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回家
从来都没有这样,只是单纯的因为可以回家就开心得雀跃不已。 那不知成份的中药果然神奇。孟茹敷上药后折磨了一晚上,第二天,舌头和上下颚都布满了嫣色的扁泡。不到五天,病情就完全好转。在医生确认过后,今天,孟茹终于可以出院回家。 穿着厚厚的棉袄,却仍被细心地包了一层棉被,头上戴了一顶棉帽子。被陌生的年轻男人抱起来时,安宁心里一阵别扭。拿眼看了看老爸,很希望他能注意到她的不自在。 可惜,忙着收拾东西的老爸根本就没留意到她的眼神。反倒是老妈看了过来,却是有些不好意义地对着那个陌生男人道:“真不好意思还让你过来帮忙。豆腐坊里能忙得过来吗?生子。” “没事,有我爸他们呢!”被称作生子的男人憨厚地笑着,把孟茹又往上抱了抱。“三姨,你还跟我客气什么啊!要是我和小琴成了,你可不就是我的亲三姨吗?” 眼睛转了转,安宁倒是知道小琴是谁。住在农村的二姨家的女儿,比她大了十六七岁,平时倒是没什么交集。 难道,这家伙就是传说中的…… “还是赵大哥教得好,看你这孩子,多实在。”老妈感慨着,孟茹却不自觉地拧起眉。 赵?不对啊!就象平时交往不多,可小琴姐的对象那可是大大有名的。不是人送外号“马牲口”吗? 有些闹不明白了。孟茹瞪着眼睛看着抱她的浓眉大眼的年轻男人。嗯,长得还算可以,也不像坏人,听着说话也不太让人讨厌,家里还开着豆腐坊……可怎么就没娶成小琴姐呢?! 虽然就她知道的二姨家的那些事乱得让人哭笑不得,可现在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她根本就没印象的事儿,孟茹还真是有些蒙了。 被她这么直勾勾地看着,赵树生倒是乐了。“三姨,我看小茹这病真是好了,眼睛多有神啊!” 耶!还会捡好听的说呢!瞥一眼老妈乐得不行的脸,孟茹撇了撇嘴,很有点小姨子趁着事情没定下来欺负未来姐夫的意思。 不过对赵树生的体贴,孟茹还是挺满意的。一到医院门口,赵树生就把被角一掀,盖在孟茹脸上。虽然有些气闷,可听着呼呼的风声,孟茹的气也消了。 “小孟去喊蹦蹦车(电三轮)怎么还没回来啊!”老妈咕哝着,然后是有些惊讶的声音,“这不是大华吗?怎么好意思呢!大冷天的,你这不还得拉活呢嘛!” “苹姐说啥呢?就送你们一趟还能耽误多少事呀!再说了,咱们小茹病好了,不高兴嘛!”一个男人笑呵呵的声音,虽然说得亲切,可却根本没走过来看看孟茹。 透过被子的空隙,先看到一辆打着响鼻的黄马,然后是马拉的板车,笑着和老妈说话的男人…… 眼熟!啊,想起来了,是隔壁的王叔叔。一个让孟茹对长相印象不是很深但一提起名字却会“啊,原来是他呀”的男人。 不自觉地皱了下眉,孟茹心里有些别扭。 马车上,没有遮拦的车棚,身下铺的也是有些凉的干稻草。这样的车,其实都是拉货的,很少拉客。 在赵树生的怀里晃来晃去的,感觉到老爸略俯近身,用身体挡着风,孟茹不觉心里一暖。 马车一停,孟茹就听见老妈说话的声音。毫不意外,说是帮忙送人,可是客气几句后,车钱还是照样收下。 五块钱,可是不少。如果按照后世的标准来说,自然是九牛一毛,可是现在,那得是多少冰棍啊!如果没记错的话,老妈的月工资还没过百呢!如果刚才喊电三轮的话最多也就两元钱。说是帮忙,可其实花出去的钱反倒更多。 这种拉脚的马车干一次活大多都是在十块钱左右的,估计老妈是怕给得少了让人觉得不高兴。老妈这个人,就是宁可自己吃亏也不肯让人吃亏的人。可也不想想,这送人和拉货那是一样吗?何况又不是多远。孟茹心里不舒服,抻了抻脖子,脑袋探出少许,看到老爸脸上也不大自在的样子。不禁哼了一声。 她这一哼,孟建国立刻扭过头来看她,一脸的紧张,倒把刚才的不痛快忘了大半。 木栅栏,看起来简陋的大门,小两间的砖瓦房,红色的砖,颜色已经暗陈,看起来屋檐很低,窗子小小的,窗檐离地面还不到一个小孩高…… 和八十年代大多数家庭一样,孟茹的家在后世,只能说是简陋。不过,却有一个很大的院子,院子里除了一个木头盖的仓房外,还有一片空地。寒冬腊月,堆了一院的雪,可到了春夏,就会种满蔬菜。 “小心着脚底下的台阶。”温雅苹叫了一声,伸出手在外面护着。 屋里的地面往下陷了大概半米左右,所以在门口有两节台阶。进了门,就是灶台和炉子。一个没有安玻璃的空窗框,把外间隔成两个空间,除了做饭的厨房外,那个小间里堆放的是一些杂物。 开了灶台旁边的门,拐进里屋。迎面,是一个大衣柜,挨着放的是一个矮一些的立柜,上面放着暖瓶,水杯什么的东西。右手边,是一铺大炕。炕对面放了一张单人床,床后面是一排暖气。 80年代典型的东北民居,看在孟茹眼里却是既熟悉又陌生。有些东西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可是又一次躺在温暖的火炕上,这种感觉真的是种说不清楚的惬意。 虽然一再让赵树生留下吃饭,可他却到底还是推辞,临走时还一再说明天再过来看孟茹。 等他一出门,送他回来的温雅苹就笑说“这是个好样的,以后小琴跟了他准错不了。” 嗯!孟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感觉到老爸往这边走过来,忙作了乖宝宝的样儿一动不动。 孟建国抱着她,把被子打开,那边温雅苹已经把褥子铺好,夫妻两个把孟茹安顿好后才松了口气。 孟建国上外间去捅开炉子封的煤,这头温雅苹一面收拾着从医院带回来的东西,一面扬声道:“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在外屋的孟建国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儿才进屋来,闷声道:“刚才不是我喊大华帮忙的。” 瞥他一眼,温雅苹笑道:“我知道。你那个人我不不清楚啊!肯定是大华死皮赖脸地说帮忙,你却不过才答应的。人家王华多jian(精明)的一个人呀!心知肚明知道咱们不带白使他车的。” 拍了拍孟建国的肩,温雅苹又笑道:“算了,别往心里去,咱们家也不是乐意欠人人情的人家。不欠别人啥心里头舒坦。” 闷着头也不说话,孟建国抬身往外头走,“我做饭,你看好老儿子吧。” 温雅苹摇了下头,也不再说什么,转过头盘着腿俯下身替孟茹掖了掖被。看着她叽哩咕噜乱转的眼珠,不禁笑了。抬起手,她抹了抹眼角,又用手抚弄着孟茹的脸颊,“看我老儿子,可怜见儿的,瘦了一圈。想吃啥,妈给你做哦……”顿了一下,她又低语:“妈带你回家了啊!妈说过一定带你回家了,现在回家了啊……”温雅苹的眼中泪光闪动,可嘴角却大大扬起。 眨巴了下眼睛,孟茹使劲地抬起手,搂住温雅苹的脖子。贴在一起的脸颊上泛着湿意,却分不清是老妈还是她的泪。 舌头发木,只能说些简单的字眼,她却极力想要告诉老妈她的感受:“妈,高兴……”回家,真的很开心。 听到外屋门开的声音,然后是孟建国带着欣喜的声音,“呀!我们大儿子回来了!小波,冷了吧,快进屋上炕去。” 随着说话声,门一开,一个小男孩窜上炕就往温雅苹身上扑。隔着老妈的头发,孟茹瞪着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撇了撇嘴,在心里叫:“大魔头!” 不知是不是听到孟茹的心声,小男孩手一伸就揪住孟茹的头发,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嚷:“光头!” 这一声,椎心泣血,孟茹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从医院出来前她曾经照过一下镜子。知道现在自己是什么情况,虽然头发没有全剃光,可额头前面却和清朝的男人一样留了个月牙门,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虽说她现在只是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可却打内心里仍然无法接受这样的发型。 “别乱摸,老妹头上上药的地方还没好呢!”打掉孟博超的手,温雅苹可不知道孟茹哭可和疼没半点关系。 被mama一说,孟博超也老实下来。从温雅苹身上滚下来,趴在孟茹枕头边上,用手碰了碰孟茹的脸,“老妹,你这些天上哪儿去了?老姨说你有病了,我都想你了。” 眨了下眼,孟茹有些感动,还没等她感动完,就听见孟博超闷声道:“你不在家,都没人听我的啦!” 靠!感情你就是因为没有手下了。孟茹抿着嘴,又在心里叫了声“大魔王”。心道:“你别以为我还是我,可先告诉你,现在你老妹我可是重生的人来着,你还想欺负我,把我当小兵支使,做梦吧,你!” 她这边在心里腹诽,那头温雅苹已经下了炕。拉过一直没说话的八、九岁的小女孩。把她举上炕,又帮着她脱鞋,还赞她:“小波带着弟弟回来了啊!真乖……” 扭头,孟茹看着长得斯斯文文、眉清目秀的小女孩,一个劲眨眼睛。 从炕檐下一拽,把炕桌拉上来摆好,温雅苹嘱咐道:“你们两个乖乖做功课哦!三姨去给你们做饭。” “嗯,”八岁的凌波是老姨和第一任丈夫生的女儿,因为老姨比妈结婚早,所以她比孟茹足大了三岁,比孟博超也大了一岁。这会儿,她乖乖地点头,缩起脚,往炕里蹭了蹭。看着温雅苹出了屋,突然脸一转,瞪着孟博超。被瞪得一愣神,孟博超挪了下身体,讷讷地道:“我都说没跟老师告状了!” “我知道,你刚才都说了一道儿了。”凌波轻轻柔柔地说着,手却横过孟茹的眼前,拧住孟博超的胳膊,脸上是不动声色的平静,手上却突然狠狠的一转。 孟茹瞪着眼睛,看着孟博超扭曲的脸,不自觉地嘴也往外咧。 “魔、魔鬼!大魔、二魔……” 她从前悲惨的童年啊!无法摆脱的两个恐怖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