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婚礼（二）
一场准备仓促却也不失隆重的婚礼在苑家举行，天尚未大亮苑家已经打破寂静，上上下下开始忙碌起来，少主人苑宽鸣指挥着下人进进出出：“那个，放那边，这几个喜字都贴好，还有，把改好的喜服给小姐送过去，周妈，交代厨房，快先把水果弄好，客人马上就要到了，你们几个，别磨蹭了，赶紧把桌椅摆好，门口的灯笼都挂好了”…… 梦华在苑莫离的房间里为她梳妆更衣，苑莫离换好嫁衣，一动不动的坐在梳妆台前，面无表情，眉间透露出一种淡漠，被动的任由梦华在她身前忙上忙下，大红的嫁衣映衬她典雅秀丽的面庞，姣好的容颜经过浓妆的修饰，更加楚楚动人，挽起的长发，更平添了几分成熟的风韵！ 几个家仆仍旧守在她的房门口，让这场婚礼充斥着闹剧的意味！ 卓延廷也已整装待发，佟心绷着脸不情愿的为他收拾衣着，胸前佩戴的大红花耀眼夺目，不时的刺痛她的眼睛，鲜红的袍子穿在身上与他此刻冰冷的心情并不相符，佟敬肖站在他对面，笑容可掬的打量着延廷，如同欣赏一件艺术品！一顶黑丝的帽子戴在头上，遮住他额头的疤痕，佟敬肖看着他，竟不知不觉的流泪，师父，怎么了，卓延廷不解的问，你怎么哭了？ 佟敬肖摇摇头，没事，师父是太高兴了，看你终于成亲了，相信你九泉之下的父母也会安息了！ 卓延廷上前握住佟敬肖的手，眼里也含了泪，此刻他的心也是百味陈杂，他清楚，师傅的眼泪或许是想起佟德，如果佟德当年没有被抓走……或许现在成亲的人就是他，但是人生没有如果，如今他能做的也只有“孝、顺”二字… 樊义在一旁指手画脚，对卓延廷的装束大肆评价一番，师父，想不到你穿上这身衣服这么精神，肯定迷倒我师娘，你说今晚我能去闹洞房么？ 樊义，卓延廷低声嗔怪道：不是跟你说过么，别乱叫我师父！ 佟敬肖笑道：延廷啊，今天你成亲，难得都高兴，你就应了樊义，收他当徒弟吧，他这么多年，跟在你身后，也够执着的，就冲他这份恒心，将来应该错不了！ 没等卓延廷开口，樊义就已经跳起来了，真的？我可以拜师了！朝着佟敬肖深深作揖，多谢太师父！得，佟敬肖摆摆手，你还是叫佟伯吧，太师傅这个称呼，我真不习惯！ 樊义立即改口再次作揖：多谢佟伯！ 在迎亲队伍的簇拥下，卓延廷身披红花骑上高头大马，浩浩荡荡，穿过街巷，走向苑家…… 卓延廷进门后被安排在一间客房临时休息，佟敬肖带着女儿樊义留在前厅招呼客人，佟敬肖一家在长宁街居住多年，一家人都待人和善，外加经常赠医施药，在街邻中人缘颇好，得知卓延廷成亲，许多长宁街的街坊四邻都应邀而来，参加婚宴! 卓延廷安坐在客房内，透过窗子，他看到对面的一个房间，房门贴着大喜字，门上也拉着红绸，但窗户却是被木板销死，几个汉子各执一棍，守在门口，一个丫鬟过来奉茶，姑爷，请喝茶，少爷马上就过来了！ 按理来说只有洞房才会在门上拉红绸，可是既是洞房，却又为何紧固如牢房！ 基于心中无限的疑惑他向丫鬟询问：对面的房间是做什么的？ 丫鬟说道：回姑爷，那是小姐的房间，也是你们今晚的洞房，卓延廷一怔，惊愕的站起身，洞房？可是为什么要封上窗门！丫鬟吱吱吾吾的的说道：对不起姑爷，这个……我也不清楚，您就别问了！我先下去了！小丫鬟遮遮掩掩的态度更让他疑惑万分，他干脆走出房间来到对面，来到苑莫离房门口，几个守门人虽不认得他，但看他的装束，也知道他是新郎官！ 立刻向他点头招呼一声：姑爷！ 屋里的苑莫离听到这个称呼顿时紧张起来，急忙站起身，来到门口，伏在门板上，凝神细听…… 卓延廷开口问道：请问这个是大小姐的房间么？是，其中一个回答，他又问：为什么要把这里封死？可不可以打开门，我想见她！ 守门的几个人互相看了看，表示为难：回姑爷，老爷有令，拜堂之前，这个门不能打开！ 为什么？卓延廷更加疑惑了，新婚当日，竟然将新娘锁在房间里，不仅如此，还要将门窗销死？ 这.守门人也支吾起来，姑爷，您就别问了，老爷有令，我们不得不从，我们只是下人，不敢谈论主子的是非! 可她又不是犯人，为什么要锁起来呢，她是我的妻子，我想见她，卓延廷板起脸，连语气也似乎命令，他不是非想见她，想来成亲并不是他自己的选择，和谁成亲，新娘是美与丑对他来说也不重要，只是此刻将新娘锁在房间里却不正常，他要弄清楚！ 守门人说道：姑爷，您就别为难我了，我们也是听命行事，要是打开门让小姐跑了，我们也负不了责！ 什么，卓延廷一愣，听出对方话中玄机，跑了？难道新娘也不是自愿成亲？这是一场什么婚礼，新郎屈从于情感，新娘屈从于强硬！这种注定会同床异梦的日子会幸福么？他正想着，苑宽鸣已经走过来，看见他满面疑惑站在苑莫离的房间外，有些心虚的叫他，延廷，你怎么到这来了，快跟我去招呼客人，吉时就要到了，一会准备拜堂！ 宽哥，卓延廷甩开他的手，说道：我有话想问你，苑宽鸣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便一面拉起他一面说道，有什么话明天再说，今天什么也别说了，可是宽哥.他还要说什么，就看到梦华急急地跑过来：延廷，快出去看看，聚精帮的冯帮主来了，爹正在招呼呢，你说你请了冯帮主这么重要的客人怎么不早些说…… 卓延廷也微微吃惊，虽然他送了请柬，却没想到“日理万机”的聚精帮帮主真的会来参加他的婚礼，他目前的身份，不过是给她女儿治病的大夫…… 来到前厅，看到冯书元和冯紫嫣已经落了座，雷震与几个保镖站在他身后，他急忙走过去，恭敬说道：冯帮主！没想到您肯赏光来参加我的婚礼，他又向冯紫嫣点头示意了一下，此刻冯紫嫣的脸上并无笑容和祝福，只有一些复杂的难以言明情绪！ 苑汝谦在一旁虚意埋怨，贤婿啊，你请了冯帮主这样的贵客怎么也不早说，以至于爹未曾远迎啊，真是失礼啊！ 苑汝谦做梦也没想到，冯书元这样的风云人物，竟然是他出身贫寒的女婿的座上之宾，并且亲临婚礼，下榻的他的寒舍，他怎能不荣幸！ 冯书元开口道：苑先生不必客气，今天是延廷的大喜之日，我冯某人岂能不来喝杯喜酒，延廷虽然年轻，但医术精湛，对待病人也是尽职尽责，我很喜欢这个孩子！你们尽管去忙，不必招呼我，我等随意就是！冯紫嫣看看了看卓延廷，卓大夫，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我跟爹是来恭喜你的！虽是祝福的话，她却说得冷冷冰冰，剪水双瞳阴郁不快！ 卓延廷嘴角微微的扯出一个几不可见的笑容，点点头，没说什么！ 绮珺格格依旧一身男装，带着济泰来到苑宅，透过墨镜，她看到梦华正在门口迎接客人，济泰将请柬叫在梦华手里，梦华接过请柬，又看了看二人，陌生的两张面孔，但是她仍旧恭敬地道：二位，里面请！ 进了苑宅，她开始放慢步履，不知是在打量着周围环境，还是审视着来往的宾客…… 苑宽鸣夫妇打开了苑莫离的房门，苑莫离通体艳红的站在兄嫂面前，梦华手里拿着红盖头，看着她仍旧有些隐忧，今日她没有任何不适的举动，一直极为配合，反倒不衬她的性子！ 苑宽鸣不放心的交代，meimei，所有的亲朋好友都到了，你可别做出什么让爹丢脸的事情，苑莫离正色的回答：哥哥放心，我会乖乖的进洞房的！梦华与丈夫相视一眼，将红盖头盖在她头上！ 所有的宾客齐集在正厅中，苑汝谦与佟敬肖作为双方家长坐上正位，管家高亢的声音响起：吉时已到，有请新郎新娘！ 卓延廷与苑莫离手持大红绸连理花，在梦华的搀扶下徐徐走向众人，绮珺主仆从宾客中走出来，挤到人群的前面！济泰扮成了仆人模样，跟在她身后，目光警惕的看着四周，突然，绮珺的目光落到卓延廷的脸上，她难以置信的看着徐徐走来的他，甚至摘下墨镜，想极力的看清楚，但他看的没错，新郎正是卓延廷！此时卓延廷已经从她面前走过，走向正位！ 新郎新娘，跪！管家的声音起起伏伏！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礼成！ 她的眼中莫名地闪过一丝落寞，似乎仍是没有接受新郎是卓延廷的事实！手里的墨镜在不经意间滑落掉在地上，摔碎了，可她仍是没有发觉，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心突然有疼痛丝丝蔓延开来，很久以来，她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早已将自己的真心隐藏起来，冰冷的心肠高傲的目光，从未将世间任何人放在眼中，心早已麻木，她以为，她从不会心痛，为什么看着他跟别的女人成亲，她会这样心痛，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 当她停止思想再看卓延廷的时候，已经听到管家高声宣布：送入洞房！ 卓延廷机械的按照管家的指示，与苑莫离走出大厅，向洞房走去. 莫离进了洞房！而卓延廷要回到前厅招呼客人敬酒，卓延廷与管家回往前厅的石子路上，忽然间他感觉有人窜过来，一把扣住他的肩膀，卓延廷猛地转过身，就看到一身男装的绮珺站在他身后？清清？绮珺突兀的出现致使管家也是一愣，姑爷，这位少爷是… 卓延廷解释道：这是我朋友！ 绮珺不由分说一把拉过他，无视管家惊诧的目光，大步就朝月亮门外走去！卓延廷被动地被她拉着，她柔软无骨的手，此刻紧紧拉着他的大手，再见到她，他觉得莫名的一阵安心，一直以来的担心终于烟消云散！不过幸好她此时是男儿装扮，否则他们的关系就解释不清了！ 他不住的问：清清，你要带我去哪里？终于来到了侧院一个僻静无人的地方，绮珺满脸凝重的开口：你怎么会跟苑莫离成亲？ 卓延廷反手抓住她的肩膀，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家道中落么？不是孤身一人来找哥哥么？可是那天在聚精帮的人是你对不对？你不认我我不怪你，可是你既然生活平安无虞，为什么不回来报个平安，我跟师傅都很担心你！ 绮珺反问：是我在问你不是你问我？卓延廷看着她，如果不是她自己承认，他还真的以为只是人有相似罢了，现在的她眼中冰冷无波，话语针锋犀利，浑身散发着一股高贵孤冷，哪是那个天真可爱的清清？ 卓延廷垂下头，半天才说，师傅安排的，我不能违背！绮珺一把甩开他，师傅安排的？ 成亲的是你，你自己就没有什么想法么？你若不想娶她，谁能逼你进洞房么？你娶谁不好，偏偏要娶她？我不能让你娶她，你现在跟我走！想到苑莫离还未排除是革命党的可能，她就一阵担忧，担心卓延廷这耿直的性子会被苑莫离拖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