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章 秘密

    彼时，她面露迟疑，一是怀疑这药丸的功效，二是万一事情不是她们想的这般简单，变丑了，却还是入宫为秀女，这不是瞎折腾么。

    “表妹，哪朝哪代，这入宫的秀女哪个不是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如果我们再无美貌，那自然就选不上秀女。现在是十月，离明春三月还有五个月呢，来得及的……”

    “好，我也吃药丸，就算是变丑我也不怕。”

    姐妹俩相视而笑，郭琉璃伸出小指头：“拉勾结盟，这个秘密我们谁也不说，谁说了谁就是小狗。”

    那一天，姐妹俩有了共同的秘密。二人私下服下了名叫“肥毒”的药丸，而分别时，郭琉璃还特意把解药“化毒养颜丸”交给她保管。

    “肥毒”不负她们的期望，服下之后夜里总会觉得饥饿难耐，光是第一个月双双都变成了双下巴，在第二月服下一丸后，体态变形，惹得郭、徐两家的长辈都以为她们得了什么病，可宫里的太医就是找不出原因。

    罗氏曾一度下令，不许郭琉璃暴食，可郭琉璃竟饿得昏了。罗氏吓了一跳，最后在是保住女儿的命还是让女儿保丑间？她选择了前者。而，郭长言也做出了同样的抉择。

    三月后，姐妹二人双双变成了“千斤小姐”，每每站在镜前时，有时候连她们自己都倍感意外。

    但她们不后悔。

    元淑皇后行事公允，得晓自家的侄女、外甥女变成大胖子丑女后生怕被人指责徇私，毅然将郭琉璃与徐晓瑜的名讳从秀女名簿中划去。

    来年三月，新一届秀女陆续入宫。姐妹欢喜地聚在一处，相约待得秋天便一起再服解药。可那时，徐晓瑜才意外地发现，被她珍藏的“化毒养颜丸”不翼而飞。她寻遍了自己的住处，又问了保管的乳娘，还是不见紫花小瓷瓶的踪影。

    没了解药，又寻不到游方道长的踪迹，表姐妹二人便以这种肥胖的尊容出现在众人面前，有好长一段时间，她不敢见人，甚至因此生出过自杀的念头，是郭琉璃写信告慰她。

    郭琉璃有愧，以为是自己害了情同手足的表妹，害得表妹从美丽的凤凰变成了丑陋的乌鸦。

    而她愧疚郭琉璃，郭琉璃信任她，方把解药交予她保管，可她却因为不慎弄丢了解药。

    那一段时间，姐妹二人相励相惜，她们一起笑，一起哭，一起胡闹，一起说着女儿家的心事，一起向往着她们的爱情。

    郭琉璃曾笑道：“表妹，如果那人因我们失了美貌而嫌弃，就不是真爱。若是真心，定不会因我们的出身、地位、容貌而动摇，只爱我们这个人。所以，我们应该是因祸得福。失去美貌，不用入宫，但我们能得到幸福……”

    因为表姐的话，当秦绍钧道出要娶她时，她欢欣鼓舞，追问着“你为什么愿意娶我？”他道“娶妻娶贤”，她信了。以为自己与表姐一样觅到了真爱，得到了真情，如今想来是何等可笑。

    卫晴说过，秦绍钧真正喜欢的人不是她徐晓瑜。

    她徐晓瑜算什么？秦绍钧对她更多的是利用，如果秦绍钧未曾娶她，秦绍钧能袭爵么？答案是肯定的。

    回忆归来，此刻郭琉璃好奇地打量着郭晓瑕。心里无法自抑地升起一股欢喜，这是她小姑母的女儿、是她好表妹徐晓瑜的meimei，这几次与她接触下来竟莫名地觉得有一种默契和熟悉感。

    “六……”郭晓瑕顿了片刻，险些唤作“六表姐”，立时一笑，“六jiejie，我……我想和你一样变漂亮。”

    郭晓瑕倍觉宽慰，眼里没有嫉妒，只有欣赏、爱惜。

    郭琉璃失神在她那熟悉的眼神里，晓瑜在世时也总是这样看她，她们虽是表姐妹可感情一向很好，每次晓瑜从洛阳来京城，都会住在她在荣国公府的明月阁里，姐妹二人聚在一处总有说不完的悄悄话。那些她不能告诉母亲、嫂嫂、姐妹的事，她会告诉给晓瑜。而晓瑜也是如此的，她们一起分享着属于她们的秘密，一起说着心中喜欢男子的事儿……

    郭琉璃突地忆起徐晓瑜死了，可就在晓瑜死的那天，秦绍钧迎娶了卫晴为妻，得到消息时，她难受了好些日子。因着与晓瑜相似的眼神，郭琉璃心头一软，笑问：“晓瑕想和我一样变漂亮？”

    “是。”郭晓瑕点头，立时找到了更好的说辞：“他们说，jiejie以前和我一样胖，可现在jiejie变得好苗条、好漂亮。”

    “我变漂亮了，可阿智却不在了，拥有了美貌给谁看？反而是徒增烦恼。你瞧，命运总是和我们开玩笑，当我对爱情缺乏信心的时候，我肥胖丑陋；当我失去心爱的人时，上苍却把美貌还给了我……”

    郭晓瑕心头微沉，程智没了，和程聪一样战死沙场，只留给郭琉璃一段美好的爱情。以郭琉璃固执而有主见的性子，只怕她这一生都要靠那些回忆来过活了。

    她不能让郭琉璃继续说下去，郭晓瑕追问道：“jiejie是怎么变漂亮的？”

    郭琉璃一脸茫然，“你现在这样就很好？”

    “不，我要和jiejie一样漂亮。”郭晓瑕不能告诉她：表姐，我是晓瑜，我回来了，我变成meimei五姐儿了。可她不能说，万一说出来会不会吓着郭琉璃，亦或被旁人当成怪物。

    郭琉璃平复了心绪，她说的那些话，郭晓瑕不会懂的，可看她的模样又是听懂了。

    郭晓瑕撒娇似地拽着郭琉璃的衣袖，“好jiejie，你告诉我吧，怎么样才能变漂亮。”

    郭琉璃吐了一口气，说起这事，连她自己都迷糊，“一年多前，阿智奉旨随武郡王南宫烨出征西北后，我还是吃那样的饭菜，和以前一样生活，也不知是我想念阿智还是因为什么，一月月的就瘦了，更奇怪的是半年之后就变成现在这样。”

    肥毒是药，难不成是那毒效过了？

    这几年郭琉璃一直想寻找昔日卖药给她的游方道士，却总是打听不到下落，只知道那游方道士自称“毒圣”，说他手里有各种各样的药丸。

    “jiejie没骗我？就那样自己变漂亮了？”

    郭琉璃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轻声道：“jiejie骗你作甚？”后来，郭琉璃也反复想过其间的原因，音若蚊鸣地道：“当年买那药时，好像听那道士说过，无解药五六年时间就能变回原来的样子，若有解药只需两月。晓瑜表妹到死都没有恢复美貌，是我对不起晓瑜表妹……”

    最后那句话，蓄着郭琉璃深深的愧疚。

    她瘦下来后，肌肤并没有松驰，就像她本来就是现在这般一样。

    她变漂亮了，罗氏以为她是在程家的日子不好过才变成这样。

    程严兄妹则认为郭琉璃是因为想念程智导致的。

    唯有郭琉璃自己明白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