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各怀心事(2)
借着这股翻建的东风,和头曼单于的高兴劲儿,还有很多人的帐篷也翻建了,单于庭的整个规模扩大了一倍还不止,可雅兰阏氏的寝帐却仍然还是原来的,在这些又大又新的帐篷的映衬下,显得她的帐篷更小更旧了。 自从娶了矢菊后,头曼单于再也没去过雅兰阏氏的寝帐,在一些有阏氏出席的场合,也再没见过雅兰的身影。 其实在前年五月节上,休屠捕捉到雅兰阏氏的那一点烦忧后,就渐渐地发现了她正在慢慢失宠的事实。 休屠刚穿过来时,了解到单于的阏氏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有受宠不受宠的区别后,还为这里的阏氏们庆幸过,以为没了宫廷里的那些勾心斗角,她们的生活会更加安然。 可休屠很快就发现,她错了,阏氏们不仅争宠,还争命! 阏氏们没有妃子那种固定的品级和俸禄,她们财物和食品的获得,全靠单于的赏赐。而这种赏赐,它的随意性简直太大了,多寡的不均简直可以达到惊人的地步。 如果以前有人对休屠说,身为单于的阏氏还有冻饿而死的可能,估计打死她,她也不会信,等到休屠亲眼看到这种情况时,就不得不信了! 失宠的阏氏连奴隶都不如,奴隶是主人的财产,所以有人照顾他们,而失宠的阏氏则是单于丢弃的垃圾,谁也不会去照顾她们,谁也不敢去照顾她们。 相比之下,那些被单于赏赐给别人的阏氏反倒好些,因为是单于赏赐的,即使不喜欢,出于对单于的尊重,最起码也会维持基本的礼貌,和她们生活上的温饱需要。 而那些留在单于庭被完全遗忘的阏氏,就有可能发生冻饿而死的情况了,尤其是在严寒的季节。在这种情况下,阏氏们的争宠能不惨烈吗?能不以性命相博吗?就算想做个与世无争的阏氏,那也是不可能的呀! 现在休屠彻底明白了,为什么奇朵那么想让大姐彩霞成为巫女——即使没有单于的赏赐,巫女所得到的供养,也可以让彩霞一生富足。 话说,有工作的职业女性,就是不一样啊! 而且成为巫女后,彩霞被赏赐给其他部落的可能性也大些,那么就不用在单于庭里,守着日渐衰老的头曼,孤独一生了! 感叹了一番后,休屠就打算把这件无法更改事儿放下了,她安慰冒顿说,“不怕,有我们在,怎么也能照顾好雅兰阏氏,不让她受了委屈。” “嗯。”冒顿点头,“我也是这么对阿妈说的,我这么大了,有手有脚,还能养活不了她吗?况且我现在还娶了妻……,小图,你怎么了?!” 冒顿见本来微笑着站在他面前的休屠,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一丝血色也无,眼睛惊愕地大瞪起来,直愣愣地看着他,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 冒顿手疾眼快地拉了她一下儿,休屠这才没从床上一头栽到地上去,“小图,你别吓我,你怎么了?”冒顿一手扶着休屠,一手在休屠的面前晃来晃去,叫的声音却不大。 冒顿想到,有时,巫女会在没请神时,被神意外上身,这时不能打扰,只需静静守着就好,等上神的意旨传达完了,巫女本人自会恢复过来。 于是冒顿就不再惊慌,也没继续问,只想让休屠坐好。他们现在用的这张床,是休屠建房子时新做的,不是匈奴人用惯的席地而设的床,而是一张带有幔帐的大木床,离地面有段距离,休屠此时,正站在床沿儿不远的地方。 冒顿正想拿个大枕挡在休屠和床沿儿之间,休屠却忽然开口说,“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呃?”冒顿就在惊愣中停了手,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冒顿这回说得很慢,几乎是一字一顿,因为冒顿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的话里有什么不妥,能让休屠变成这样。 冒顿说完后,休屠捧起冒顿的脸,不断地摩挲着,口里乱乱地低语,“原来如此,竟然是这样的,我怎么就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啊!” 冒顿一时手足无措,休屠神态失常不说,抚摸着冒顿脸的双手,还不停地颤抖,正是六月盛夏时节,这样的颤抖,自然不会是因为冷。 “我这么说不对吗?”冒顿问。 休屠长叹了一声儿,面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手虽然从冒顿的脸上拿了下来,眼睛却依然看着,那张和贺渊龙一模一样的脸,说:“没有,哪会有错啊,就算再过一千年,两千年,你,还是会这么说的。” 冒顿还在琢磨,休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休屠又感叹了一句,“阿不啊,你原来真的是我的阿不啊!” 冒顿就更是一头雾水了。 休屠却不再说了,走了几步,到了床里侧,自己睡觉的位置躺好。冒顿放下了纱帐,也躺了下去,床很宽大,冒顿往里面,休屠躺的地方凑了凑,“你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也不给我解释解释?” 休屠想了想,“我还说不太好,有些事,我刚刚想到,也不知想得对不对,这样,我再想想,想好了,就告诉你。” 话虽如此,从那夜以后,休屠却再也没提起这件事儿,开始冒顿还记得,后来就渐地忘了。 男孩子或多或少都有些粗线条,冒顿没发现,从那夜后,休屠对他的态度不同了,看他的眼神也有些不一样了,而且,休屠更忙了。 休屠先是用了几天时间,把她自己和冒顿的所有财产都清点了一遍,然后相当急迫地扩大了营地的生产规模,已是夏天,种谷米是来不及了,休屠就组织人开荒种菜,又把牲畜的饲养增加了一倍。 这还不算,休屠陪呼衍珠回了一趟呼衍部落后,居然跑到头曼那里,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让头曼答应她,分给她一块儿呼衍部落的土地,打算再建一个休屠营地。 一个多月的时间,休屠黑了瘦了,看着休屠被烈日晒脱了皮的小脸儿,冒顿心疼地说,“我们的财产还不够多吗?我的威望,还不够高吗?你这到底是在做什么啊?” 休屠不说话,想着矢菊日渐膨胀的肚子,忧思沉沉,让冒顿看得心急,“你不是答应过我,你想要什么就对我说吗?你忘了?” 休屠摇头,动作幅度有些大,似乎是要把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脑子中摔出去,“我没忘,等我想好了,我就告诉你。还有,我会注意身体,你也别太担心我,我就喜欢多存些财物罢了。” 冒顿便没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