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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 醒时同jiaohuan

    棕色的马儿缓缓停了蹄子,骑手一跃而下,身手显得很是矫健,他掸了掸身上的风雪,大步向前来到了湖边。

    这湖面上已经霜冻凝结,日照出来光棱棱的,和这苍茫的天,无尽的山,还有满眼的风雪加在一起,那么寥廓的天地,一个孤单的人。

    年轻人忽然拔出长剑,他双手贯足了气力猛地刺了下去,“铛”的一声,剑实实在在的砸在了冰上,泛出一道道的冰晕,却没碎开,而年轻人自己反倒重重摔在了地上。脸贴在冰面上,冻得他一哆嗦,脖子使劲往身上的雪白狐裘里缩了一缩。

    “小孩子月拔,想喝最冷的水,要有最有劲的胳膊。想打败厉害的敌人,还要比狐狸还狡猾!”

    身后又来了一匹马,骑者约摸三十多岁样子,但是满面的风霜却使得他看起来比起寻常人要老上一些,胳膊更是粗得吓人,一把胡子在撒哈拉人中亦是豪迈,他翻身下马,双手在背上一探,刷的抽出两杆短短的铁枪。

    然后这男子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慢慢呼出一阵白色霜雾。就见他忽然疾步前行,双枪连环打出,嚓啦一下,冰面上划出了一道裂痕,接着又是一道,一道,哐的一声好大一个口子出来。

    那年轻人并不说话,只是探手下去,抄起一口水来,径直喝了下去,然后才转过身来笑了笑,“水不冷,巴云斐师父你也喝吗?”

    男子这时严峻面上也有了笑意,“翻过这座山就好了,那边的草原四季如春,牛羊不用管就自会肥壮,那里………..”

    “那里也是坦坦人的国土,怀恩纳扎的土地。”月拔忽然打断了师父的话,目光变得深沉起来。

    巴云斐点了点头,“这次坦坦皇帝召集属国来朝,我明白你不甘心。把恨写在脸上每个人都会,但是真正的将军却如这冰封的湖水,没人知道下面奔流不息的是什么。”

    “什么人居然敢随意饮用怀恩王族圣泉!”

    忽然间马队出现在了两个人的面前,一溜的健马,一排的健儿,为首的是个高大威猛的男子,他黑巾包头,腰挎双斧,马身人身上都挂满了金饰,显见是个不凡人物。这些个马队后面还有一部马车,装饰的也极为华丽,帘子都放下了,看不出是个什么人物在里头。

    黑巾的男子跃马近前了一步,双目猛地睁开扫了月拔和巴云斐一眼,这一扫好像一道电光,智勇如巴云斐也不禁心里一颤,巴云斐赶忙瞅了一眼月拔,见自己这个徒弟,银狐部落的少主人倒是神色不变,心里暗赞了一声。

    “我们是远来的生人,不知道这泉水是属于怀恩大王的,还请大人恕罪。”

    “莫说这水这山,这阳光照到的地方哪不属于我们怀恩一族?坦坦人是马背上的王,便是这世界的王。”那男子在那里傲然说着,这时候又打量了两个异乡人几眼,“你们是什么人?哪里来的?见到虎将军怎么不拜?”

    巴云斐听到虎将军,心里也是一凛,心想坦坦皇帝怀恩纳扎有十五个儿子个个英雄了得,一个女儿也是美若天仙。坦坦人自夸雪山长盘双龙军,西海万里虎目将。千华万花尽绽放,独爱雪山一株莲。

    双龙军就是怀恩两个得力手下所率领的部队,这些年已经打败银狐部落不知道多少次了。而虎目军就是怀恩十五子率领的铁卫军,威震东方诸国,天下无敌,领军的人物就是二王子怀恩虎目。

    难道就是面前的这个人吗?

    “阿哥,你也好生的不讲理,难道这水别人喝上一口还会少吗?”就在这时候车的帘子忽然挑开,一个女子探出头来,“莫要吓坏了人家,当作我们怀恩家里都是如虎如狼的。”

    那极威猛的男子这时后见这女子说话,也咧开大嘴嘿嘿笑了一声,“我自不和这些人计较,走!”

    黑巾男子大呼一声,一纵胯下骏马,竟在这漫天雪地中飞驰而去,口中啸声连连,那些个风,那些个雪似乎都怕了他,使劲的向着两边卷开去,扫得人看不清楚,一会没了踪影。

    直到这声势极壮的男子走了,巴云斐轻出了一口气,才有机会打量了面前的女子一眼。

    这还是个女娃儿呢,看年纪只怕比整日爱缠着月拔的女孩炎真还小上一些,但是朱唇贝齿,明眸秀目,这当儿在雪地里白嫩肤上透出一抹子红红的晕来,煞是可爱,稍假岁月必是个绝世不出的佳人。

    那女娃儿再次笑了笑,“我阿哥打仗多了,对人总是凶巴巴的,不过他不坏的。”

    女娃儿还要说话,一名近侍近前了几步,说了句,“公主,十七国的使者们还在等着晋现礼物呢。”

    华盖旋起,青帘落下,健儿香车一下子都走的干干净净,天宇芒山中又只剩下月拔和巴云斐两个人都静静的不说话。

    好一阵月拔忽然悠悠长叹,少年人忽做沧桑样,巴云斐顿时笑了。

    “师父,你不见坦坦人兵强马壮,我们愿以为只要能打败双龙将或许就行,这么看来坦坦人实力之强,实在是………..实在是……..”

    “那男子霸气十足,刚一露面的时候使得我手心直冒冷汗,而且那双眼中傲贯天下,我想这世间如此的伟男子实在不多。”巴云斐说到这里忽然冲着愁容更重的月拔眨了眨眼,“不过听说怀恩年纪已经大了,儿子又特别多呢。”

    月拔听到这里似有所悟,“我们走!就去见识一下那牧马人的宫殿月影腾格,和世上的王怀恩纳扎!”

    多少个百年前这草原上开始有了人迹,又有多少个百年前,当一位叫做怀恩的牧马人来到一位大酋长面前,递上了一幅图。

    “这是什么?”大酋长一手搂着美人,一边喝着醇酒,鼻孔朝着天,漫不经心的问了问。

    “这是个宫殿,一个可以统治天下的宫殿!”

    “天下?我要天下做什么?有了这美酒佳人,就是天下!”酋长恣意的大笑起来,挥了挥手招呼着手下,“把这个疯子赶了出去。”

    “慢着大王,我还有一样东西可以献给您。牧马人跪倒在了地上再次捧上了一样东西,“美酒佳人是大王所爱。有了这个大王可以精力无穷,日夜征伐。无论是天下还是……”

    牧马人那眼睛扫了扫大酋长拥着的美姬却不说完。

    鼻孔朝天的大酋猛地低下了头,眼睛里冒着异彩,鼻孔里喘着粗气,“你说什么?!”

    怀里的美人忽然凑到了他的耳边低声的说着什么,然后吃吃的笑了起来。酋长一把抓过了那包东西,打开了,把白色的粉倒进红色的酒中,仰头喝了下去,然后抱起了美人大踏步的走了出去,嘴里喊着,“有赏!有赏!”

    多少个百年之后,年轻的月拔恭恭敬敬的站在一座大大的行宫之前,双手垂在身前,头压的低低的不敢抬起。他的面前就是行宫月影腾格,一座曾经可以移动的宫殿,一座被一个叫做怀恩的人用来征战天下的宫殿,虽然已经有数十年不曾真正动过,只怕也不能动了。

    一个侍卫在坦坦王怀恩纳扎的近前读着礼品的单子。怀恩眼睛微阖,鼻孔一呼一呼的仿佛睡着了,两个女子近似赤裸的跪在那里,一个在给他垂腿,另一个在给他修剪脚趾。忽然间怀恩纳扎动了一下,一个女子轻呼了一声,满脸通红,坦坦的王却哈哈大笑起来,摆了摆手,“不用念了,都不是些什么稀奇的东西,入库就好了。”

    这时候另一名侍卫引着个肤色黝黑,双目倒是有神的男子上前,“陛下,阿育王使者觐见。”

    怀恩纳扎“嗯”了一声,“使者,你带了多少牛羊,多少珍宝啊?不过你们既不懂放羊,又不肯吃牛,能有什么好东西?东方那十六国个个和你们一般的穷酸,真是无趣。”

    “大王的疆土,用最快的马数月也走不完,大王的猪羊让我们十七国的人一起来吃也吃不完,大王的将军们一个就可以灭亡一个国家,世间有人的地方都在颂扬您的伟业,小臣的卑微之国实在没有什么能让大王看得上的。”

    “哼,你倒会说话,不过难道就想这样蒙混过去吗?”

    “大王,小人在自己国内的时候就听说,大王有两样宝物,一个是这可以来去自如的宫殿,另一个是能让人精力无穷的妙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哼,你问这个做什么?本王的宫殿已在这世界的中心,不需再移动了,本王虽然年过六旬也不需要什么药石。”

    怀恩纳扎再次动了那么一下,这次那两个女子没有出声,只是在那里轻声的喘气。身形有些个臃肿的怀恩纳扎眼睛眯成了缝一般,开始打量起来面前这个摩杰罗人。

    菩提珠,檀香脂,这个男子除了肤色极黑之外,眼睛深邃鼻梁高挺,和同来的撒哈拉银狐那种白净英俊截然不同,又不相上下。这人身穿红袍袈裟,是个僧人摸样。

    “小僧却得到了这么一幅药剂,据说就是怀恩王的家传宝物,不知道真假,所以特地带来希望大王一看告知。”

    怀恩纳扎的眼睛也一下子瞪大了,粗粗的喘气声传了出来,过了一阵,他忽然喊了一句,“传库言大夫!”。

    宫殿大门关上了,月拔和那个阿育王朝使者都退了出来。侍卫引领着他们去了不同的驿馆,巴云斐却不知道哪里去了。

    坦坦草原的夜色很美,虽然冬夜。却最适合将一杯烈酒倒入喉中,任由那暖意流转全身。天空中星光晦涩难明,月拔独坐在屋顶上,自饮自酌。他心中并不痛快,所以酒喝的反而痛快很多。

    这时候便听见有人在那儿高歌,唱的什么完全听不懂,但是歌声昂扬,其音缭绕。

    月拔寻声望去,却是另一人独坐屋檐,和自己隔开几个房子在那里对月高歌。

    “你要不要过来饮上一杯?”月拔见那人肤色不黑不白,反而有些个泛黄,然后头发,胡须,甚至眼珠却都是黑的,和撒哈拉人长的大不相同,和坦坦人,阿育人也是大有差异,于是姑且用着坦坦话,问上了一句。

    那人闻声转过头来,似乎并未听懂月拔的话,但是他温然一笑,说不出的儒雅风流,配上一身雪白袍子,让人大生好感。

    于是月拔举杯。

    “酒?”那人忽然开口,生硬的一个坦坦字。

    “好酒!”

    那人这次便懂了,面上忽然露出喜色,他起身,忽然间身形移动,竟好像飞纵一般,在房顶上几个起落已然到了月拔面前,也不说话,抓起一个瓶子,伸手扯开塞子,一仰脖子咕咚咕咚倒了下去。

    这酒看似没甚酒味,却是极烈,便是最能饮的撒哈拉人也不敢这般喝法,月拔见这人这样喝起来,心下大赞,心想这真是个人物。

    就在这时候那人忽然面色一变,猛地附身张口便吐了起来,一下子熏天的酒气四散,让人皱眉。

    原来他并不能喝。

    这人好半天抬起头来直盯着月拔,目光古怪,也不知是喜是怒。

    这下子月拔也是大为紧张,心想刚才见这人身形真是极快,万一翻脸要打,自己也真不是对手。

    就在这时候,白衣人展颜一笑,嘴里夹杂酒气吐出两个含糊的坦坦字来,“好酒!”。

    “好酒!”

    月拔和这白衣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各自抓起个酒瓶来,没命的倒下去,再接着又见那白衣人大吐起来,直弄得一身干净白衣污秽不堪。

    远远站在房檐下的巴云斐摇了摇头,低声念了句,离家时日远,不知存与忘,借酒入愁肠,化作绕指柔。

    PS,古诗里的词居然敏感,实在不想改标题了。看着最后两个字是拼音真煞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