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夭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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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妃心里咯噔一下，整个人打了激灵，腾地坐了起来.近身服侍的宫女连忙赶着起来，侍候着穿好衣服，这才风风火火地就往祺秀那边跑.

    进了祺秀的寝室，见康氏搂抱他在怀里，两眼垂泪.进前一看，只见祺秀抽得两只眼直往上插，白眼珠多，黑眼珠少，小脸儿通红，手脚乱动，嘴角不时有白沫流出.康氏也时不时地抽出一只手用绢子帮他拭净.

    冷妃看得心如刀割，将他抱在自己怀内，抚着他的脸儿大哭起来：＂我亲亲的儿呀，怎么就这付样子了？你不要吓娘啊，我要你好好地睁开眼睛，我的心肝呀！＂

    康氏在旁小声劝道：＂娘娘先别哭，快些传御医来看视要紧.万岁爷那边要不要报个信儿，还请娘娘示下.＂

    冷妃哭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说：＂这还要问吗？快些去传太医，着人请万岁爷过来.＂

    康氏拭着泪传下话去，不多会儿太医急急赶来了，玄昊也匆匆进了门.见祺秀这番模样，也是双眉紧锁，长吁短叹.

    几位太医面色沉重，一个说：＂此番虽不知什么缘故，看样子惊唬重了，先熬一剂灯心薄荷金银汤救急吧。＂

    一个取出一丸金箔药丸来，取盅儿研化了，要康氏喂了祺秀服下。却见祺秀牙关紧闭，水也灌不进一滴.

    冷妃从来没有遇过这样的事，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还是康氏从头上拔下一枚金簪儿，小小翼翼撬开他的口，才把药灌下去。冷妃还要嗔怪她，怕她伤着了孩子.

    另一个太医捻着胡须说：＂微臣瞧这模样，应是急惊风，只怕还须火艾灸几醮才好.＂

    冷妃坐立不安，一点儿主意没有，也不知怎样取舍，只眼睁睁看着玄昊，要他做主.

    玄昊叹了口气，也知道祺秀是不好了，针灸也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的法子.当下点头依允.

    那太医取出银针，燃起艾条，将祺秀眉攒、脖根、两手关尺并心口，共灸了五醮，那孩子却依旧昏昏沉沉的，没有好转的迹象.

    冷妃越发淌眼抹泪起来，玄昊握了她的手，也不知劝些什么才好，冷妃索性把头靠在他胸前抽抽噎噎哭出声来.玄昊抚着她的背，手又无力地垂了下来.须臾，两人又不约而同地把眼光移向祺秀.

    一屋子的人守到天亮,康氏更是衣不解带，昼夜把祺秀抱在怀中，眼泪不干的只是哭,又怕上头的嫌忌讳,强自忍耐;就连玄昊也不曾睡,早朝也不去上了.祺秀的眼睛忽开忽闭,只是神志不清.

    到了早上,窗子上映出夺目的光,照出每个人灰蒙蒙的面色,还以为是出太阳了.有宫女揭开窗屉一看,竟是一夜的大雪,地上堆了足足有尺来厚;天上还尽管搓棉扯絮地下个不停.

    冷妃强打精神,请了玄昊先去洗漱,少许进些饮食,自己蓬头垢面的也不雅相,少不得让宫女捧了奁盒整理一番.陪着皇上用过了早膳再过来.

    再看祺秀,越发不好了.那风气发散不出,却郁结于内，变为慢风，全身抽搐得肠肚儿都在抖动，尿屎皆出，大便屙出五花颜色.

    又传太医来看，都说用接鼻散试试：如果吹在鼻孔内打喷嚏，还有得救；若无喷嚏出来，则看阴骘守他罢了。于是接鼻散吹下去，茫然无知，并没有一个喷嚏出来。

    冷妃不死心,让太医开出药方,煎出药汁,谁知根本灌不进去;就是灌下药去也不受，还吐出来了。祺秀只是把双目紧闭着，口中的牙齿咬得格支支响。

    到最后,祺秀在康氏怀里只出气儿,动的力气都没了。慌的康氏手儿直哆嗦,颤声说：“娘娘您瞧瞧皇子，口里气儿只有出来的，没有进去的。”

    冷妃一把夺过祺秀抱在怀里,放声大哭:＂我那苦命的孩儿呀，你到底要怎么样？你忍心就这样扔下为娘我吗？我不许你这个样子，我要你好起来，快快好起来～听见没有？我问你听见没有？秀儿呀秀儿！＂

    玄昊见着这样子，再也不忍心看下去，长叹一声，脚儿一跺，走到外间坐着，那眼泪终究挡不住，还是落了下来.

    祺秀在他娘冷妃怀里一口口抽气儿，约有半盏茶功夫，呜呼哀哉，断气身亡.

    消息一经太医证实，康氏双眼直直的，咕咚一声倒在地上，竟是昏了过去，众人慌忙救治，好半天才苏醒，咬着牙却不吱声，那泪珠儿雨似的抛洒.

    冷妃哭得云鬓散乱，声竭力嘶，双目尽赤.眼睛更是肿得核桃似的，一声声儿叫唤：＂我的心肝，你抛洒得我好！把为娘我活活地疼煞了吔.我那狠心短命的儿哇，我索性也随你去了吧，省得受这样苦楚.＂

    说着一头撞在床架子上，把粉额磕出血印子来，束发的金钗也掉在地上.

    素丝流着眼泪急忙拉住，力劝道：＂娘娘节哀顺便吧.皇子已经去了，救不转来了；您千万要想开些，就不为自己着想，也不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么？＂

    原来冷妃竟然有了身孕了.她自己也是知道的，素丝若不是为打动冷妃的心，这话断不会当着这许多人的面说出来.

    冷妃脸上一呆，果然就不肯再做出这样的举动，只是转过身抱着祺秀哀哀痛哭.

    玄昊进来劝道：＂你自己身子也要紧，他既然命中不是你我的儿女，少不得放下了吧.＂

    太后得了消息也赶来了，脸上老泪纵横，哑了喉咙说：＂哀家统共只得了这么一个孙子，你们这些人也不知照应周全，让他生生没了，我这心里怎么过得去哟！＂

    玄昊低着头，眼红红地说：＂母后责备得是，儿臣惶恐.＂

    太后进门的时候，正听见素丝劝说冷妃的话，因此也知道冷妃如今是有孕在身的人啦，于是走近她，用手抚着她的背说：＂好孩子，你也不要太伤心了.逝者巳逝，活着的人还要活着，好好保重身体才是正理.《陀罗经》上说：昔日有一妇人，生了三个孩子，都是两岁而亡，妇人悲啼不已。抱儿江边，不忍抛弃。”

    她说着话,早有宫女搬了椅子过来,搀着太后坐下.

    太后继续说道:”后来观音菩萨现身对这妇人说：‘不用啼哭，他不是你的儿子，是你生前冤家。三度托生，都想杀你。你若不信，我教你看。’将手一指，其儿遂化作一夜叉之形，向水中而立，报言：‘你曾杀我，我是特来报冤的。说完，沉入水中不见。

    如今不是哀家说，你这儿子，必是宿世冤家，托来你荫下，要祸害你呀。想是你福禄深厚，他害你不得，这才离身。以后再生下来，才是你儿女呢。”

    冷妃听得太后好言相劝，也知道她老人家的好意，只是心里难受，止不住眼泪长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