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芯片芯片
谈鸿武的眼神终于有了波动,借着窗外投进来的一线雪光,元启森似乎能瞧见一圈一圈的水波状涟漪在他瞳孔里荡漾。耐心地等了二十多分钟,元启森终于得到了答案。 “芯片!”谈鸿武憔悴的脸庞涨得血红,用尽全身力气大吼,“左边胳膊里有芯片!”他直勾勾地盯着元启森,忽然剧烈挣扎起来,晃得坐椅咣咣直响。 目光落在谈鸿武左臂褴褛衣袖上,元启森为那分辨不出颜色的肮脏衣物深深皱眉。他转身打开门,问原木要武器。 原木犹豫了片刻,在元启森坚决眼神中不甘不愿地掏出一把短刀递给他。她说:“少爷,别伤着自己。”明明是句关心话,听来却像讽刺。元启森心想,我就这么没用?他瞪了原木一眼,把门关得山响。 别扭地捏着刀柄,元启森发现拿刀真是件困难事儿。冷冰冰的刀柄给他的触感实在太陌生,他白皙的手指与黑沉刀柄对比强烈,很不和谐。尽管他动念便可能有千人万人死去,但是亲手拿刀子这还是第一次。此时的他竟有些不知所措。 僵直站了片刻,感觉刀柄被自己狠命攥着已经有了些温度,元启森这才走到谈鸿武身边。回忆着白选曾经说过的几句话,他瞄准谈鸿武的太阳xue,比划了好几次才成功把人敲晕过去。就这几分钟的事,他的额角鼻尖就沁出汗来。 卷了卷自己的衣袖,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有点颤抖的手慢慢稳定下来。这把短刀很好用,第一次对人动手的元启森原本想先划破袖子,没想到用力过猛一刀下去就有血花冒出来。他吓了一跳,后退两步警惕地盯着谈鸿武,剧痛有可能会让人从晕厥中苏醒。 等了几分钟,谈鸿武依旧一动不动,元启森小心翼翼地再度靠近。这次他控制住了力度,把谈鸿武的衣袖划破挑开,露出整条胳膊。一眼瞧过去,他发现谈鸿武的上臂有个不寻常的突起,通常人体出现这种现象很有可能是在体内种植了追踪仪。那么,这个类似追踪仪的突起就是所谓的芯片了? 强忍着恶心用短刀划破突起附近的皮肤,在血溅到自己身上时,元启森的脸还是变得雪白。他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动手见血。忽然止住刀,他心想,小乖在那么小的时候就杀过人,她有没有怕得发抖?有没有如自己这样恶心得想吐?觉得这血刺目的红? 闭了闭眼睛,强忍住心悸,元启森的薄唇抿成直线,死死咬着牙用短刀的尖刃在谈鸿武的胳膊上开了个大洞。这过程漫长得好似几年,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最后终于从皮rou中挑出半个指节那么小、很薄的一块芯片。 元启森第一眼就认出,这块芯片应该是放置在电脑中当备份盘的移动硬盘。如果电脑出了故障,这块移动硬盘里储存的东西就能为恢复系统中的某些资料派上用场。 银白色的芯片不沾血迹,窗外的光投射于其上,它看上去如冰似雪般洁净。元启森抽出手帕包好芯片,把它塞进大衣内口袋里。他把短刀“呛啷”扔在地上,寒风灌体,他只觉后背凉浸浸的很不舒服。 抬手匆匆拭汗,元启森这才有空抬眼去瞧谈鸿武,却很意外地看进一双清澈平静的眼里。这下真吓得不轻,元启森失声惊叫。原木咚地撞开门冲进来,一手就把元启森拉到自己身后,虎视眈眈地注视着明显恢复了清醒神智的谈鸿武。 “你给他服了多少药?”元启森盯着原木的后脑勺寒声发问,怒气上涌。原木很明显地瑟缩了身体,垂首一言不发。 “不服从命令的后果,你不知道?”元启森异常恼火地发现原木居然敢违背自己的命令,私自给谈鸿武减轻剂量。 “少爷,对不起。两倍的剂量已经足够他说出实话。”原木低敛的眉目很沉静,她轻声说,“夫人交待过,要多为少爷做积德行善的事儿。所以,能不伤人就不要伤人……” “滚出去!”元启森冷冰冰地打断原木的话,“不要以为我对你过多容忍就可以大胆抗命!回去以后你卷铺盖滚出元家!我伺候不起!” 原木默默低头绕过元启森往门外走,但她知道元承智不会让自己离开他。扭头凝望他瘦削笔直的后背,她眸中掠过悲苦之色,咬牙说:“少爷,这里空气太污浊,不可久留……” “滚!”元启森头也未回,声音轻且柔。 原木知道看似平静的元启森其实已经动了真怒。为免他情绪变得太过激烈,她不再多话,安静地离开。轻轻关紧门,她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门上那道漏风的大缝。 “没想到我居然有幸能见到大名鼎鼎的曙光二世。”谈鸿武的声音很虚弱,有气无力地靠在椅背上,不再有方才不停挣扎时的疯狂模样。他的胳膊不停地流血,哪怕因天太寒冷,血液流淌的速度缓慢,他的脸庞也很快变得惨白。 “为什么要背叛沈三多?”元启森厌恶地看着这个叛徒,方才被原木激起的怒火一直烧到了眼里。 “如果不是他,我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死了,就再也没有人知道我暗地里的身份是什么。”谈鸿武忽然怪异地笑起来,“二世先生,那块数据不全的芯片要想复原很不容易。当然,这种难度对您来说基本上等于不存在。我相信,当您看见芯片里记载的内容,您一定会感到万分惊喜的!”他眼里满是恶毒和疯狂,仰天哑声大笑不止。 方才元启森曾看见他目光清湛,此时相信那只是自己的错觉。“不管小乖会遇上多大的麻烦,我都会替她清理干净。”弯腰捡起那把短刀,他握住刀柄,刀尖对准了谈鸿武的心脏。 “你是想杀我吗?你不会的。因为你知道小乖希望亲手杀死我。你如果越俎代庖,她会不高兴的。而且,她还应该想知道很多事情。”谈鸿武的脸庞扭曲得看不出原貌,带着几近变态的兴奋感,仿佛刀尖捅进皮肤能让他愉悦。 “如果你是个白痴,我会把你留给小乖泄愤。但是现在你很清醒,那么我情愿直接杀死你,免得你在她面前说些不该说的话。”元启森手臂用力,短刀锋刃轻而易举地刺穿谈鸿武脏兮兮的棉衣,扎进了他的心脏。 用力往前一送刀柄,元启森第一次亲手杀人,却表现得格外镇定,方才因见血而产生的身体不适好似不存在。谈鸿武慢慢张大嘴,低头看着胸口黑沉沉冰冷的刀柄。他耳语般低声说:“你会后悔的……” “我活了十八年快要十九年,最后悔的事儿就是曾经暗算了我meimei。除此之外,从来没有后悔过。”元启森打断谈鸿武的呻吟,握住刀柄转了几个圈。更浓郁的血腥味猛地扑面而来,他强迫自己适应这种味道。 “小乖能做到,我自然也可以。”他默默地想,甚至近乎自虐般大力呼吸混合着血腥味的寒冷空气。说话能分散他的注意力,足令翻腾的脏腑被无视。“小乖曾经经历过的,我也要尝试着经历。我是男人!”他的身体里充满了力量。 冷漠地看着谈鸿武,元启森神色淡然地说:“我不会给你机会去威胁我meimei,不管她闯了多大的祸,我都会帮她摆平。等事情办完了,我自然会告诉她。所以,我顶多就是被她翻几个白眼。” 他的声音蓦然变轻,眉宇间却满是戾气,眼神凶狠地宣布:“谈先生,祝你上路愉快。”谈鸿武抬起头惨然发笑,呼吸戛然而止,这诡异的笑容永远留在了他脸上。 松开刀柄,元启森低着头艰难地蹭出了门。寒风入骨,他蓦然打了个喷嚏。揉着发痒的鼻头,他对原木冷酷地说:“本来他还可以多活几天,因为你愚蠢的仁慈,他提前见了阎王。” 脸上浮起不正常的潮红,恶心之感大起,元启森哇一声倚墙大吐而特吐。原木急得眼里浮起水雾,急忙帮他抚背。 元启森几乎把胆汁都给吐光光,老龙看他难受成那样,却还努力对自己微笑,心里也很是难过。如元启森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科学家加病号,亲手杀人对他而言绝对是不小的冲击,哪怕出于自愿。 止了吐又休息了许久,元启森不愿意再留下去,吃饭什么的老龙也没有提。他脸色异常苍白,对老龙说道:“尸体先放你这儿,她回来就是这几天。那对母子也等她回来再安置。如果她不追究,我自然不会再管。” 老龙亲手扶了元启森出武馆坐回车里,还是担心抱怨:“这种腌臜事怎么能让您亲自动手?您可是不相信老龙了?”又自责道,“我真不该让您沾了晦气!” “给我meimei办事,我不觉得脏,也不想假手别人。老龙你不要多想。”元启森舒舒服服歪在车上的躺椅里,眼波很柔软。杀人时的戾气消失得一干二净,他此时心里格外安宁。 原木亲手给元启森换上热乎乎的棉鞋,皱眉看向还站在车门外面的老龙。老龙慌忙把门关上,隔着车玻璃大声说:“少爷,您赶紧把衣裳从里到外都换换。”第一次杀人,不出一身冷汗的怪胎,老龙这辈子还没见过。 元启森笑着点头,向老龙挥手告别。他隔着衣裳抚摸那块小小的芯片,嘴角微翘。假期结束之前还能办这么一件事,他很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