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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帝宴Ⅱ

    笑语酒杯碰撞声中,一些对坐在皇帝身边的青年男子微有些好奇。金发微卷,英俊的面孔极其惹人好感,皇帝对这年青似乎相当看重,从皇帝陛下到了宴会中心后,两人一直轻声谈话,这情景无疑引起许多人侧目。

    林争进入宴场中不久也留意到了,和一些凡尔赛熟悉的人聊了几句后,就让紫卫把准备好的礼物送给纳兰君臣。这样子的礼仪似乎不太礼貌,紫卫呈上礼物,婉转的解释为不想打断皇帝陛下的雅兴,放下礼物便离开。

    纳兰君臣远远看到林争正听别人聊天,眼睛闪烁有神,嘴唇微微弯起似乎听得很用心。

    几个元帅此时凑在一块说了些趣闻,林争不喜欢那些庸俗淡含讽刺,或是冷笑话。他会听别人说那些稀奇古怪的见闻,甚至也感觉惊奇的事物。林争从不认为自己什么都懂,什么都明白,在他这一生中几乎会用所有时间玩弄权术阴谋,有时候听别人说起那些平凡的点滴生活,林争会有所感触。像隔着玻璃看着另一个世界,他无法为所有而感动,别人好像会因为无聊而打赌,会有兴趣只带上一些食物到一个荒岛上生活几天。这些都是林争无法体会和明白,与其说是平泛无味,还不如说是脱离生活轨道。

    林争听杜天在说他把自己车子拆开后又重组起来的事,每次拆开重组就会多出一些零件来,无论哪一次,再仔细也永远都是多出几个零件,杜天自己也弄不明白。众人都觉好笑,别看杜天在战术上多精明慎重,可是一提到他收集的车子,都知道只要过了杜天的手后,没一辆还能再开得上路的,零件都可重组成几辆车。

    “我看过一种前后轮子大小不同的车子,有点像收割机,坐上去像是在开坦克,速度慢得像在爬。你有兴趣的话,我改天帮你弄一辆。”如今已是远征盟军元帅的爱染名秀忽然对杜天说。

    温特联邦的元帅帕尔奇·比多文却笑着提醒他们。“你们可别撞到贝拉文利的枪口上,这小子精明得很。”

    军部和监理委员会向来是派别对立,议会充分扮演了合事佬的角色,不时东倒西歪,少有正身的时候。好不容易把那小子弄到北芒战场去,据说也得罪了不少人,不到两年时间又调回远征盟军,贝拉文利的官职不见升,仍还是那派死硬的作风。

    爱染名秀并不讨厌贝拉文利,甚至还有点欣赏,以他那个性,暗中如果没有人照料,想来活着也不容易。于是耸耸肩道:“我光明正大的靠级别领收入,不怕他察。”和杜天相视一笑,没人再提起贝拉文利的名字。

    紫卫走过来在林争耳边说了句话,林争抬头望向纳兰君臣,和他们告辞后走向纳兰帝国的皇帝陛下。

    纳兰君臣身边的男子望着林争走近,眼中有丝惊奇,一闪过后两眼笑意盎然。

    “到这里来。”纳兰君臣拍拍自己右边的软椅,淡含温意。林争心惊rou跳又是古怪,愣是呆站了好一会才坐下来,心想这皇帝也够奇怪的性子。

    对面的男子彻头彻尾的打量了林争,古怪的神色交替出现。林争也仔细看了他,他的穿着浮华,银衣底衬着金线,张开着双腿,身型向前压的坐姿,这种姿态可以分析为具有侵略性,即使林争和他视线流光擦过,他也仍保持那种特别的笑容,若含意味。

    纳兰君臣却不急着介绍他左边的男子,吩咐让人把林争所送的礼物拿上来,说:“不知可否在这里打开阁下所送的礼物。”

    林争不太明白纳兰君臣所说的意思。

    “刚才这位说林秘书长心性高雅,意志明断,这画不定会是出自名家之手。”纳兰君臣拿着一个长卷画轴,只用厚纸包装,中间系着一条明黄饰物,堂堂盟军议会的秘书长送这样的礼物好似太过简单,如果再是一张凡品,想来所有人都会觉得林争吝舍得不可思议。

    林争望了一眼对面的人,又看着纳兰君臣手上的画卷,说:“画已送了人,陛下不必顾及我。”

    卷轴大约不到两米左右,让两位侍官拆开,小心翼翼从上至下拉开。卷中青枝垂掉,一个栩栩如生的少女展开在画卷上。画中少女纤眉秀目,肌肤犹如白玉凝脂,仿若透明生香,眼睛幽蓝空灵,灿灿有神,神采飞扬的红晕染上双颊,自然是娇嗔柔媚不可方物,纤手捧着玉色娇兰,回头纵是一笑倾城,绝世脱俗。

    瞥见画上的人,都感眼前一亮,气一窒,尔后才缓缓呼出。

    纳兰君臣左手边的男子抬头对林争笑,再看中间的皇帝陛下,拧着眉呆呆看着画中人,七魂不见六魄,竟然看得痴迷。

    男子微感诧异,却没打扰皇帝。三人之间有种古怪的气氛,不能言道。拿画的侍官拿了良久,便偷眼看一下画中的人,顿感惊诧万分,也不顾忌自己的身份为他们的皇帝陛下高兴起来。说道:

    “恭贺陛下,陛下多年以来派人四处寻找公主的画像,如今又多添了一幅,这林大人还真是有心啊!”

    闻声纳兰君臣顿是一醒,恍然之间喃喃自语道:“是很有心。”

    “陛下喜欢就好。”林争不多话,意简轻言。好似早料到纳兰君臣此刻心神恍惚。

    纳兰君臣再看一眼便叫人把画收起来,忘了先前是什么原因打画卷,忽而侧头对林争说:“我听说秘书长大人有个女儿,今年有多大了?”

    纳兰君臣忽然问起希宁,十分蹊跷,于是暗留神,轻道:“十四。”

    “十四?”纳兰君臣点头。

    对面的男子又打量林争,心中盘算这林争年纪好像二十左右,怎么会有个十四岁的女儿,正感奇怪。

    “秘书长大人觉得崇靖如何?”

    “谁?”

    纳兰君臣不怪林争,又念道一遍:“纳兰崇靖。”

    “是七殿下吗?”林争还没想起,对面的男子却先记起来。

    林争点点头,寻着纳兰君臣的视线看到舞池中纳兰崇靖,俊朗而风度翩翩,直说道:“他,没有定性吧。”

    对面的人差点没把肺水给咳出来,心想林争是不是神经粗条,在纳兰君臣的面前也敢这么批评他的儿子,这不是胆色,显然十分无礼。而且看林争说话似乎不假思索,也不像坦诚相待的善意,一时到是被七国盟军的前指挥官给迷惑住了,林争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纳兰君臣低头思索林争的话,没有恼意,端起一杯红茶幽幽点头。“长在皇家的孩子,不是太过单纯,就是心机深沉。不过还有时间,如果纳兰帝国能和秘书长结为亲家,想来崇靖才会成熟一点,有所担当。”

    林争沉着脸谁都看得出来他的不快。男子也是心惊,目中闪过冷意,心想真如纳兰君臣所说,恐怕没有人能心安。可今天纳兰君臣当他面说,自然是对他无所顾忌,心中寻思着两人联手的后果,不觉沉下了眉,脸色和林争一般糟糕。

    “怎么?”纳兰君臣注视着林争的神情,冷道:“似乎城主对我的提意不满?还是觉得崇靖配不上林城主的女儿?”

    话是说纳兰崇靖配不上,可明眼人谁都知道皇帝话中原意是指纳兰帝国。

    林争也冷起着一脸,冷笑,心里忽然明白他为何会让纳兰崇靖两兄妹跟自己一块出游,当下讽刺道:“皇帝陛下要这么说也有道理,我看那两兄妹成天在一起,手足情深得让人心生测意,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纳兰帝国皇族的传统。”向纳兰君臣有意瞥一眼,这一眼不看还好,只看纳兰君臣脸色一青一白,定是没料到林争敢如此放肆,话中之意正中纳兰君臣的要害。

    “不过陛下为何会想到希宁,陛下还有几位公主仍未出嫁,我娶了公主不是更直接。”林争嘲弄。

    纳兰君臣显现的青经跳动,“噗!”的一声碎响,手中的青花茶器碎裂成粉,瞬间那雕琢精细,价值不菲的青瓷此刻化为乌有,细细的沙粒从纳兰君臣的指缝滑下,声音细微的几不可闻,可顿时之间,宴会大厅所有的人都停下了动作,一脸茫然。

    纳兰君臣的反应在林争意想之外,如果两人因此事撕破脸皮实在可笑,这是林争怎么也没想到。

    宴会中不是所有人都看到纳兰君臣失控的一幕,大部分都是莫名其妙的停下来,片刻后协奏乐典重亲奏起,一如既往的优美而令人陶醉。

    纳兰君臣站起来,僵冷的脸,硬直的对林争说道:“我们别处再说。”

    不容置疑的语气,林争也站起身,却想了一会儿才跟着纳兰君臣走出去。长廊上静悄悄的没有其他人,跟着纳兰君臣走过那段挂满皇室画像的白色长廊,纳兰君臣推开书房,忽闻里面有女人娇吟,两人都怔了会。

    走进去,纳兰君臣皱眉望着金黄软沙发上的一对男女,心里立时不快,但也没出声喝止。到是卧躺在沙发上,纠成一团的男女感觉到屋中异样的气流,顿时停住了。

    女的抬头一看,吓得几乎跳了起来。

    纳兰君臣也没想到那女子竟会是香雪,微愣了一会,板起脸,严厉的对纳兰香雪道:“你先出去。”

    纳兰香雪忐忑不安,乱成团乱麻,心想这回糟糕透了,不知道陛下会不会对父亲提起,低头匆忙离开。

    纳兰君臣见侄女出去后,顿时对仍斜靠着,慵懒放荡的男人不悦说道:“以后不要让我再看到你和她在一起。”

    路西法勾起唇笑笑不答,见到他身后的林争微微一怔,随意靠在软椅上。纳兰君臣不太喜欢管那些小辈们的事,只要不闹得沸沸洋洋、满城风雨,总是睁只眼闭只眼。

    纳兰君臣以为林争和路西法并不相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两人也装着是第一次见面一般。听着纳兰皇帝为他们介绍,路西法坐着一动不动,默沉着眼,懒得理会林争。纳兰君臣也看着也觉诡意。

    林争冷道:“是让他先出去我们再谈,还是我先离开。”

    纳兰君臣摆摆手,缓缓说道:“我先前所说的事你再考虑,这对我们双方都有利。现在我们说另一件事。”

    林争对希宁的事可不像纳兰君臣那么热衷,不会妥协。

    “你儿子不能娶我女儿。”

    如果不是希宁,或是小咪,也许林争想也不想就答应了纳兰君臣,适时的妥协能麻痹敌人,不想把希宁也卷进来,这是林争拒绝的唯一原因。

    “可你不是已定婚了?”纳兰君臣皱眉,好像他真怕林争会娶自己女儿。

    “…………”

    坐着悠闲的路西法明白,林争根本是忘了,他向来记性不好。

    无意再缠在这个话题上。纳兰君臣忽然问起议长情况,林争说不太清楚,纳兰君臣愣了一会,和路西法交换了一个神色,传递着某种信息。眼神闪烁,林争忽然想到莱恩斯所说的情况,顿感一寒。

    纳兰君臣?路西法?不知名的病因?朱利安!

    但林争有些想不通,路西法怎么会和纳兰君臣连上了关系,私下和朱利安通过几次话,朱利安从来没提过他们和纳兰帝国的关系。如果路西法是纳兰君臣的人,以前断然不会看不出来,这么说是后来的事。可是以路西法的格性,林争想不出他为什么会帮助纳兰君臣,道格拉斯家族的势力根本不需要纳兰君臣的庇护,莫非他失忆得了脑痴,还是日子过得无聊之极?

    林争定定望着路西法,直到路西法转过视线林争才移开。

    纳兰君臣说:“那我就直言不讳,秘书长对议长这个位置是否有兴趣?这个位置迟早得有人,纳兰帝国的人出任盟军总指挥后,要想再出一任议会议长,似乎是不可能。”

    林争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听他意思是有意协助自己当上议长。“高处不胜寒,就连盟军军事总指挥官也没有人能坐得稳,议会议长?”

    冷笑几声,没把话接下去。

    路西法道:“话怎么说得意犹未尽,林大人如此含蓄而拐弯抹角,一时间还真不清楚大人是在推搪谦虚么?”

    林争瞥眼看他,冷道:“你听不懂?还是希望皇帝陛下下不了台?”

    纳兰君臣向他示好而林争犹感不自在,转头看到一幅人物画像,在书房里同样也挂着那位少女的画像,端坐椅上,目光清冷,面容恬静,与林争所送给纳兰君臣的那幅有天壤之别。即使画得再微妙细致,失去笑容的少女犹如失去了灵魂,仿如死物一般同样看着画外的人。

    书房里,纳兰君臣和路西法也看着那幅画。林争一瞬不瞬的盯着画上的人,她好像是纳兰君臣的第三个meimei,也是当年最得宠的公主。

    “这画中的人是我的meimei……”纳兰君臣眼前模糊,画中人冷眼直视,闭眼再睁开,口气变得少许冷淡,说道:“第一次见你时,有些被吓到,你们两的眼睛很像,就像死而复生,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一样。”

    纳兰君臣此时,林争好似从未见过一般。“如果没其他的事,我先告辞了。”

    “对联盟议长,秘书长一点兴趣也没有?”纳兰君臣冷睇画中的人,由心到笑都是冰冷的。

    心道纳兰君臣是个反复无常的人,林争仍说:“现在没有,一丁点也没有。如果纳兰帝国想把议长的席位也收入囊中,也不是不可。纳兰帝国人才济济,再出一个联盟议会议长也是理所当然。至于我,秘书长的工作还能喂得饱我。”

    “你知道刚才坐在你对面的什么人。”纳兰皇帝忽然这么说。

    林争想想摇头,一点印像也没有。

    “这个名字也许你听过。”纳兰君臣说道:“君希·克伦威尔,我想你不会太陌生吧。”

    君希·克伦威尔?!

    灵光一闪,克伦威尔?克伦威尔帝国的第十四王子正是这个名字,君希·克伦威尔。

    君希·克伦威尔!当林争清楚纳兰皇帝在说什么时,立刻想到可以利用此事在纳兰皇帝的背后捅上一刀,虽然手法拙劣,不讲技巧,可谁知道会发展成如何。

    纳兰君臣又说:“克伦威尔的皇帝派他儿子和我们谈判,盟军和克伦威尔帝国交战七年,算是不分胜负。我只希望在谈判桌上联盟不会有所失色,这件事必须交给最有能力的人处理,你是最合适的人选,让你作联盟的议长,这是主要原因。”

    眼中精光一暗,林争对自己心思转变如此之快感觉不可思议,什么时候自己也如此浅薄得可笑。君希·克伦威尔大摇大摆的出现在纳兰帝宫之中,想来是这些人已和克伦威尔帝国达成基本协议。林争一点也不知情,纳兰君臣他的惊喜,显示了自己是多么的愚蠢,他竟然到现在才明白这一点。

    冷漠望向书房中的两人,纳兰君臣和路西法神色如常,也正看向他,兴许正等着他反应。

    “我好像并不是第一个知道。”

    “我很欣赏阁下的为人,但要作一个众人之上的人,阁下的才识远见还远远不够。”

    林争冷笑。“在陛下面前谈野心,我怕我活不出这里。”

    纳兰君臣一笑,淡漠清雅,冷睨着林争。“高傲、刻薄,视人无物。只不过比那些自我中心的人多些心机和谨慎。小小一个城主,我们能把你捧上盟军总指挥的位置,同样也能把你拉下来,这易如反掌,也是事实。不但不知知恩图报,脾气还不小。”

    室内的冷气冷得让人战栗,第一次被人彻头彻尾的修理一番,林争良久才回神望了眼纳兰君臣,眨了眨眼神,自己也没想到是如此心平气和。

    “这就是我们的差别,你是一国之主,统率万民之上,是何等尊贵,纳兰皇朝如铁刻金雕的稳固,纳兰君臣这四个字又怎么会是平凡人。”林争淡然耸肩。说:“不过有一点陛下错看了我,知恩图报我还记得,我就这么一副性子,高傲刻薄都好,但恩一定会还,仇也一定要报!”

    路西法见两人淡然随性处之,却是势同水火,空气好似稀薄得让人呼不过气,气垫如根紧梆的琴弦,厉耳残音颤颤回声。

    纳兰君臣眼眉不皱,仍是泰然处之。“我等着你的答复。”

    “我说一不二。”

    “也许处在另一个时间上,会有不同看法。”

    “同一个答案说多了就泛味。”

    “我向来喜欢强人所难。”

    “好,那失陪。”林争纵容离开,似乎不把纳兰君臣的威胁放在眼里,只觉在这里耗下去也是浪费时间。

    直到林争争消失在门后,路西法才忽然奇怪说道:“你看他像谁?”

    纳兰君臣向墙上的画看了几眼,眉头轻蹙,像是有几分感触,难以言喻的伤感。冷不防听到有人这么说说:

    “像你,说话语气一个模样。”

    路西法哂然笑起,手触着眉间,唇上似有若无的迷人笑意。

    纳兰君臣脑中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