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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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晓瑕待在年近六旬的罗氏身边，容易被人误为罗氏的孙女。

    郭道庸欲笑又不能笑，生怕惹恼罗氏，用两分责怪又似撒娇的语调道：“娘，你有了幼妹，怎瞒着我们不说？”看着那张熟悉又有几分酷似元淑皇后的面容，郭道庸立时好感倍生，而那双幽深的眸子仿佛要看到人的心底里去。

    真不愧是他们郭家的孩子，光这模样就知道不会错。

    郭晓瑕微愣，他的话分明带着些戏谑。

    罗氏气定神闲，眸里多了两分为难，“京城人嘴毒、话刻薄，若贵妇人们得晓此事，还不得当成天大的笑话，总得给你们兄弟留几分颜面，你当这事说出去好听。”

    这世道就是对女人不公平，男子沾花惹草，美其名曰“风\流”。若女子如此，就是“水\性\杨\花”。四十八岁生了个女儿，对郭长春是好，别人会说他“宝刀未老”，可对罗氏来说就成“老不正经”。

    五爷郭道庸是这一辈里容貌生得最好，亦最得罗氏疼爱的儿子。元淑皇后在世时，也颇是喜欢郭道庸，特意恩赐郭道庸入太学，与众皇子一道读书。

    若侍妾在这年纪生女，众人自是一语带过，可罗氏是正室嫡妻，且能当成世人的谈姿。

    郭道庸面露忧色，觉得也有些道理，“那你怎把九妹带到京城？”人带来了，到时候知道的人就更多，岂不得越发被人打趣。

    罗氏近来越发将郭晓瑕疼到了心坎里，这孩子瘦下去后褪了三分婴儿肥，眉眼更如花娇妍。“她一出生就体弱多病，原想搁在乡下庄子贱养许能好转。三年前一回晋阳祖宅，三天两头的病。到底是我生的，索性带她入京调养瞧病，这么个漂亮乖巧的女儿，可不能镇日病歪歪的。旁人要笑便笑吧，我只想让瑕儿健健康康的。”

    舅母待她可真好，为了护她，连名声、脸面都不要了，只为了给她一个体面的身份。早前，柯氏也曾出过主意，说以郭晓瑕的年纪可以记在她名下，说是她的女儿。可罗氏不应，“我实在不舍得让她受委屈。”

    郭晓瑕前世还觉罗氏太过端庄，可今生这几月朝夕相处，越发觉得罗氏的贤惠温婉。徐家没了，父母也没了，两个兄长前途堪忧，却有个疼她入骨、爱她如己出的舅母。她不会辜负罗氏待她的好，她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阳光、快乐，哪怕心中有痛、心中有恨，也要追求属于自己的快乐。

    罗氏又与郭道庸问了些荣国公府的诸事，“你田姨身子可好？你父亲身体可强健？”“几房兄嫂可都还好？”仿佛不是一家人，她倒像是来京城作客的一般。

    郭长春有一妻五妾，妻子罗氏乃是郭长春十五岁奉郭母临终遗命热孝完婚迎娶的结发妻。婚后，罗氏替郭长春育有三子一女：嫡长子郭道弘、嫡次子郭道忠、嫡幼子郭道庸，嫡长女郭琉璃。

    又有贵妾田氏，乃是郭长春当年随周元帝打天下时在咸阳所纳，田氏是咸阳城的名门望族，据说田氏还是家中嫡次女，会些拳脚功夫。田氏育有两子：三爷郭道佑、四爷郭道运。

    天龙三年，郭长春纳良妾二姨娘，膝下并无所出，听说年轻身体好那几年曾连续怀过几回胎，却回回滑胎，也至如今是个病弱身子，常年与汤药作伴。

    大观二年，郭长春再纳良妾三姨娘，三姨娘育有两女：七姑娘郭琥珀、八姑娘郭玛瑙。七姑娘在大观六年时因病夭折，现下八姑娘已到了议婚年纪。

    元和元年，郭长春又纳四姨娘，并育有十爷郭道厚、十一姑娘郭珊瑚。

    元和八年，郭长春添纳五姨娘，这五姨娘今岁也不过十八岁的年纪，因年轻貌美近两年颇得郭长春宠爱。

    郭道庸一一答了话，末了加了一句：“家里尚好。上个月田宜人逞一时口舌之快，把文郡王妃给得罪了。”言语之中颇有些瞧热闹，更有些幸灾乐祸。

    大姨娘田氏，虽是侍妾却得封五品宜人。因早年随郭长春征战沙场，在郭家的地位虽名为贵妾，却实如平妻。天龙、大观年间，罗氏与几个儿女住在京城荣国公府，田氏跳得最高，仗着她与郭长春相伴时间最长，且对郭长春有两次救命之恩，郭长春宠她、信她胜过罗氏，乐此不疲地想夺了罗氏的嫡妻位分。

    大观三年，郭长春呈书奏请帝后，要抬田氏为平妻，请朝廷诰封田氏。后，周元帝询问元淑皇后，元淑皇后答：“一国唯一后，一家岂能二妻？妻妾有别，不得乱了规矩。”几月后，郭长春又动了降罗氏为妾，抬田氏为妻的念头。这一次，元淑皇后将他召入宫中，声色俱厉地训斥了一番，又说罗氏在郭长春征战天下时如何贤惠，一个妇道人家支撑家业何等艰辛，在晋阳又如何养育子嗣，教养幼妹等等，这才让郭长春打消了念头。

    大观九年，元淑皇后念及田氏服侍郭长春有功，下旨诰封田氏为五品宜人。一个侍妾能得此殊荣，在大周朝算是独此一份。自此后，田氏虽是贵妾，可郭家嫡出子女在人前敬称一声“田姨”，府中下人尊称田氏为“田宜人”。

    此刻，罗氏一想到京城荣国公府那些家长里短的遭心事就觉得心头如压了一座大山。她是感激元淑皇后的，这么多年，要不是宫中皇后护着她，田氏许早就成了郭家的当家主母。

    田氏有胆略、才华和武功，她的确没有。

    可罗氏身上更多的是华夏五千年标准的贤妻良母形象，她性子温婉，举止得体，善待下人，心地善良，勤劳坚韧。

    马车摇摇晃晃，清晨凉快最宜补觉，没多会儿郭晓瑕便睡熟了。因连续一月的赶路，再加天气炎热，郭晓瑕近来总没睡醒过。这一路过来无论是主子还是奴婢人人都瘦了一大圈，瘦得最明显、最多的当属郭晓瑕，早前的双下巴变成了单下巴，那眼睛也活脱脱大了许多，瞧得罗氏心疼不已。

    罗氏摇着锦扇，“田宜人活了大半辈子，圆滑如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又恃宠而骄，拍马屁不成拍到马蹄了。”

    郭道庸笑道：“母亲说得是，正是如此呢。哈哈，想来就觉得解恨。”他顿了一下，细细讲道：“上个月，府中池塘里的荷花开得好，女眷们闷坏了便办了赏荷会。田宜人原爱出风头的，逼着三房、四房的少夫人和大嫂、五少夫人争着陪女客。闲聊时，卫国公府的少夫人夸文郡王府的家规好，赞孔家不纳妾，羡慕文郡王妃不用管那些争夫夺宠之事。田宜人一时嘴快，便笑着说‘有的男人纳在家里，许有的男人就养在外头，如此一比倒不如正大光明纳妾的。’她说话时，那一双眼睛就爱不安分的左右瞟，这一瞟就与文郡王妃的目光撞了个正着。文郡王妃就恼了，总追问‘你是不是暗指文郡王在外头养人？’田宜人便解释说随口一说。文郡王妃怎会信？这不，一回文郡王府后，夜里不睡觉，逼问文郡王是不是在外头有了外宅……”

    罗氏听罢，面露笑色，“该不会是你大嫂与窦少夫人挖的坑故意让她们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