,每打一下就叫一声好,倒叫林昌心里那点颤巍巍的怜惜立时消散,横竖觉得是自己打对了。 “六jiejie出言伤了四jiejie与四姐夫的亲近,我告状伤了我和她的和气,这个依着家法我和四jiejie也得各挨十下!”打完了一轮林熙继续言语,这会林昌一点没迟疑了,当即表态:“不错,该打,不过依旧是你为她好,熙儿,三下,岚儿十下!” 如此这般,待到林熙把错罚讲述完了,她一共挨了九下,林岚却足足挨了三十下,恨得她几次盯向林熙,林熙不但坦然受之,更迎着她言语:“六jiejie,熙儿今日状告了你,是为我们林家着想,但我的确有犯了你,若是jiejie不快,meimei愿受jiejie罚!”说着把手又伸给了林岚。 林岚心里委实窝火,却偏偏只能忍着,毕竟林昌在此,她横竖都不愿坏了自己在林昌心中的形象,自然与她轻言:“七meimei这话重了,我又不是与你相恶的人,怎生会怪你?” “六jiejie能这么想就最好了,我还怕六jiejie会因为我告状而恼了我呢,倒是我小心眼了,六jiejie,meimei今日开口告状,虽有不对,却也是真心为你好啊!” 林岚眼见林熙的一脸真诚,悻悻的笑了一下没再言语,林熙便转头看向林昌:“熙儿谢爹爹教诲!”林熙如此言语,林岚只能悻悻的跟着,林昌立时昂了下巴觉得找到了当爹的感觉,严厉的斥责两人几句,便打发了他们去,自己拎着家法回到了正房里。 此时陈氏在炕头上坐着,面前的小几上摆放着几张纸条,见他进来立刻起身来迎:“可罚了?“罚了,按错的程度罚的,熙儿挨了九下,岚儿嘛,哎,三十下。”不算不觉得多,这么一说,他又心疼了。 陈氏闻言眼睛一眨说到:“如此,熙儿挨少了,可要我再去补她二十一下,也好姐妹一样多?” “这是什么话,谁的错挨多少,哪里还有这种一样多的说法?” 挑战他的决定,林昌立时不满,陈氏点点头:“老爷说的没错,可我怕老爷会因此觉得亏了岚儿,又想法子补偿于她,那错了的罚便无意义不说,熙儿和我只怕还落了恶名。” 林昌闻言脸上一红,随即摆手表态:“不会不会,这是我罚的,赖不着你们!”说着眼扫那小几立刻岔开了话题:“俟,你这是弄什么呢?” “再给岚儿挑夫家。 ”陈氏说着坐回了炕头上,把桌上九张纸条一一摆弄而后说到:“这一年里我一面给悠儿置办嫁妆也一面有物色各家的人选,知道你疼她,喏,我足足挑了九家出来给你瞧看,这三个是门当户对的,庶嫁庶,谁也欺不着谁:这三个是家世上比咱们都欠着些的,但都是嫡出的,岚儿嫁过去倒能正了身:这三个嘛,比咱们家门市高,最高的也算近着权贵了,只是到底岚儿是个庶出的,人家这三个没病没灾的也不会要娶一个庶出的,故而你也得有些准备,一个是填房,一个是为侧室,还有一个是正妻,不过有一身烂赌的毛病,我不乐意,想来你也不希望如此,遭香珍埋怨吧!” 林昌闻言把几个张条拿起来一一瞧看了一遍,立时把那侧室和烂赌的给去了,而后说到:“这几日我去打听一下看看,再瞅瞅吧!” 陈氏点头,林昌却又冲她言语:“你说,她几个jiejie都高嫁了,能不能从她们这边看看,也给找个好的门楣?” 陈氏立时一个冷笑:“什么叫好的门楣?似馨儿那样吗?外面人瞧着富贵风光,内地里看着夫婿同他人在床?还是个男的?是悠儿那样吗?拼死拼活挣进去,夫婿却是个愣头青,连老丈人都不会哄,弄得一家人饭都吃不好吗?” 林昌立时皱眉:“哎呀,你就别剜酸我了嘛!” 陈氏撇了嘴:“那是熙儿那样吗?看着是入了谢家的门,一顶一的权贵之家,可嫁过去,不是活寡是什么?你告诉我,三桩高嫁,哪个是真正好的门榉了?” 林昌登时无言作答,而陈氏叹了口气后说道:“说实话,我心里是不满着香珍与岚儿,但岚儿毕竟是你的骨rou,是林家的脸面,所以你大可不必以为我要为难她的,我思前想后,觉得门当户对的就是最好,她出嫁后日子安稳,衣食无忧的不就挺好?当然乐不乐意领我这个情的,便是随你们了!”陈氏说着自己下了炕塌,去了内里的床上休息,留下林昌一个对着剩下的七个纸条寻思去了。 林熙一回到了院子里,huāmama就凑了上来,运帮人别的不成耳朵最尖,早知道了厅里的事,立时把人就扶回屋里。 林熙不过是手上挨了九下,并非就和上次挨打那么悲惨,是以她淡笑着说着没事,一进屋就看到了叶嬷嬷坐在那里,手中拿这个小碗调和着药膏。 “太太叫人送来的,我帮着调和。“叶嬷嬷说着看了一眼huāmama:“我和七姑娘有些话说,劳你们避讳吧!” huāmama自是拉着丫头出去了。 林熙一看人都出去了,自己就先低了头:“嬷嬷,我是不是,冲动了?” “痛快吗?”叶嬷嬷答非所问。 林熙点点头。 “后悔吗?” 林熙摇摇头。 叶嬷嬷笑了:“那你还需要问我冲动与否吗?”说着抓了林熙的手,一边把药往下抹一边说到:“就是你法子太笨,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我只挨了九下。” “自损就是三百,也还是笨!” …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