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七章 归去来兮

    众人出海时，他们的马车暂时停放在深海鳕鱼旅馆，同时赶车的随从也在旅店中等候。

    在城中有名的餐馆里订了一批外送的海产美食，易龙龙等人聚集在一间客房中，所有主要相关人员围绕圆桌坐下，用餐的同时，也商量接下来的行程。

    易龙龙环视一周，忽然发觉圆桌周围的非人比例几乎达到了一半，九名成员中有四个不是人，目光扫过魔王和精灵，最后定在被翡翠救下来的鲛人少年身上。

    经过在船上的休养，每天时不时放他到海水里泡一泡，名叫阿绯的鲛人少年逐渐恢复健康，苍白憔悴的脸容焕发出生动的光泽，黯淡脱色的头发和眼眸，恢复成与鳞片色泽接近的淡粉色。

    下船前翡翠用精灵族秘术改变了他的外貌形态，掩盖住他身上的鲛人特征，现在他看起来只是个神情胆怯的人类少年。

    自从被翡翠救下，阿绯还是第一次跟这么多人相处，他缩着单薄瘦弱的肩膀，埋头一个劲地往嘴里塞鱼rou，注意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他害怕地停下动作，嘴里还含着半根鱼骨头。

    看着阿绯可怜巴巴的模样，易龙龙猜想他从前可能受过很多苦楚，下意识地放柔语调：“阿绯，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假如你想回家，我们可以把你送回去。”

    阿绯眨了眨眼，咬碎鱼骨咽下肚，迟疑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摇头，用不大连贯的语句，第一次说出他的来历：阿绯没有家，也不记得别的鲛人是什么模样，他有记忆起，就被一个魔法师养着，从他身上放血作魔法材料，后来魔法师老死了，他又被还是佣兵的席格发现，囚禁起来，在有用的时候逼他唱歌。

    喀嗤。

    阿绯叙述往事的时候，易龙龙听到清脆的声响，扭头看去，发现是翡翠捏碎了握在手中的苹果。

    不需要怎么商议，众人便全票通过让阿绯跟在身边的决定，精灵和鲛人的存在，同时为白夜号上的水手及幸存佣兵得知，虽然给他们支付了封口费，并亮出身份威胁，但这并不能完全保证两人身份不外泄。

    翡翠本身力量强大，身份暴露后对他而言也就是麻烦一些，但阿绯却毫无自保之力，最好的办法还是跟着他们。

    在陆地上生活，鲛人需要每天泡两个小时的海水，加上每顿都要吃很多鱼，易龙龙自忖还不至于养不起，收留阿绯，一半是出于同情，一半则是为了让翡翠好过些。

    余下几人更好商量。

    魔王大人从一开始就宣布要跟着易龙龙走，因此他的行程不必考虑，沙耶和尼克原计划是一探索完魔族遗迹，便立即返校完成论文，可是探索魔族遗迹居然探索出了一个魔王，这个魔王不但不凶残，还相当地开朗亲切。

    虽然这次探索可以说是空前成功，所得完全超出了想像，但却不能写在考察报告中，尤其不能写魔王以瑟。

    到现在为止，以瑟至少没有表现出恶意，尽管他的力量绝世强横足以横扫人类世界，但他却只想着找人类女孩儿恋爱——这一点没什么可怀疑的，魔王没必要对他们说谎——在这个前提下，假如泄露了以瑟的存在，各方势力，神殿，以及想要出名的武者魔法师都会接踵找来。

    他们倒不是怕以瑟有危险，而是怕魔王一怒之下改变志向，放弃恋爱毁灭世界。

    不能写魔王，也不能写作为魔族遗迹的城堡，因为论文交出去后，为了评估真实性，迦南学园会排遣人前来实地探查，然而离开城堡前，以瑟应众人请求，封印了城堡，防止再有魔族通过城堡这个薄弱点前来人类世界，同时也阻止了外界人进入。

    岛上所发生的一切，他们都必须当作最大的秘密，永远藏在心里。

    魔族遗迹考察报告自然不能再写。

    沙耶的计划是依旧按照原定计划返校，重新选择一个简单一些的课题，然而在此之前，她还要做一件事。

    得知翡翠是精灵，并且想寻找同族的所在地后，历史系两位高材生的特长便再次发挥作用，回忆他们所阅读过的海量史料，通过精灵的风俗习惯，演变发展，以及当时的军政环境，世界格局，推演出几处精灵可能的聚居地。

    有了一点同族的眉目，翡翠自然是等不及地要去寻找，然而这样一来，一路同行的几人目标在此时产生分歧，易龙龙想陪翡翠一道，而沙耶因为交毕业论文报告的时间紧迫，必须由尼克与帝摩斯陪同护送赶回学校。

    沙耶在海角城多停留了一天，与尼克认真讨论，在地图上更精确定下了四个位置，在这四处，最有可能找到精灵族人的移居地。

    回到海角城后的第三日，双方各自上路，易龙龙的马车很宽大，即便是多了两人，车厢中也还有余裕，在城门口告别说再见，易龙龙的马车先行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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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体倚靠在马车边，沙耶目送一路行来的同伴消失在视野里，清秀脸容上微笑变作落寞，她轻轻地叹了口气，返身回到自家马车上。

    易龙龙的旅行才刚开始，但她的旅行却已经结束了。

    迦南校长曾说过，世界上没有不会离散的相聚，此时想起来，是那么地怅然。

    翻开随身行李，沙耶找到亲笔手写的爱情小说，故事的主人公是一名大贵族家的大小姐，向往平凡但自由的生活，虽然被易龙龙嘲笑是小女孩的天真幻想，但至少有一点是真的。

    确实有大贵族的女儿，宁愿自己是普通人，并与家人约定掩藏身份，不借用任何家族势力，来到学园中读书。

    只是浪漫结局往往只存在于小说里。

    她之所以赶着完成课业，是因为与父亲约定的自由时间快到了，三个月内，她必须返回大陆北方的家中，履行身为家族成员的责任，与从未见过的未婚夫结婚，完成一桩政治婚姻。

    虽然对那位海因涅小姐非常好奇，也很想继续观察魔王大人，可是她的时间已经不够，不得不就此惋惜地中断。

    她可以想像，今后易龙龙的旅程会有更多的精彩，可是那些都将与她无关。

    合上手写小说封面，少女的目光变得坚定：尽管异常留恋这样的日子，但她不会推脱自己的义务。

    她，不后悔，不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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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还在风都中等待的某人……

    卡卡蹲在旅店里数钱币：“一个，两个，两个……居然只剩下两个银币了，还欠了三天的房租……该死，当初不该装大方用宝石做小费……那只龙怎么还不回来……明天出去打工挣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