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喜脉
第二日,婉儿推说着了凉,指定太医沈振原来绮景宫看视。之所以选择这个人,因为他曾经深得宝琳公主的信任,也是宝琳公主推荐给她的。 沈振原四十上下年纪,面貌白晰,长眉秀目,应该是个聪明人。见着婉儿照例行礼问安。 婉儿含笑说:“久闻沈太医医术高超,且为人诚信。宝琳公主向来极为推崇,说是宫里这么些太医,她却只信任你一个呢。” “谢公主和懿美人的信任夸赞,微臣自当尽心尽力侍候。不知懿美人玉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其实并没有不舒服,只是借个名目让沈太医把把脉,看看可是喜脉。” 沈振原不敢怠慢,仔仔细细地把了脉,又看了气色,问了问月信各事,这才慎重地说:“恭喜懿美人,贺喜懿美人,看这脉相,真真是有了喜了。” 婉儿笑靥如花,欣欣然说:“皇天厚土保佑,我进宫才一个多月,竟然就怀上了皇上的龙种,不能不说是老天的恩德啊。” 着意在一个多月这几字上加重了语气,不过要沈振原听仔细了。 边上的晓月也欢欣鼓舞地拍手:“懿美人福大命大,将来生了个皇子,只怕还要享福呢。” 沈振原自然顺着杆儿说话:“确实如此,宫中各位嫔妃,进宫侍候皇上的日子比懿美人长久的,也没有您这运气和福分。”又说:“微臣再开几付调元固胎的药方子,懿美人用了自然有好处的。” 婉儿谢过了,命人拿来一锭金子赏赐沈太医,又吩咐说:“**中人多嘴杂,人心难测。我因为多得皇上几分眷顾,背地里也不知受了多少咒骂。现在有了喜,再传扬出去,还不知怎么对付我呢。我说的都是实情,沈太医想必也是清楚的,不会笑话我小人之心。所以还请沈太医把这秘密先捂一阵子再说。你只对皇后那边禀报,我感染风寒诱发时疾就成。日后定当重谢。” 沈振原连连答应着:“这个微臣明白,自然谨尊懿美人吩咐。” 次日皇后那边派人过来看望,又传懿旨说:“既是病着,就不用日日过去储秀宫请安了,待病好了再行规矩也是一样。” 婉儿自然谢了恩,从此只在绮景宫闭门不出,暗自调养。 玄昊当晚便听到了这份喜讯,乐得合不拢嘴,自十七岁大婚以来,子嗣繁衍这一方面,颇不尽如人意,统共只得了两位公主,一位皇子。自古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所以听到自己心尖上的人儿当真有孕,那份欢喜又不比寻常了。 婉儿又把皇后的旨意说了,玄昊说:“既是这样,你就不用多礼了,自己多多保养才是。” 接着婉儿又撒娇把自己要建鸽舍,训练鸽子当宠物的事求告。 玄昊在兴头上,自然不肯驳回,只是说:“美人何必去cao这份心呢?再者别的人养猫养狗,你倒好,养起鸽子来了。” 婉儿此时正坐在玄昊腿上,象扭股儿糖似的粘着缠个不休,一边说:“陛下有所不知,臣妾入宫前一日,看见漫天雪白的鸽子,展翅翱翔在碧蓝如洗的天空,不但美丽,而且令人羡慕,恨不能自己也长出一双翅膀,想飞去哪里就可以飞去哪里。” 玄昊看着她俏皮的样子,不由得笑着捏了捏她粉嫩的脸颊,眼睛里全是宠爱。 婉儿又说:“臣妾觉得鸽子长得可爱,又通人性,而且会传书递信。比那些猫儿狗儿都要好。等臣妾训练好了,那时却派它作个通信使者,不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吗?” 于是建鸽舍,训练鸽子这件事,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定下来了。自然有专门的下人去cao办实施,哪用得着婉儿费一点心呢? 宝琳公主恰好入宫探视,婉儿并不瞒着她,把有喜的话告诉了。宝琳公主也是笑逐颜开,赶着道喜:“我早知道懿美人是有福的人,当日在巫江救了你,我就说过,大难不死的人,必有后福。可不是应着了吗?” “没有公主,也就没有婉儿的今日,敢忘大恩么?只是刚刚才有了喜,是男是女不知道,晓得能成人不能?” 宝琳公主点点头:“深宫之中的女人,关于攀比妒忌这一阴暗心理,其实和市井中无知妇女也没有什么区别。都是憎人有,嫌人无。皇上千秋节那日,冷淑妃她们几个的嘴脸,不就暴露无遗吗?要是知道你有了喜,这一腔怨毒只怕发作得还要厉害呢。“ “正是这样说啊,因此婉儿吩咐沈太医只推说是身体不适,皇后知道了,也免了日日去储秀宫请安,省了多少口舌。” “沈太医算是稳妥人,你善待他才是正理。只是,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将来肚子大起来,那些人不免知道了,还不知要用什么手段呢。” “船到桥头自然直,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如果生的是皇女,那些人自然有的笑;就是生了个皇子,怕不成了人的眼中钉,rou中刺?到时候你的身世,有可能成为小皇子的阻碍呀。现在人家已经拿这个来当作打击你的武器。” “婉儿不是不知道,只是实在想不起以前种种。” “皇上昨日召见驸马,给了一道密旨,要他寻访你的家人。若是你的来历家世,应了冷淑妃等暗中讥讽的一般,其实也是个大麻烦。母凭子贵,话虽不错,其实子凭母贵,也是一样的道理。譬如皇后生的儿子,不用说自然是太子的第一人选,只是皇后入宫岁久,从来没有一丝消息;而冷淑妃身为四妃之一,身份算是高的了;以你目前受宠的程度来看,如能生下皇子,封妃也是指日可待的事。但说到立储么,家世上自然是冷淑妃高了一筹。不过……”宝琳公主停住了不肯说下去,只拿眼睛看着婉儿。 婉儿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轻轻叹了口气说:“我晓得公主的意思。婉儿如果身世过于低微,有幸产下皇子的话,对皇子的将来自然大为不利。并且,宫中关系盘根节错,各成帮派,其中利害得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公主对婉儿有恩,有话不妨直说,我自然言听计从。” 公主静静地注视了一会儿,这才贴在婉儿耳边,把自己的主意详细道来。婉儿秀眉微颦,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她不是不害怕的,然而富贵险中求,何况她要的不仅仅是富贵,她还肩负复仇大任。她怎能忘记国破家亡,亲人尽失的痛?她怎能让夺取自家江山的仇人,优哉游哉地稳享这天下 好吧,她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便只有走下去,不管前面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