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王者
768年的新年终于来到。 无论是帝国首都拉伦塔的寒意,还是塔鲁的sao动。对于阿琉斯的记忆来说都是久违的了,他曾经熟悉的并以为会终身相伴的那种北陆要塞的刺骨寒冷和残酷岁月在这一刻也变成了记忆。 虽然是在冬天,但是这里干燥的气候还是让他的觉得鼻子有点热热地涨得难受。这就是格林草原上的冬天吗?真是个比起北方还不如的鬼地方。将军拔出了长剑狠狠地抽打着面前枯黄萎败的野草,“这些草都还没死干净!” 这位被帝国人和撒哈拉人都视作寒冰的男子现在却好像一个沉不住气的毛头小伙子,任意地让自己的情绪不受控制地宣泄着。 当然能够看到这位被敬畏的忽山人称作弗劳斯特金,冰山雪神的大将现在如此焦躁的就只有他的副官萨尔克了。他是阿琉斯最为信任的部下,甚至可以说是在北方生死相随的朋友。 “将军,卫士们都被我留在五里之外了。”十多年前离开塔鲁来投奔阿琉斯的萨尔克自然知道,这位冰锋将军在数月前得知母亲所属的烬蛇部落尽遭屠戮后虽然对此一直一言未发,但是他的内心大一直没有平静下来吧? “我们等的人真地会来吗?”在看到主将没有搭理自己,只是稍一点头,又在用长剑挥砍着眼前的稗草,萨尔克的话语与其说是询问,还不如说是不放心地试探了一下,“而且您这么做,岂不是会背上可怕的罪名吗?毕竟您的父亲,凯泽一族的名誉……” “萨尔克,你也知道我的父亲吧?”阿琉斯停住了长剑,转过头来,斜眼看着萨尔克,似乎有着几分苦笑,又有几分凄凉。 “是的,将军,我知道凯泽将军对您不好,但是…” “家父如同大多帝国贵族喜欢美酒和女人,当年在南方军团效力的时候,到底是靠抢还是花钱把家母带回了帝国首都,我想大概除了逝去的父母外,已经无人知道了。不过我的母亲虽然恨透了凯泽一族的每一个人,但是她却从来没有恨过家父。”全副甲胄的阿琉斯找了一块平整的草地坐了下来,似乎将自己和别人约好在此处碰头,以及刚才的烦躁全都遗忘了,开始认真地讲起了自己的身世。 “我一直很奇怪家母的举动,不过内心也常认为家父虽然是个混蛋,不过从画像上来看到真是个美男子,所以家母或许真的很爱他也不一定。” “是的,一定是这样的。”副官马上应和着阿琉斯,然后才意识到将军最讨厌的就是部下不假思索的随意附和,赶忙闭上了嘴,打量着阿琉斯的神色。 “母亲确实至死都是深爱着父亲的”出乎萨尔克意料的是,阿琉斯此刻的眼神一片茫然,居然没有驳斥自己,反而点了点头,“不过家母在她弥留之际还告诉我,其实家父也是非常爱她的,但是凯泽一族的长辈们都在诅咒着他们的爱情,而我的弟弟,很可能继承着凯泽家爵位和一切的那个男人,以及他的母亲为了阻止家父把财产留给我这个身体里流淌着塔鲁血的儿子,几乎天天都在为此折磨着家父,而随着过去的战场上的创伤,家父则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了。” “那传闻中凯泽将军贪杯?” “那是家父故意如此的,如果不是那么胡闹的话,可能他一旦死去,我们母子想要活着离开凯泽家的大门都是不可能的了。” “您的意思是说令尊为了让将军的母亲不至太遭妒嫉,故意…故意……”后面的话身为副官的萨尔克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了。 “是的,家父的正室妻子是门第更加高贵的当今宰相之女,随便胡闹最多只会落下一个不求上进的恶名,但要真想和家母恩爱度日,那就可能会招来灭顶之灾。所以为了守护他所爱的,名誉也罢,生命也罢,他的一切都算不了什么了。” “将军,无论您如何选择,属下都会誓死相随的!” “萨尔克,我一直是相信你的。”阿琉斯忽然长身站了起来,“只是撒哈拉人难道要失约了吗?” “你放心,阿琉斯,撒哈拉人和塔鲁人都是信守诺言的勇士。不讲信用的只有帝国人!”不远处的一片草地忽然耸动了起来,一名高个的撒哈拉男子简直可以说是从地底下爬了出来,“阿琉斯,见到你,这位北陆闻名的勇将是我的荣幸,而你愿意带领塔鲁人推翻帝国也是我们撒哈拉的荣幸!” “你是银狐的人?” “是的!我是银狐手下的双枪巴云斐!”男子爽快地笑着,拍了拍背后的一对铁枪,以此来证明自己的身份。 “原来是银狐手下的四杰之一。”阿琉斯点了点头,脸色却依旧是冰冷如水的,“那么巴云斐大人的迟迟不肯现身,难道是对我的不放心吗?” “阿琉斯将军向来足智多谋,听说在北边和忽山人打仗的时,有一次忽山人全力攻打寒吉里,你虽然得到了消息,准备偷袭忽山人的后方,却为了不惊动敌人,硬是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北风骑士团的英格鲁将军,让他苦苦支撑了两周,几乎丢失城池。不过这样也使得忽山人以为你真的毫不知情,所以未加防备,给了你一举重创忽山人的非凡武勋,就这份忍耐功夫,叫我们怎能轻易放心呢。”高大的巴云斐声音嘹亮,气势豪迈。不过他的这番话一说出来,倒也让阿琉斯在心中暗暗吃了一惊。 没想到这个自己费了好大功夫才打听出来的,银狐月拔之师,同时也是银狐大军实际上的副指挥官的巴云斐也能把自己的过去打听地如此清楚。 “那么你要什么?” “西伯尼!” “如此坚城,你们撒哈拉人指望着不费一兵一卒就可以拿到手吗?” “拿下西伯尼,我们撒哈拉大军还要面对东方军团的十万之众,更何况十天之内能够赶往这里的帝国骑士团大约还有四个,再加上各种地方常备部队,我们还只能说略有胜算,所以得不到西伯尼,我们主人的计划难以实现,所以我们志在必得。”背着双枪的巴云斐此时谈笑风生,纵横开阖,说话间好像西伯尼已经变成了是撒哈拉的一般了。 “那样子的话你们也要动员数十万的大军驻扎在十镇一带,每日消耗粮饷物资无数,而我们死守西伯尼的话,旷日持久,大概你们就只能不战自退了,到时候帝国大军追击,你以为你们能有多过一半的人活着回去吗?”阿琉斯的语气则仍是冷如冰霜一般,似乎将面前飞扬的撒哈拉汉子和他背后犀利的双枪视若无物。 “旷日持久的话,将军你身为塔鲁人帝国人的混血就会变得让人猜疑,而且现在西伯尼疫病肆虐,您的部下到时候还有多少能活过这场战斗呢?我们撒哈拉人可不是忽山人,为了胜利会无所不用其极的。比如我们今天一会,谣言一出,不用很久列菲尔就会兼任两大骑士团团长也不一定了,塔鲁佣兵们只怕更加性命堪虞了。” “你!”阿琉斯还没有开口,站在一边的萨尔克已经按耐不住了,北风骑士团的团长列菲尔被加封为上将的消息曾令萨尔克大为光火,自己的将军征战这么多年,战功赫赫却始终只是一个中将,但是达达伦家的人居然轻轻松松就成了上将,虽然阿琉斯自己对此没有多发一声,但是萨尔克却觉得实在是太不公平了,所以这一刻当巴云斐故意提到列菲尔的时候,这位副官再也忍不住地叫了起来。 阿琉斯冷冷瞪了萨尔克一眼,他知道自己这冷若冰霜的涵养功夫绝对不会被洞破。可是他的内心还能如止水一般吗? “达达伦家从哈瓦那开国以来,数代功勋,所以现在是帝国回报他们的时候,这倒没有什么。”阿琉斯破天荒地微笑了一下,看着巴云斐,“银狐手下的将军如果个个都能象你这样拿舌头当枪使的话,那么我想帝国人欠塔鲁的,这次也可以一次还清了。我可以把西伯尼给你们,甚至更多,不过也要烦你告诉银狐,我也想要他的一句话。” “可以。”巴云斐好像根本没有听到阿琉斯的讥讽,若无其事地回答道。 “撒哈拉将要怎么对待塔鲁人呢?” “愿为兄弟!我在这里说的,就是月拔大人的话” “好!”阿琉斯点了点头,“这里的事成之后,我将亲自赶往塔鲁。组织大军直驱拉伦塔!另外再告诉银狐,北方忽山人的新头子叫做斑隆纳,我和他交过手,此人颇有野心,又擅长打仗,你们要是能说动他一起出兵的话,大事可成,而我也可以代为联络。” “好!阿琉斯将军不愧是有雪神之名啊,月拔大人也早有此意!”巴云斐又大笑了起来,“不过将军虽有塔鲁血统,但是对于塔鲁其实并不熟悉,又怎么能够煽动起塔鲁的数十万之众呢?” “塔鲁影虎族族长残存的孤女冒死传了消息给我,以死担保说她有办法说服塔鲁众部落尊我为首。其实就凭今日塔鲁对帝国的仇恨,任谁振臂一呼,都会应者云集的。 “一个女人?”巴云斐的神色中先是有些怀疑,不过他很快就想到了同为银狐四杰的炎真他也没再说什么又跳回了坑中,“我从地道离开,各位就请回吧!不久之后我们会再派人来相助将军的!” “嗯!”阿琉斯看着消失了的巴云斐,神色微微流转,沉默了一阵,才看着自己的副官,“你觉得我们会成功吗?” “列菲尔,明德拉都不是将军您的对手,整个帝国能够领军守城的不少,但是打仗没人可以和将军相比!” “是吗?”阿琉斯的脸上还是没有任何的笑容,不过眼神中却多了一份坚定,“如果塔鲁众人都能这么想的话,那么就算天地日月皆与我作对又有何惧!” “去把部下们召集起来,我们也先回去吧。” “是的,将军。”副官翻身上了马,向远处跑去,矫健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了。 阿琉斯看了看手中的长剑又猛力砍着面前的稗草,剑和地面撞击发出了实实的碰撞声,阿琉斯忽然轻轻地笑了一下。 这声音意味着这里的土地下面应该没有地道之类的东西了。 “撒哈拉人不见得会相信我,但是就如那个巴云斐说的,其实我们都没有什么可选择的了。” 原本以打猎之名出来的队伍集合起来了,这几十名都是阿琉斯的老部下,是对于阿琉斯来说可以信赖的人。他们虽然不明白将军突如其来的打猎举动和把刚才把他们散布在四周的目的,不过既然是作为阿琉斯的部下,信奉的就是能够准确执行将军的任何命令。自然这向来也是以为帝国效忠为前提的。 阿琉斯看着面前这些部下近乎膜拜般看着自己的眼光。这些自己从冰天雪地带来的猛士们,如果让他们毫无胜算地去冲锋撒哈拉的大阵的话,大概七成以上的部下是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的,那么冲锋的目标如果是帝国的大营呢? 阿琉斯,冰与火融于一身的将军,忽山人视为魔神,塔鲁人心目中最为自豪的勇士,他忽然觉得自己其实全无把握,大概只有身边的副官萨尔克才是此刻唯一可以信赖的人了,但是自己一直以来所得到的胜利靠的却是远远不止这些的。 为了守护所爱的,无论名誉还是性命都不重要了!阿琉斯默默地念着。自己第一次听到这句话是从一个高个女子口中说出的,当时她的面容憔悴,身体虚弱,她说她是徒步塔鲁走到格林草原的,而她随后就问了阿琉斯一句话,你是不是塔鲁人? 就在阿琉斯问清这个名叫藜芦昆的女子的来意之后,目无表情地思考着她刚才的问题的时候,那女子忽然又说了一句,“对我来说,为了守护所爱的,无论名誉还是性命都不重要了!我可以让你成为塔鲁的王,你也可以把我交给帝国人。” 然后女子盘腿坐下,将一把匕首横放在自己的面前,便不再开口说话了。 阿琉斯抬起了头来,黄昏已经来到了,红日西沉,残月未明,帝国的明天又将会是怎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