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歧路
小萝莉的声音一尖一高，那股软绵绵的甜蜜劲儿便消失了。 路采薇一怔回头，展誉则是再没有耐性，伸手掏了掏耳朵，转身就走，他走到车前，一手开门，另一只手朝着采薇的方向招了招，显然，早就发现路同学躲在一边儿偷听了。 采薇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只是低下头捂住嘴儿，勉强把笑意压下去，望着萝莉炸毛的可爱小模样，终于忍不住伸手顺了顺那只小萝莉柔软的头发，才上了车。 从后视镜里，一直看到气得跳脚儿的可爱萝莉消失，路采薇扭过头问道：“这是怎么了？” “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欧阳岚交代我办的，赵景龙你认识吧？他在中华街有一家叫‘景翔’的调查公司，貌似一直没开业，刚才那位看中他的店面了，想买下来，赵景龙好像受了伤，欧阳岚那家伙让我替他出来看看。” 展誉几句话说得很简单，路采薇却不由沉默，一路急行，回到家里的时候，欧阳岚似乎有些疲惫，正半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展誉没进门，只在门口说了句已经把买主儿打发了。 “别多想。”过了许久，欧阳岚睁开眼，就看见采薇一副阴沉的面貌，勾了勾嘴角，笑了一下，“我也是刚知道，赵景龙和我堂弟还有菲力约好，等事情处理干净，他们三个要一起开家调查公司，当一回侦探，连名字都想好了，本来叫‘景翔菲’，三个老板的名里各取一字，后来觉得挺绕嘴儿，再说，公司名字而已，用不着非得包圆，就把菲字儿减去了，呵呵，翔宇那孩子，从小儿就喜欢看福尔摩斯……要是他们没死，今年年初，公司就能开业的……” 路采薇静静地看着自己那一双洁白无暇的手，有一股麻麻的感觉，从脚底一直蔓延到心口儿，钝钝地疼痛…… 凡人的生命里，大多有数不清的遗憾和无奈，世人能一生感觉满足的，几乎没有，平民百姓们，日日因为柴米油盐苦恼，大人物们也有着各种各样的麻烦，他们这些人，自然也不能免俗。 所以，欧阳岚痛苦，因为他几乎家破人亡，成风成渝痛苦，因为要在阎王跟前偷生，展誉也痛苦吧，否则，他不会那样不相信人，不会在年纪轻轻的如今，就生活得像个老头子，了无生趣，她路采薇也是痛苦的，好不容易认定的，可以携手未来的男人，眨眼间便烟消云散了。 既然所有的人都痛苦，那么赵景龙的苦，自然也就不稀奇。 但是，想到那三个人，各自承担着沉重的责任，悄悄地在暗地里憧憬着未来，想要在责任完成之后，实现他们奢望已久的梦想，采薇依旧忍不住惆怅…… 他们，一定无数次午夜梦回，想象着那一天的到来，规划着将来的生活和工作……赵景龙终于完成任务，回到自己的祖国，面对的却是这样一种场面，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茫茫人海，决定在人生路上同行的伙伴，再也无处寻觅，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儿？ “对了，已经确定你被海市大学文学院录取，汉语言文学专业，怎么样，高不高兴？”感觉到房间里气氛压抑，欧阳岚笑眯眯地说道。 “哦。”路采薇心不在焉地点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神儿，“咦？成绩不还没下来呢？你怎么现在就知道了？”成绩还不能查询，估计得过上几天才行。 “我消息灵通嘛。”欧阳岚揉了揉采薇的脑袋，“今天休息一天，去学校看看，瞧瞧他们的教学设施之类的……” “今天不行，明天或者后天再抽空儿吧。课堂作业还没做完，绘画课需要一幅自由命题的水墨画或者人物肖像，刺绣课上，要求用十二种针法绣一朵花……”采薇有点头疼地按按脑袋，绘画还好说，她本身爱得很，也就不觉得麻烦，刺绣就有些痛苦了，比起绣花，她更喜欢制作服装…… 欧阳岚失笑，摸摸可怜娃的小脑袋瓜，“采薇，你要不想绣的话，咱出钱找个好绣娘给你整一幅，没必要折腾自个儿……” 路采薇翻了个白眼儿：“课下作业可以作弊，考试的时候怎么办？”再说，两个世界的针法并不完全一样，例如，另外一个世界，有一种叫做‘天衣无缝’的针法，专门用来绣水，能把死水绣活，几针下去，河流涌动，大海奔腾，是十分高段的刺绣针法，就连鼎鼎大名的闻人雪英，都很难熟练地使用…… 和自家师傅哈啦几句，采薇回到魔法房子的图书馆中，撑起画架来，皱着眉头，摩挲了半天铅笔，却始终没有下笔的念头，画画这种事情，果然和情绪多少有些关系，她现在思绪纷繁，若是勉强着笔，大概也出不了优秀的画作…… 呆坐了半个多钟头，采薇叹了口气，只好放弃了，懒洋洋地歪在椅子上，拿出阅读器，细细地挑选了一本欢快的搞笑类小说，开始阅读，未来世界的作家们果然有一套，不一会儿，就让采薇笑得前仰后合，眼泪四溅…… 笑够了，心情大好，情绪也渐渐平稳，采薇撑着下巴，趴在书桌上，忽然很想去和那位赵景龙警官聊聊天儿。 其实，她没见过欧阳翔宇和菲力，哪怕其中一个是自家老板和师傅亲爱的堂弟，照理说，她也很难因为他们的死亡，升起多少哀伤……毕竟，联盟里死的人太多了，如果为每一个人痛苦，那她的日子还怎么过下去，学会调节自己的情绪，学会淡化悲伤，这是欧阳岚成为师傅的第一天，把他自己作为榜样，给她上的第一堂课。 但是，赵景龙出现了。 他言语不多，和路采薇也只不过见了寥寥几面，远说不上熟悉，但是，那低低沉沉地一句浅问——‘欧阳翔宇……死了？’，还有那滚落在台阶上的泪珠……无不击在采薇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她路采薇是人，而且只是个十八岁的青春少女，她的心肠不是钢铁做的，所以，因为这个面容冷漠如冰雪的人，因为这个人的一句话，一点儿泪花，引出了联盟里两个可爱的，人生未曾开始，已经结束的男孩子的故事，也让路采薇因为恐惧而密密实实封闭起来的心房裂开了一条再也堵不住的缝隙，打开了虽然她不肯承认，却着实困扰了她半年之久的心结…… 也许，正是因为怀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激，在今天，听到了这个有关三人梦想的故事，采薇才会心绪波动得如此厉害！ 轻轻地叹了口气，把脑子里混乱的思绪抚平，人家赵景龙明明没变成愤世嫉俗，仇恨社会的恶棍，依旧在开开心心地工作生活，甚至还有滋有味儿地在戏弄新搭档戏弄得不亦乐乎，自己却莫名其妙地为人家纠结，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嘛……得了，好好上课读书练习魔法，按照既定目标一点点儿实现，等将来垂垂老矣，也能跟子孙后代们显摆一下——他们的母亲，祖母，是个非常优秀的女性！ 人生多歧路，只看如何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