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欲迎还拒
婉儿回了自己的绮景宫，跟着的宫女捧着大堆的赏赐。才刚坐下不多一会儿，只见大太监李大年进来施了礼，笑嘻嘻说：“给懿美人道喜。万岁爷特命奴才将这些礼物赏赐给懿美人。” 早有小太监把礼物抬了上来，随即躬身退下。 婉儿跪着谢了皇恩浩荡，含笑说：“李公公辛苦了，请坐下喝杯茶吧。”使了个眼色，晓翠忙忙地拿了封赏奉上。 李大年收纳了，笑逐颜开地回道：“老奴还要回去销差，下次再来叼扰懿美人吧。”一边说着话，错眼功夫，巳将一物递到婉儿手中。 婉儿心领神会，不动声色地藏在衣袖中。 晓翠和晓月打开盒子一看，有粒粒滚圆莹白的珍珠项琏，配着珊瑚的金簪，碧玉指环等贵重首饰，也有各色绫罗绸缎，此外还有外国进贡的月叠香和螺子黛。 两人满脸喜色地回道：“皇上对美人青眼有加，连奴婢也觉得脸上有光呢。” 李大年插话道：“话说皇上对懿美人确实宠爱，不说这些首饰，就是这外国进贡的月叠香，只有这么一匣子，除了您，可没有哪位妃嫔有幸得到呢。呵呵，老奴先告退。” 婉儿灿然而笑：“公公费心，对我好的人，我自有回报。” 待李大年走了，又唤了陈德海来：“吩咐下去，合宫大小人等，统统有赏。只要办事忠心不二，尽心尽力的，我绝不能让他吃了亏去。若是那起吃里扒外，狼心狗肺的东西，自然也饶不了他。把我这话记在心里，别忘了才是。” 陈德海唯唯应承而去。婉儿自顾自揉着太阳xue，又转头看着赶过来侍候的苏心说：“怎么头痛起来了，莫不是昨夜风吹了头？” 苏心陪着谨慎说：“懿美人可要唤太医来瞧瞧？玉体要紧。” 婉儿摇摇手：“免了免了，我才来，多少眼睛盯着我呢，闹得动静大了，人人以为我恃宠生娇，乔妆作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苏心毕竟不敢大意，想了一想说：“前次太医开给皇后娘娘专治头疼的膏药，据说有奇效呢。不如奴婢悄悄儿要了来可好？” 婉儿答应了，吸了吸鼻子说：“这宫内用的是什么香？“ 苏心连忙回说：“是上好的百合香呢。懿美人可是不喜欢吗？奴婢这就换了去，只是不晓得您爱哪一种香？” 婉儿摇摇头：“我素来不喜欢用香，就是衣服也不爱熏香，宫内只多摆应季的新鲜花木瓜果就是了。” 苏心听了忙取了一对珠联瓶，命小太监去御花园东南角，折几枝桂花来插。小太监领命而去。又笑着说：“现在菊花也开得千姿百态，明天奴婢命人去搬些过来摆放。” 没多久有小宫女拿了药来。苏心用红缎子绞了两块指顶大的圆式，用簪子摊上，替婉儿贴在两边太阳xue上，倒添了几分俏皮。 婉儿推没胃口，夜饭也没吃，早早就在榻上歪着。合着眼装睡。就听得有圣旨传令懿美人侍寝呢。 婉儿只得跪在被上谢罪：“臣妾偶染小恙，不能侍奉皇上，辜负圣恩，实在罪该万死。还望公公代禀，感激不尽。” 那传旨太监还真没看过这一出，向来奉旨侍寝的嫔妃，哪一个不是欢天喜地，光彩满目的？这懿美人可真是与众不同啊。然而只得如此回去覆旨。 玄昊听见这般说，也不由得愣了一愣，破天荒第一遭啊。起先心里也涌起几分不快，觉得这懿美人想是故意拂却圣意，正想换别的嫔妃，把那绿头牌看了又看，只觉得除了这懿美人，竟没有一个是自己想要的。 玄昊跺了跺脚：“罢了，这小妮子不肯过来，朕难道就不能去看看她吗？来人啊，摆驾绮景宫。” 立该有小太监抬了一架明黄肩舆，十几个宫女内监并羽林军护卫周全，朝着绮景宫方向前进。 玄昊跨进绮景宫，一众宫女慌得跪倒接驾不及，他只摇着手不让通报，独个儿进了婉儿的寝殿。 见樱桃红的连珠销金帐子内，那妙人儿背朝里睡着，一头秀发乌云似的堆在枕边。许是听见脚步声，娇声说道：“晓月，我可有些饿了，也不用别的，就是清粥小菜吧。” 玄昊连忙把这话传给宫女。婉儿转过头看见，连忙就要起身，玄昊瞧着她雪白的脸，太阳xue上红缎鲜艳，在秀发掩映下越发美得令人惊艳，衣带半褪，自有一种掩不住的风流婉转，不由得爱从心生，握了她的手说：“既是不舒服，就不用闹那些个虚礼了。” 想了一想又悄悄问：“是不是把朕早上的话当了真，故意装这个病西施的样子，好叫朕饶了你？” 婉儿半委屈半撒娇地说：“原来在陛下的心里，臣妾竟是这样刁钻古怪的人么？并非臣妾不想侍奉皇上，只是身体不适，不宜陪伴皇上罢了，还请皇上见谅。”说着以目传情，眼波欲流。 玄昊轻轻在她的粉颊上一刮：“促侠小鬼头，我看你避到几时？” 婉儿娇笑道：“妾知道陛下不会强人所难的。现下臣妾饿了呢。” 玄昊心疼地说：“原来朕的美人真是病了，到现在晚膳还没有用过吗？” 正这个时候，晓翠晓月端着食盒上来摆好桌子，请懿美人用粥。 晓翠接过话茬回道：“万岁爷不知道呢，懿美人回来就嚷头痛，晚膳也没有胃口，早早就睡下了。听得圣旨侍寝，又不能去，还淌眼抹眼的怨自己不能陪件皇上。” 玄昊一迭声地只催婉儿不用拘礼，先填饱肚子才是正理。 晓月扶了婉儿坐着，把秀发堆丝似的挽了个髻，用束发金钗别住，灯下越显得柳眉含烟，星眼凝露。 玄昊见小桌上摆着八样小菜，素什锦，梅花豆腐，胭脂鹅脯，五香鸽子，油盐炒银芽，脆腌萝卜，酒酿清蒸鸭子，还有一碟脆生生，绿莹莹的一寸来长菜梗儿，用豆豉炒了，不知是什么？ 问过了才知道，原来是水菜。玄昊闻着，倒觉得比往常之味还要胜些，于是也叫舀了一碗碧梗粥来，竟然吃得十分香甜可口。 婉儿看得莞尔一笑。玄昊也笑起来：“御膳房的东西吃得厌了，朕觉得反不及你这里小厨房的菜做得味道好呢。别的不说，光是这粥，似乎就滋味不同。” 婉儿抚了抚鬓发含笑说：“自然不同。这粥嘛，臣妾特地要他们用芥茶沸水冲泡，然后用茶汤熬的这粥。因茶色透明，幽淡如兰，所以粥入口，才会甘香留颊，飘缈不散。并且暖胃清肠，最好不过。” 玄昊拉一拉婉儿的手，忍不住赞道：“真是惠质兰心，偏你想得出这些花样。美人爱饮芥茶，朕却独爱明前龙井女儿红。” “是了，一定是因为这茶乃未婚女子采摘，而且不能用手，必须用双唇采下的缘故，臣妾猜得对不对？” 玄昊哈哈大笑：“就算你猜对了吧。” “陛下只知道女儿红，却不知道还有一种女儿香呢。”婉儿抿了嘴笑着，却不再说下去。 果然玄昊追问：“哦，女儿香？婉儿快快道来。” 婉儿娓娓而谈：“有蜜香树，树干似柳，花多而且白，木之心节置水而沉的，是沉水香。不沉者为黄熟香。以女儿香为绝品。因为土人拣香，都用少女。有女子先藏最佳大块者于怀中，暗中换取胭脂水粉。好事者从售胭脂水粉的人手中购来。以此唤作女儿香。” 玄昊听得津津有味，忽然更鼓敲响。婉儿低了头：“几更天啦？陛下可要去哪位妃嫔宫中歇息吗？只怕多少人望穿秋水呢。” “朕不管。朕只要同懿美人一处，心满意足矣，不作他想。” “臣妾无法侍寝，还望陛下海涵。皇上万金之体，臣妾可担不起这个干系。请皇上为臣妾想一想。”。” “好了，朕只要你陪在身边，”玄昊凑到婉儿耳边压低了声音：“一定不强你行了吧？” 婉儿红了脸，从牙缝里逸出一丝笑来。看来,她这招欲迎还拒用得恰到好处呢! 是夜，两人竟相安无事地睡了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