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肖一家
老肖一家 凤老头从京城回来,一反平时对图清店铺非常腻烦的态度,每天往那儿跑得很勤,又出力又费心,比自家的事儿还上心,让老肖很不解。 “是我糊涂,我这次到京城,才知道,这图夫人,是顶顶好的大好人,她开这些铺子,就是为了给李家庄的人赚点钱。你知道李家庄的人,是她什么吗?她家的仆人和佃户。亲家,你见过这么好的东家吗?她捎钱回来,让全村的孩子都读书呢。就在她家的祠堂,请了个先生,村里的孩子,无论男女,都去念书。这是我听我那老2说的。我以前,见她一个女人抛头露面的,总觉得肯定不怎么好,现在才知道,人家是菩萨一样的好人呢。” 老肖没说话,他已经听说了,如果自己不来,凤家的老大,自己那女婿,准备娶一个姓图的。这凤老头现在怎么又说人夫家姓图,他弄不清,他只知道,开那些铺子的,就是准备和女婿成家的女人。 他不知道该对这个女人觉得抱歉,还是该讨厌这个女人,反正,他听凤老头这么说,心思就是不舒服,最近,店铺的房子已经收拾好了,正由京城里来的人装修。他在乡下,房子盖完,也会抹抹墙裱个顶篷收拾收拾,但不像这里说的,叫装修,也不像人家弄得那么像回事儿。他没听说那些闲话时,还对人家这种新式的房子很好奇,也憧憬着,女婿官儿做大了,会不会也在老家,盖个这种新式小楼房,和他的女儿衣锦还乡,幸福的度过晚年。可现在,他不那么想了,也不想去看了。 前几天,他放心不下,特别去了内院,见女儿脸色红润润的,眉眼也舒展,知道女婿对自己闺女很好,心里这才稍稍放宽了一点儿,他这几天胡乱猜想,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自己姓图,还是夫家姓图,难不成那是个寡妇?啊,呸呸,女婿怎么也不会娶个寡妇的,女婿无论人样还是文采,都是人上人呀。 “老肖,我那老2,在京里住的房子,就和这图夫人的准备开店的房子一样,也是二层小楼房,就是比这院儿大,后面的花园,怕有好几亩。我还奇怪,他若住在兄长这儿,不管怎么说,一出门,别人还不得鞠躬作揖的称一声‘凤二爷’,他却死活要去京城。原来在京城,他子比这儿确实过得好。想我的老2,比老大书还念的好,我说他那年没考上,就再考考吧,关老爷还败走麦城呢,他就是不听,我看了,老2的子既然过得那么滋润,考不考的,也无所谓啦,我也不求什么了,娃自己乐意就好。”他见老肖不说话,这才奇怪起来,“咦,老肖,你怎么不说话?” 眼镜店开起来了,磨面坊也开起来了,客栈后来也开张了,子一天天飞逝,凤老头忙地不亦乐乎,老肖却闲得非常难受。 …… “老爷,我爹似乎有什么心事,整天闷闷不乐的,也不肯给我说。”雪梅一脸难过,凤煜对她很好,她已经习惯有什么难事,都给他说了。 “你母亲和弟弟都没了,你又嫁了,你爹是不是一个人过不惯呀?” “公公也是一个人。”雪梅有点疑惑。 “咱爹,不还有我们兄弟呢。其实,岳父才四十多点,还年轻,比爹要小十多岁呢,给他续个家室行不行?毕竟,你弟弟没了,他心里没有依仗呢。” “你说这倒是有道理。可是——” “明个,我给张媒婆打声招呼,让她帮忙瞅着,带个女孩子的都行,给你爹续房人。”凤煜和雪梅并排坐在炕沿上,低头在她耳朵上啄了一下,“别愁了,啊” 老肖没想到,他为女儿担心,竟然担忧出这么个结果,张媒婆为了取悦同知大人,竟然介绍黄花闺女,让他一口回绝了,这媒婆不死心,现在,又给他提说了一个和离的妇人。 “这女人可怜呢,夫家婆子恶得很,针扎烟锅子烫,她娘家兄弟实在看不过去,帮她和夫家和离,过大堂打了官司呢。唉,老肖,这个胡大姐,人物齐整,又没孩子,娘家不要彩礼,只求能嫁个好人儿,现在求娶的人家多呢。”见老肖不答话,她又说:“老肖,胡大姐不是不能生,和离前就怀着呢,婆婆让她挑水,累得小月子了。她本来她还强忍着,一个女人,就算是和离,名声怎么也受损不是?就是没了孩子,她才下了决心的。” “这人也就是命苦。”老肖皱着眉,同了一声,完了,媒婆马上就眉开眼笑的赖上来:“这么说,老肖,你是答应了?那我给胡家回一声去了。凤大人说了,帮你在外面赁个院儿,你先住着,将来或买或盖,再商量,他也吩咐下去了,过不了几天,拾掇拾掇,把你的事儿办了。瞧瞧,过两年,胡大姐给你生个胖小子,这不是齐齐整整一家人了?”老肖没想过在成家,他觉得自己克妻,但无后为大让他也夜不成寐,媒婆最后一句话,打动了他的心,这么糊里糊涂的,女儿嫁了刚一年,他给自己续了房。 老肖是个要强的人,不肯坐在家里吃闲饭,就在客栈里烧水扫地拾掇庭院,每个月挣个三四百钱,养活他和媳妇。 后来,他见京城里捎过来的细布,在这景州没有卖的,就琢磨着开个布店,他一把想法说出来,凤老头是一百个支持,信写过去,很快就有了回音,说让在景州租好店面,布很快就会运过来。 老肖尽管是乡下人,也不是完全没做过生意,他农闲了,有时也倒腾点农副产品卖一卖,补贴家用,就是靠这点小聪明,他的家道才一向殷实呢。 果然,布店的生意还不错,他干脆在布店后面的院子,赁下一间房,把原来的院子退了,带着胡大姐住过去,胡大姐,也能帮帮他照看店面呢。 他自己一忙碌,也忘了为女儿担那莫须有的心。胡大姐刚嫁过来,干柴棒一样瘦,子过的顺心,人也慢慢丰腴起来,半年没到,竟然真的怀了孩子,把老肖喜得是眉开眼笑,整天忙忙乎乎做生意,高高兴兴照顾老婆,都忘记了自己女儿成婚快两年了,还没有消息呢。转眼,他的儿子就抱在怀了,这下,他更忙,也更没时间看女儿了。 这天老肖正在铺子忙乎,女儿家的厨娘,在门口东张西望的。 “他王婶,进店坐坐吧,喝口水。” “哦,不了,不了。”她一边说,一边却往里面走。 “他肖叔,你这一忙活,也不去看闺女了。”王婶没话找话。 “她过得好好的,我没事老去看啥。” “吆,瞧这说的,过得好好的。”王婶一撇嘴,“哎呀,这布难怪卖得好,确实又细又匀,夏天做衫子最好。”她没话找话。 老肖没接声,王婶那一撇嘴,让他心里一激灵,难不成女儿那里出什么事儿了? 他无心再待在店里,送走王婶,就把胡大姐叫到店面,让她先照看着,自己起,去女儿那里瞧瞧,到底有什么事儿。 肖雪梅脸颊消瘦,脸色苍白,大眼睛也没了神采,让老肖大吃一惊。 “爹爹,他,他,带回来一个女人,呜呜。” 乡下人布衣粗食,子清苦,当然很少有人娶二房,肖雪梅也只是听说官宦人家三妻四妾,这凤煜忽然带回来一个女人,还妖娆地对着她行礼叫jiejie,让她症愣了半天,从这天开始,凤煜便很少进她的房间,肖雪梅尽量忍耐,她在其他官员的家里走动,也知道这样的事儿,但真的发生在自己上,让她如霹雳击打,一下子就蔫了。 老肖也气得不轻,他呼得站起来:“我找亲家去。” “爹,你别去,前几天公公来过了,冤家也不知给公公说了一句什么,公公黑着脸就走了。呜呜,估计,公公现在管不了他了。” “你这,这,这女婿不是和你好的吗,怎么忽然变这样了?真是,鬼迷心窍了。” 老肖去找凤煜,凤煜躲着不肯见他,让他气得不轻,更让他气愤的,凤老头也躲着不肯见他,望着渐消瘦的女儿,他是又心疼又难过,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胡大姐倒是还对雪梅不错,那些天,几乎每天带着孩子过来看雪梅。 “姨,你别过来过去了,小心小弟吹了冷风。”雪梅劝胡大姐。 “那你得好起来呀,这么着也不是事儿,再好的夫妻分,他都那样了,你还眷着干什么。你该吃吃,该喝喝,自己不惜自己,谁惜呢。你就不为着别人,也要为着你爹不是,你爹这些年,吃的苦也多了,你要是有个好歹的,你让他怎么活?” “姨,我也想呀,可是,就是不想吃呢。呜呜”雪梅终于忍不住了,哭了起来。 “哭出来就好了,别憋屈着自己。”胡大姐眼圈红了,这女人,若果不是遇到个好男人,一辈子可就可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