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琴断秋水
“天冥冥兮欲雨，水潺潺兮涟波。目南国以远眺，烛玓瓅之顾往。” 傍晚，天气阴沉，冷风萧萧。叶慕雨在经过一处小山坡时，听到了琴瑟之音，和悠扬而落寞的歌声。 “昆仑界中，还有这等雅兴之人？”听到这声乐，叶慕雨心情也变得舒畅了不少。他寻声而去，却只闻其音，不见其人。 琴瑟的声音还在继续，婉转清澈，撩人心扉。 “登危楼兮寒甚，居僻所兮自悲。言无序兮异于心，乐无律兮沉于情。” 歌声再次传来，叶慕雨蓦然，心绪被歌声牵动。世事于歌中一样，强如天曜，高处不胜寒的落寞；弱如他，当初一场血案，却有心无力。 雷声滚滚，下起了倾盆大雨。叶慕雨站在雨中发呆，任凭浑身湿透也无动于衷。 “看来小友对这音律歌唱颇有所感啊，这么小的年龄实属难得。”声音从叶慕雨背后传来。叶慕雨被这声音唤回心神。转身一看，一个蓝衣男子端坐其后，二三十岁的光景，面色温和，仪表堂堂，儒雅而清秀，飘飘然空灵绝世。他坐在草席上，红木材质的琴瑟摆在面前。琴瑟边上燃着一支油灯。即使现在暴雨大作，也没有落在这男子身上一滴。 “前辈！”叶慕雨对这男子行了一礼。不论年龄和修为，就这男子刚才歌声中表现出男子的心性，也担得起前辈一称。 “叫我玓瓅子便好，不用行礼，”男子温和的看着叶慕雨，“虽然我年龄比你大了许多，但你曾得天曜星君指点，算他半个徒弟，和我同辈。” “阁下。。。认识天曜？”叶慕雨愣住，天曜数世前就隐于昆仑灵墟，除了天界应该没几人认得他。 “有幸认识，有人曾和我说了昆仑玉墟中发生的种种，我自然也知道你，”玓瓅子笑道，随手拨动琴瑟，“我在天曜星君之后一世，被贬在昆仑界中，永不可再回天界。”他说的云淡风轻，像是再说别人的故事。 “自从来到了昆仑界，我便一直在此调琴歌唱，难得遇上用心听的人。”玓瓅子继续说道。 “不知前辈。。。玓瓅子为何被贬在比？”叶慕雨问道，他看玓瓅子并不像是作恶之人，不免感到奇怪。玓瓅子让人觉得十分温和，总不会像天曜一样说“此间种种，皆为天机”吧？ “我在天界盛会上，弹了一支不该弹的曲子。”玓瓅子说道，眼睛看向远方，陷入了回忆。 那一年，玓瓅子还是天界的琴仙，整日在天界弹奏着欢快的音乐，看到其他天神能从中得到快乐，他也很知足。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同样精通音律的秋水仙子。 两人互为知己，渐渐的产生了微妙的感情。但凡天界盛会，总是请玓瓅子来演奏音乐。之前众神都很满意，天界之主也对玓瓅子赞赏有加。 只是在他和秋水仙子相爱后，玓瓅子再在盛会上演奏，琴声变得暧昧。在严肃古板的天界中，这样的琴瑟和歌唱被称为yin词艳曲，有伤风化。从那以后，天界之主和其余的一些掌管天界者就对玓瓅子心怀芥蒂。 虽然许多人感到不快，但也没有明说。 直到有一天，玓瓅子下到人界，想要游历一番，为自己的音乐找着灵感。却不想遇到了人间一只强大的妖兽。玓瓅子本是琴仙，武功修为并不算太高，因此被妖兽重伤垂死，虽然最后击退了妖兽，返回天界，但是伤势之重，性命危在旦夕。 秋水仙子整日痛哭，最后不得已潜入天界禁地，偷取了能让死骨生rou的天道轮转丹，才救了玓瓅子一命。不过秋水仙子因此被囚禁了起来，等候审判。天道轮转丹仅有三颗，是天界之主为自己准备的，秋水仙子自然也知道这样做的代价，但是为了玓瓅子并没有丝毫后悔。 在秋水仙子被囚禁时，天界盛会再度召开，玓瓅子自然被钦点去演奏。 玓瓅子强忍着心中的牵挂，弹奏古琴，音乐让人听了索然无味。席间，一个护卫向天界之主禀告，秋水仙子已经被天雷处死，天界之主满意的点头。 这话自然也传入了玓瓅子的耳中。玓瓅子双目紧闭，清泪无声滑轮在素琴上。手指轻舞，弹奏出的音乐绝望而刺耳，充满了不忿和悲伤。 众神面面相觑，天界之主更是大怒，要把玓瓅子处死。这是玓瓅子对天界之主的不敬和质疑。 许多神仙求情，甚至是玓瓅子的师傅以性命相求，才免下了玓瓅子的死罪。但是活罪难逃，被贬谪到了昆仑界中，终生不得踏进天界半步。 “从那之后，我才知道。最好的灵感从来不是来自山水，而是来自感情。”玓瓅子说道，眼睛中已经没有了泪水，只留下追忆和后悔。他很希望，当时自己回到天界后死去，至少不会连累秋水仙子。 “原来，真正的天界是这样。”叶慕雨喃喃道，他从来都以为，天界虽然严肃，但绝对是公正的。 “许多时候，你觉得天道的顶峰是绝对的干净和正义，”玓瓅子长叹一口气，“如果真的接触久了，你才能知道，没有什么比那更任性和肮脏。至少，天曜星君是知道的。我没他那么大的本事，只能被当局者摆布。” “星君他。。。到底为什么离开天界？”叶慕雨沉思，这是他一直的疑问。 “这事是天界的机密，若我说这秘密，哪怕在昆仑界中也会被天谴。在人界中，仅是说‘天曜’二字，也会有天怒降临，”玓瓅子说道，“如果你变的很强，能帮助天曜，自然会知道。” “原来如此。”叶慕雨点头，天曜的事情远比他想象的更大，绝对不是现在的他能掺和的。 “和你说了这么多，心情好多了，”玓瓅子说道，颇为轻松的一笑，“我最敬重的人就是天曜。如今和他弟子聊这么久，也是种缘分呀。” “客气了，玓瓅子愿和我分享你的故事，还让我听到了如此动人的音乐，我才是荣幸。”叶慕雨说道。 “你还真会说话。”玓瓅子笑道，手指在琴弦波动了几下，琴上一束白色流光没入了叶慕雨的身体。 叶慕雨忽然觉得，身体中像是多了不少禁锢，固不可破，但是实力并没有收到影响。 “这是？”叶慕雨心惊。 “几个经脉而已，”玓瓅子笑着说道，青丝从发根处缓缓变为了白发，普通一个迟暮鹤发的老人，只是容貌未改，“你天生没有仙根，我把我仙根赠与你，算是见面礼吧。” “这。。。这怎么能接？”叶慕雨直接愣在原地，虽然不知道何为仙根，但是必定是特别重要的东西，又怎么能随意送人？ “不必担心，仙根自会和你经脉融合，达到最适合你的状态，和天生的一样。”玓瓅子说道，嘴角渗出了丝丝血迹。 “这对你身体危害太大了！”叶慕雨说道，看着空灵绝世的玓瓅子变成这般模样，他于心不忍。 “无妨，我既然今生已经注定在只此地，仙根于我无用，”玓瓅子说，他现在很虚弱，说话也有些吃力，“但你不一样，你还有机会成长，以后也许能够帮助天曜，也能帮我做我做不到的事。” 叶慕雨没有说话，但是心里很难受。 “你走吧，去闯出自己的天下。”玓瓅子说道，身形渐渐隐去，“日后若是想听我的音乐，随时来找我，恭候大驾。” 说完后，玓瓅子身形完全消失，琴声依然响起，证明着他的存在。 “多谢前辈！”叶慕雨行大礼，玓瓅子将一身仙根赠与他，再怎么也能叫前辈了。 礼毕，叶慕雨转身离去，背后余音袅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