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章 休屠请神(6)
“来去均有时,聚散总有因,五月十五夜,休屠觐神时。” “什么意思,这鬼谶言到底是什么意思。”休屠在心中怒喝道,偏不去碰触那个她已有所领悟的答案,她想象鸵鸟般把头埋进沙土里,不去猜,不去想,“会没事儿的,一定不会有事儿的!”休屠用苍白的语言安慰着自己。 当太阳再度升起时,离五月十五已只剩三日,昨天奇朵请神后,就有人在第一时间将谶言的结果报给了头曼,头曼听从了矢菊的建议,派人在单于庭外的空地上,连夜开始搭设大祭台。 无论休屠如何惶恐,她的请神,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小休,你相信吗?”昆脱看着呆呆发愣的休屠,再次问道。 “哦?啊,啊!”休屠应了两声,又马上歉意地一笑,“其实我没听到你在说什么,你愿意再说一遍吗?” 昆脱摇摇头,脸上并没有失望的表情,只有纯真地笑,“不说了,说了也没什么用,等我做出来时,你就知道了,知道我其实已长大了。” 休屠感觉了一下,昆脱心中并没什么不好的情绪,做什么呢?可能是个礼物,也可能是种新的技能,想要在自己面前展示一下,应该不是什么大事,还是顺口嘱咐了两句,“不管做什么,都要注意安全啊,小休不希望你受到任何伤害。” “嗯,”昆脱的笑容更盛,“我就知道,小休是这么想的,不让我受到任何伤害。”他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把头扎进休屠的怀里,小羊般蹭啊蹭的。 最后一次仔细地检查过自己的“作品”,冒顿的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她会喜欢吧! 五月十五这一天,看着太阳一点点升起,又渐渐落下,休屠的心也起起伏伏,不过想到这是为了冒顿去冒险,就算再次回到那种她不愿面对的生活中去,她也在所不惜。 她所顾虑的是,万一自己反穿回去了,那些亲人们会有多伤心,好在,她被认为是神女,那么她的“走”就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死”了,其实,也真就不是! 休屠还怕自己回去之前,帮不上冒顿,冒顿的命运已被弄得乱七八糟了,她在这么一去不回,冒顿要怎么办?以后,谁来帮他?好吧,就算惹得天怒神怨,这次请神,她也要说谎,至少要给留给冒顿一个好未来。 日落时分,休屠沐浴更衣,她没穿这里的服饰,也拒绝了阿妈给她新制的巫女祈神服,只穿了一条最为简单的白色薄锦的连衣长裙,低领长袖,裙摆长至脚踝,这样的衣服,在哪里都不会怪异到让人无法接受。黑发全部散开,不束,不编,也是最原始自然的发型。 正当一切准备就绪的休屠,静等月升时,有人报,冒顿殿下来了。休屠很高兴,她也想过,请神之前最好和冒顿见上一面,可因为有诸多顾忌,就强忍住了。 冒顿进房间后,休屠就禀退了下人,尽管她还想不好要对冒顿说什么,可还是珍惜这也可能是最后的相处时光。 冒顿进来后,并没说话,只是打开了手里的东西,捧到了休屠面前,“小图……” “啊——,不要!”休屠猛然大叫一声,抬手就打翻了那些东西,随着这声叫喊,房间外面的护卫们,霎时间冲了进来。 错愕的冒顿看着脸色惨白惊惧无比的休屠,一时间想不明白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冒顿和护卫们就这样瞠视着休屠,房间里的气氛怪异至极。 休屠却对周围的一切毫无知觉,她只是注视着散落在面前的东西,颤抖着,颤栗着。 地上有块儿雪白的羊羔皮,那里面包着的四样礼物,虽然已被打翻在地,却依然熟悉得令休屠恐惧,崭新的铜铃个个光润无比,闪烁着淡淡的青色光芒,每个铜铃上面都有两个正圆形的标记,圆形外围用简单柔和的弧形线条勾勒。 前一世,党秀秀猜测,这样的标记,象征着满月,贺渊龙说,“我看象小孩子的笑脸,笑起来就象个什么都知道的小妖精,我想啊,你小时候就是样的!” 那时,秀秀答道,“可惜我小时候从来不笑。” 已经了解了秀秀身世的贺渊龙,当时心疼地说,“如果我在你小时候遇到你,一定要让你笑,让你每天的生活都多些笑声。” 那一刻的秀秀,不是不感动,不相信,只是遗憾,生命无法重来。 这一世,冒顿从她出生起,就陪伴着她,她有了多少笑声,自己都记不清了,好了,够了,她享受得已经够多了,她真该知足。 休屠挥手禀退了护卫们,默默地拾起这些东西,铜铃分为三串,用柔软的红色羊皮条穿好,两小串是戴在手腕上的,一长串是围在腰际的。 还有一面小皮鼓,木制的边框和手柄已被细细地漆成为红色,手柄下方连着精巧的木质鼓槌,牛皮的鼓面,凝胶般呈现半透明状。 前一世,贺渊龙在和秀秀分手前,偶尔在旧物市场看到这些奇怪的东西,又被秀秀逼着卖了下来,秀秀还硬说成这是贺渊龙送给她的礼物,贺渊龙虽然不讨厌这些东西,但也很不以为然。 那时,秀秀也解释不了自己这种怪异的行为,更不知道它们是做什么用的。 现在,休屠清楚地知道,这是一整套巫女祈神用的法器,也是她穿越之门的钥匙,恐怕今晚的反穿是命中注定的了,它们此时无异于催命的符咒。 直到休屠戴好这套东西,冒顿还没从惊愣中回过神儿来,他不知道他哪里做错了,休屠没有法器,冒顿特意告诉奇朵大巫女,他要亲手准备,并按时送来,可休屠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 这时,休屠已扑进了他的怀抱,并没抬头,只用幽幽的声音说,“我知道这是你亲手做的!”没有喜悦,只有感动,“手鼓的边框和手柄,到底漆了多少边,你自己都不记得了吧,铃铛上刻的,是我的笑脸还是梨涡呢?刻的时候,你在心里又叫了多少声的‘小妖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