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南阳
大雨倾盆,淋漓尽致地下到了后半夜才雨势渐小。 之前许多天积攒下来的闷热荡然一空,取而代之的是说不出来的凉爽。 外间还摆着的冰山,这时就似乎有点多余了。 郭圣通睡的半梦半醒时,贪凉放在外面的半截手臂便觉出冷了。 她迷迷糊糊地把手缩回被中,翻了个身惬意地继续睡去。 柳外轻雷池上雨,雨声滴碎荷声。 这样凉快的夏夜,再配上雨打荷叶,实在是太适合睡觉了。 等等—— 漆里舍外哪来的荷塘? 郭圣通的睡意猛然去了几分,她睁开眼倾耳细听起来。 果听得淅淅沥沥的雨声打在叶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怎么可能呢? 郭圣通心中一凛。 这声音这么近,近得她连安慰自己是听岔了都不可能。 郭圣通深吸了一口气,轻声唤道:“常夏——” 今夜为她守夜的是常夏。 有人胡乱应了一声走进来。 那不是常夏的声音,更不是常夏的脚步声。 郭圣通顿时睡意全无,拥着被坐起来,警惕地等待着。 来人果然不是常夏,而是那个神秘男子。 郭圣通大骇。 她这是又做梦了? 可是这梦怎么能这么真实? 她坐在床上,使劲地掐自己。 快点醒来啊,她在心里急得不行。 男子温润如玉的声音缓缓响起,满含着说不出来的宠溺:“常夏没有,我你要不要?” 这人有病吧! 总要说的好像他们格外亲密一样。 郭圣通怒目而向,烦躁地道:“走开——” 男子楞了楞,旋即无奈笑道:“桐儿,好了,好了。不要生气了,算我错了好不好?” 什么叫算你错了? 郭圣通在心中腹诽着。 等等,什么叫算他错了? 她明明都不认识他,为什么要和他生气? 男子见郭圣通脸色略有缓和,便转身去倒温水:“是渴了吗?” 郭圣通不应他。 她掀开被,穿上丝履走到窗前霍然推开窗。 窗外果然有一处荷塘,雨势越来越小,已经趋近朦胧细雨了。 风卷来,颇有几分凉意。 这么真实的情景,真的是做梦吗? 郭圣通又多了几分不确定。 一只手越过她,轻轻地关上了窗户,又递给她一杯水。 郭圣通没有接。 她仰起头问道:“你是谁?” 男子叹了口气,摇头无奈地道:“好桐儿,不闹了好不好?” 郭圣通心下涌起一种对牛弹琴的无力感。 她究竟要怎么做,他才能相信他们不认识? 他究竟为什么要出现在她的梦里? 这所有的一切是不是和那场怪烧有联系? 这夜郭圣通睡的很是不好,幸好第二天不用去念书,才叫她可以赖床赖到巳时二刻。 郭圣通起床后望着昏黄铜镜中精神明显有些萎靡的自己,心下无名火就有些往上冒。 那个神秘男子到底是谁? 为什么要这样锲而不舍地来烦她? 这所有的异常是不是都是那场怪烧带来的? 如果是这样,如果可以选择,她一定会选择做从前那个正正常常的自己。 可是,没有这个可以选择的机会。 郭圣通脸上的笑一点点地沉下去。 当晚,她又做梦了。 梦里面那个神秘男子继续烦扰着她。 弄得郭圣通在梦中都忍不住嘀咕不解,不是要隔段时间才会做梦的吗? 她想解铃还须系铃人。 于是她心平气和地问他:“你到底是谁?我真的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一直入我的梦来?” 男子楞了一下,而后无奈地伸出手来要摸她的头,“桐儿,不闹了好不好?” 谁跟你闹了! 郭圣通气的不行,这人简直就和他没法沟通。 第二日早上常夏给郭圣通梳头时问她:“女公子昨夜做梦和谁吵架呢?” 见郭圣通露出茫然的神色,便笑着解释道:“婢子睡到半夜忽听得您在里间说话,还以为您是渴了要水,便起身来看,发现您是在说梦话。您没印象了吗?” 郭圣通混沌的大脑到这时终于反应过来了,该不会是昨夜气得极了才喊出来的吧? 思及至此,她表情微妙地望向常夏:“我不记得了,我说什么了吗?” 郭圣通在心中忐忑不安地祈祷:可千万不要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常夏出其不意地摇头道:“您说的不是真定话,像是南阳话。婢子听不大懂您说什么,就听着您很生气,像是在跟谁吵架。” 郭圣通心下一惊,她明显感觉到这一刻她的心都漏跳了半拍。 她怎么会说南阳话呢? 她从出生就没出过真定国,从哪学会的南阳话? 总不会是跟梦中那个神秘男子学会的吧。 羽年见郭圣通像是被吓着了,忙对常夏使了个眼色:“多半是你听岔了,女公子又没去过南阳,怎么会说南阳话?” 常夏反应过来:“睡梦中的人含含糊糊,婢子听恍惚了也是有的,您别当真吓着自己。” 饶是她们这样安慰,郭圣通仍然没法安心。 她怎么会说南阳话呢? 她怎么能会说南阳话呢? 等郭圣通心神恍惚地去了锦棠院后,羽年便和常夏咬耳朵:“你方才说的是真的假的?可别吓坏女公子了,再叫翁主以为撞着邪祟了。” 常夏摇头,很肯定地说道:“是真的,女公子说的真是南阳话,我越想越觉得是。” 她们两个自幼就长在一起,一同伺候郭圣通,感情深厚的很。 羽年见常夏如此肯定,心下也犹疑彷徨起来:“可是女公子从哪突然学的南阳话呢?这话以后千万别说了,你早晨说的时候,女公子脸都吓白了。” 常夏点头,又望了望周围,见四下里寂静一片,才低声道:“其实,女公子从春天那场怪烧后就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许多。” 不仅是听话懂事了许多,还认真地学起了诗书和岐黄。 这在以前的她们看来都是有些不敢想象的。 可是当变成现实时,又如此的理所应当,就好像女公子从前便是这样的。 郭圣通到锦棠院后并没有见着母亲,母亲正在书房教弟弟念书。 她便叫红玉不用伺候,自去忙就是了。 她想静一静。 什么都不想的静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