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院子（下）
女人不以为然：“我每天光上班就已经累死人了，下了班还要买菜做饭，一堆的杂事儿，哪来的空？！” 那边男人失了兴致，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这边唐劲听了，搬了简丹往前走了几步，在简丹耳朵边咕哝：“听见没有，听见没有——人家自个儿做饭！” 简丹立马知道唐劲又在惦记叫她长rou的事儿了，或许还想当大爷儿叫她好好儿伺候，当即谑然瞥了唐劲一眼，什么也没说。 唐劲本来还想说什么，被这么一瞥，暗暗一凛，一时间卡壳儿了——上回简丹这么看他的时候，跟着就丢过来一句“你不喜欢那换一个好了”……唐劲一直记着那！记得清清楚楚！ 倒也不是唐劲记仇，更不是他怕简丹，而是因为唐劲觉着吧，简丹说那话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倒像是认真的！说一句算一句的！所以唐劲当时就没敢打蛇随棍上，而是乖乖儿闭嘴了，因为他心里惴惴，直觉危险；也所以，今天唐劲又被这么一瞥，心下立马警铃大作，忙忙绞尽脑汁再找了个笑话给简丹讲了，连带晃悠了简丹两回。 那笑话还是不好笑，简丹看看唐劲，冲唐劲扯弯嘴角算是笑过了，依然当她的木杆子。 唐劲便暗松一口气儿，把他的小心肝揣回了肚子里…… ——丹丹既然还跟他玩儿，那就没什么事儿了！ 说起来，唐劲迄今为止在简丹那儿受到的最糟糕的待遇，也就是他叨叨得多了，叫简丹按了脸儿推开一胳膊；至于简丹生气，唐劲还真没见过……升衔被骂那回，简丹那是担心他！不乐意他枪林里来弹雨里去！这一点唐劲还是弄得很清楚的。难道不是吗？ 不过唐劲不用亲眼看见，就觉得简丹若是动怒，情况只怕会很不妙……所以他本能地就不想以身相试！ 倒是暗暗期待别人试给他看…… …… 卢飞与吴大头终于聊得告一段落了，吴大头上了台阶，引了客人们到正房前，掀了透明的塑料软帘请他们进去——他们之前在院子里走了个“之”字型，看了一遍稀罕。 里面是个大敞厅，宽约十五六米，长三十几米，左右四根大柱对立。 厅里已经收拾好了，铺的防滑花岗岩，供暖用的十五片儿的电暖器，南北墙边都有，约莫是超市里最大号的了，所以厅里挺暖和。 北边儿大窗下摆着供桌，上面瓜果点心，檀香红烛，供着财神爷。财神爷跟灯笼一样，也是塑料做的、通电亮灯的。 供桌下左右两排太师椅，上手方向都配了一个木几，做工古朴精致，摆得整整齐齐，最末尾一对椅子下，则是一对粗壮的发财树。 再两边就都空着，直至大厅四角。东北、东南、西南、西北，顺时针看过来，分别是书架与百宝格、两三人合抱粗的大树根刨的木几儿、“仙翁迎客”的黑松盆景，以及好大一个鱼缸，缸里注着氧堆了石养着五彩缤纷的热带鱼。 此时盆景那儿有五个人在玩牌，四个打一个看，一个二十五六的马尾大姐嚷嚷得特别开心；旁边不远两男一女三个人在玩大富翁。 树根茶几那儿则是两个男人在下围棋。这两人衣着低调，料子做工却是极好。因为大厅东西两边足有三十多米，颇隔了一段距离，下围棋的倒也不至于被打牌的扰了。 …… 卢飞一跨进门槛，四下一看，便与打牌的、玩大富翁的点了个头笑笑。 那八个人也回了招呼，其中穿着夹克、看打牌的男人起身走了过来；另外几个宁可扯着嗓子喊“阿飞，你迟到了”，“哟，唐劲、范仁杰，真想不到啊，你们俩大有长进啊，嗯，值得表扬”，也舍不得放下棋与牌过来。 唐劲冲他们连连点头，一个劲儿乐，还得瑟；他刚刚上台阶、进大厅的时候才放开简丹，这会儿又把简丹捉回去一搂。 难道还怕有人抢么？ 简丹见状知道这几个与唐劲熟，跟他们微笑颔首打招呼；一边由着唐劲圈了她。 卢飞又赞了这个厅好几句，夹克也跟着含笑凑了两句，直把吴大头美得不行。 板寸头终于忍不住了，摇摇头跟唐劲道：“我告诉你啊，这先头几个月，人人都知道，谈生意要是僵住了，只要一夸这新房子，吴大头就乐了！就好说话了！” 唐劲坏坏道：“那亏了不少吧？” 板寸头意外，当即否了：“说的什么那！总是有得赚的，多一点少一点的事儿。再说了，怎么也比谈崩了好！” 唐劲恍然跟板寸头“噢”了一声应了，瞧上去特别真诚——却没意识到他自己在学简丹！ 板寸头对此不大适应，打量了唐劲一回。而简丹则将大厅饶有兴致地看了一遍，目光在下围棋的那两人身上多顿了半秒，转回来点点头向唐劲与板寸头赞了一句：“挺会花钱。”会赚钱的人，未必懂得花钱。 板寸头瞧着简丹也就二十上下、说话却这么老气秋横，不由微愣了一下。唐劲早习惯了，并不觉得有什么，当即道：“吴大头是挺会花钱。”板寸头这才反应过来到简丹是在夸吴大头，笑道：“对啊，而且这钱花得好——再好没有啦！” 与此同时，黑现代副驾驶上下来的那年轻人，已经欢欢喜喜试了两把太师椅，到打牌的那儿瞧了瞧随意招呼了几声，拐去看热带鱼了；另外三个也把大厅看过了，高跟鞋在左手最下面一把太师椅里坐下来，歇了歇脚，还弯腰揉了揉。 吴大头冲打牌的几个人点点头，将卢飞引向树根茶几那边：“生意上两个朋友。这是黎老板，这是蔡老板。”又介绍卢飞：“这是卢小老板。”夹克瞧着与他们也认识，此时一同过去了，接口道：“卢亚力卢老板的儿子，卢老倒数第二个孙子。” 那两个男人在有人进屋时就已经暂歇了棋；当吴大头与卢飞走过去时，他们也起了身；此时便彼此寒暄。 范仁杰一开始跟过去了两步，瞧着说不到一块儿去，又犹豫了，最后止步了，转而问了问女友的状况。黑现代的司机直奔打牌的那堆去了——崭新的大厅，他不好意思把烟灰往地上抖，那儿旁边几上搁着个烟灰缸。 唐劲起先还瞅了卢飞那边看他们寒暄。简丹看了唐劲一言，见唐劲只是好奇，便没在意了，跟着瞧瞧那边。 板寸头见状，并没引唐劲过去，只是解释道：“吴大头年前摆酒暖房的时候，那俩大老板不巧另外有事，没有过来；今天他们有空，所以过来补一份礼。” 唐劲点头了然，正好此时听到那边夹克说出“卢老”两字，唐劲登时撮牙，甩甩头颠颠地推着简丹去了打牌的那儿：“来来，我给你介绍介绍。” 简丹应了一声，腹诽：顺便拿我显摆显摆！ 可是不管是介绍还是显摆，最重要的是，唐劲眼下打心底里高兴，所以简丹受这感染，腹诽归腹诽，其实也挺开心。 …… 板寸头叫苗不凡，吴大头那边招待贵客，他就这边招待老朋友。 黑现代的司机叫蓝天天，副驾驶座上下来的年轻人叫罗岩，范仁杰的女友叫许晶晶。 马尾大姐姓钱名佳芸，打牌的三个男人是刘迅、贺明伟、祁栋——这几人与唐劲一个年纪。 下大富翁的女人瞧着又比钱佳芸小了几年，叫毕兰，另外两个乃是方旭与常东北。他们三个与卢飞差不多大小。 他们这边介绍完了，打牌的接着打牌。其中钱佳芸离了椅子叫简丹替她玩，自己续了茶回来，拉了个凳子搭了刘捷的肩做了看客。 简丹知道钱佳芸这是“优待新人”，也是让她好快点儿与大伙儿熟络，并不客气推辞，笑笑谢了一声便坐下了。唐劲去看了一回热带鱼，想喂点鱼食玩儿，却没找着东西；他转头瞧瞧那边吴大头正与人说得欢，便没开口问，又折回来坐到简丹身后看牌。 结果唐劲屁股还没挨着凳子，就被钱佳芸笑话了：“没找着吧？吴大头藏起来了——防的就是糖糖这样儿的人！”最后一句是指着唐劲冲简丹说的。 哄笑。刘迅跟着调侃唐劲：“让你喂上一回，那还不撑死一半！”唐劲自己也乐，还要不服：“哪能那！”简丹学着钱佳芸那神态，转头看看唐劲，乐滋滋摸了摸唐劲的脸。唐劲睨简丹，捉住简丹的手腕扯了下来。一伙儿人笑得更厉害了。 他们这一乐整牌就慢了。结果刚刚开局，又进来五个人——这五个人到得比唐劲等人早，与钱佳芸他们一起过来的，只不过刚才出去了，在田野间溜达了一圈。 其中卢盛赫然在列，与一个十七八岁的圆脸儿姑娘走在最后，并肩而入，不知在聊什么，神情愉悦。 可下一秒，卢盛瞧见了简丹，那笑意就僵在了唇角。 …… 贺明伟瞧出来了，看看简丹与卢盛，试探着问：“你们认识？” 简丹笑了笑，眼看卢盛没立即开口，便无奈道：“我跟他高中同学——不是同一个班儿的，但是同一届。” 在座的都了然。卢盛与简丹的事儿只有简丹、唐劲、卢飞、卢盛四个人知道。此时简丹这么一说，眼前的异状自然而然也就有了合理解释，卢盛敛敛神色，尴尬当即去了一大半，冲简丹与唐劲各点了一下头。 而钱佳芸一听，更是乐了：“我说盛子，怎么算你也得叫唐劲一声‘哥’吧？这下可好了——老同学变成小嫂子了！”她说话间看了眼简丹，见简丹不曾羞得要钻到桌子底下去，快快活活接着打趣：“来来来，叫声‘嫂子’让大伙儿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