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六章 蹊跷
“才回来,你是来看你母亲的?”秦泊南看了秦无忧一眼,含笑问。 “是,母亲近来身子时常不适,女儿刚刚听说母亲又吐了,就过来看看。”秦无忧的眉宇间流露着担心,轻声说。 “你母亲身子不舒服正在休息,你暂时先回去,晚饭时再过来吧。”秦泊南平静着神情,噙着笑说。 秦无忧微怔,直觉哪里不太对劲,却又说不出来,怔怔地望了秦泊南片刻,点点头应了一声。 阿依看了看秦泊南,又看了看秦无忧,连忙道: “大姑娘,我陪你一起回去。”说罢拉起秦无忧就走。 秦无忧怔怔地被阿依拉走了,秦泊南眼看着她们全走了,顿了顿,又一次大步向寇书娴的卧房走去。 寇书娴因为秦泊南奇怪的反应,正坐在床上呆呆地发怔,眼见秦泊南又一次进来了,心脏高高地提起,急忙直起身子唤了声“伯爷”。 秦泊南默不作声地坐在床前的绣墩上,挥挥手屏退众人。秦泊南平时很少会与寇书娴说下人不能在场的要紧事,像这样提前清场的行为很是少见,寇书娴见状,心脏比刚刚提得更高,有些慌地轻声问: “伯爷,你这是……” 秦泊南看了她一会儿,沉吟片刻,直截了当地淡声问: “你这脉象是喜脉,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寇书娴呆住了,仿佛被湛蓝的天空中突然产生的一道锋利的闪电给劈中了,呆若木鸡了许久之后,本来微微发黄的脸竟然刷地一下子全白了! 她愕然地低呼一声,睁圆了眼睛,不可置信地道: “伯爷,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喜脉?妾身怎么可能会有喜脉,妾身又没有……”说到这里,她面色一窘,耳根子有些发烫,凝起眉毛极为罕见地愤怒起来,倒不是在对秦泊南发火,她焦躁地道,“伯爷,不是妾身不相信你,可是这件事一定是伯爷诊断错了,妾身怎么可能会是喜脉,妾身都这把年纪了,再说……难道伯爷的意思是妾身趁着伯爷不在府里时偷汉子给伯爷难堪吗?” 秦泊南见她没有半点心虚地生气了,心里倒是有点相信她的说法,他和寇书娴算是青梅竹马,幼年时两人虽然不是那种关系,但寇书娴身为长姐对他很是关照,为人贞静贤良,恪守规矩,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有悖妇德的事情来,可是脉象是不会错的…… 沉吟了半晌,秦泊南蹙眉,沉声道: “娴姐,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虽然到了这个年岁上,但其实若要按妇人的年岁来看你还年轻,若是你不想再继续守下去,已经有了那样的人选,待无忧出阁之后你可以去追求你想要的,若是需要我帮忙我也可以帮你,你不必一直呆在这个府里,像这样一直熬下去熬下去熬到生命终了的那一天,其实很没有必要。” 他每一次叫她“娴姐”时,都表示这样的劝慰是极其认真的。 “伯爷,不要再说了!”寇书娴别过头去,脸色有些难看地道,“妾身既然嫁入济世伯府成为这府里的太太,就永远是这里的太太,不管无忧在家也好出阁也罢,妾身都会维护秦家的家风不会被各种各样的污浊破坏掉!让伯爷蒙羞,让无忧蒙羞,让整个济世伯府蒙羞,这样的事情妾身永远不会做也不允许别人去做! 伯爷,妾身虽然不知道你诊出来的脉象是怎么回事,但是妾身敢发誓,妾身绝对没有做那些背叛伯爷让济世伯府蒙羞的事,如果妾身说谎了,妾身愿意被天打雷劈!“ 秦泊南看着她不作伪的略带激动的表情,心中越发觉得蹊跷,沉吟了片刻,又把了几次脉,并旁敲侧击地询问了许多话,然而无论是他正着询问还是反着询问都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秦泊南越发觉得不对劲,又开始详细地询问寇书娴和顾mama在自己不在府里的那段时间寇书娴的身体状况。 寇书娴说自己的身子一向很好,顾mama则说寇书娴从一年前开始就一直厌光畏热,每到夏天很容易会发生不思饮食头晕目眩总是睡不够的情况,但以前并没有吐过,像现在这样每天都吐得很严重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秦泊南凝眉沉思了好半天,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是喜脉却又有可能不是喜脉,喜脉的症状却极为明显,这样的病况他从医许久见过疑难杂症无数却从来没有见过。 他心里越发想不通,却又什么有用的都没问出来,只得嘱咐要寇书娴先按养胎的法子好好地养着,起身去西小院的藏书阁翻阅医书去了。 寇书娴脸色苍白,秦泊南走后,她坐在床上呆了许久,忽然沉声吩咐立在一旁有些不安的顾mama: “去叫解颐来。” 顾mama愣了愣,见她面色凝重罕见地带着黑沉,慌忙答应一声,匆匆去了。 …… 素芳院。 四姨娘正坐在榻上看一卷书,秦宣从屋里出来,已经换了崭新的蓝色云锦小袍子,玄色的小靴子洗刷得很干净,他走到母亲面前,笑道: “娘,听说父亲回来了,宣儿去见父亲!” 四姨娘看了他一眼:“怎么穿这件衣裳,去见父亲时应该换上青色的衣裳,这个娘从前不是教过你吗?” “可是宣儿喜欢这个颜色,而且这身衣裳是父亲送给宣儿的生辰礼物,上一次父亲看见宣儿穿这件衣裳时还说很好看很高兴呢!” “宣儿,娘不是说不许你穿这件衣裳,这件衣裳你当然要穿,但不能每一次都穿,你父亲最喜欢的是青色,你只有穿上了青色的衣裳才是你父亲的儿子。”四姨娘放下手里的书,弯下腰,双手扶着秦宣的肩膀,认真告诫。 秦宣对娘亲的话似懂非懂,在他小小的脑袋里他觉得他本来就是父亲的儿子,为什么一定要穿上青色的衣服才是父亲的儿子,难道不穿青色的衣裳他就不是父亲的儿子了么? 可是他不敢问。 他以前曾听见两个婆子谈论过他的样貌,她们说他的长相比起父亲更像三叔,尤其是他的眼睛,她们说他的眼睛和三叔长得一模一样。 他当时有些生气,他一直觉得他和父亲长得很像,娘亲也这样子说,所以他生气地跑回来对娘亲抱怨道为什么会有人说他长得像三叔。 他永远忘不了娘亲当时的表情,他那温柔美丽,虽然时常让他服用一些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之后会变得很难受,但她说这个样子父亲就会主动来看他,父亲就会更疼他的娘亲,尽管这样的娘亲让他有些害怕,但她一直都很疼他,所以他一直认为娘亲是全天下最美好的女人,可是那一次,那一次娘亲可怕的表情让他直到现在偶尔还会做噩梦。 娘亲说他一定是听错了,她们说的是他像父亲,三叔也像父亲,所以他也像三叔。 他当时被弄糊涂了,本来想要第二天去找那两个婆子好好地问清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可是从那天以后不知道为什么,他再也没见到过那两个婆子,问娘亲娘亲说不知道,这让他很迷惑。 “奶娘,去带宣少爷换身衣服。”四姨娘提高声调吩咐候在门外的奶妈。 奶妈连忙进来,拉起有些不愿意却又不敢违抗娘亲命令的秦宣回屋去,按照四姨娘的要求换了一身青色的小袍子拉回来给四姨娘过目。 四姨娘这才满意,含笑整理了一下秦宣已经长出一定长度泛着卷曲的黑色长发,抚了抚他的小脸: “好了,去吧,到了父亲面前要守规矩,不可以惹父亲生气,等和父亲一齐用了晚饭再回来,记住了吗?” 秦宣点点头回答道:“记住了。”拉着奶娘的手出门,向兰院的方向去了。 四姨娘顺着敞开的窗子望着秦宣渐渐走远,这才回过头,一直温煦着的眸子沉下来,顿了顿,敲了敲酸涩的肩膀,重新慵懒闲散地歪在引枕上,捡起榻上的书卷,唤进来一个小丫头跪在地上用美人捶给她捶腿。 就在这时,帘子外有小丫头进来轻声通报道: “四姨娘,月姨娘来了。” 四姨娘轻蔑一笑,淡声吩咐:“让她进来。” 小丫头领命去了,不多时身穿丁香色十样锦妆花长褙子的月姨娘缓步而入,见四姨娘看她进来却没有起身问好或让座的意思,眸光掠过一抹阴沉。虽然她掩饰得很好,这一抹阴沉却被四姨娘很轻易地捕捉到了,唇角的冷笑更深,仍旧没有起身,小丫头继续给她捶着腿。 月姨娘心里恨恨的,自己在软榻对面的一张椅子坐下,沉声道: “让她出去。” 四姨娘对于她这样的口气不以为意,吩咐小丫头下去,端起桌上一碗还热着的桂圆红枣茶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 “寇书娴有喜了。”月姨娘冷声道。 四姨娘表情未变,仍旧惬意地啜着茶。 她这样的反应让月姨娘心里的蹊跷感更强,望着她漫不经心的样子,眸色一凛,沉声质问: “你对寇书娴做了什么?“ 四姨娘猛然合上茶盖,发出咔地一声,紧接着将茶杯缓缓放在炕桌上,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淡声反问: “你这是、在和谁说话?”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