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如果知道

    胡思乱想、匆匆忙忙点了杯饮料的由乃暂且不提，那边不二已经和幸村mama聊得十分开心了。饶是对自己这个优秀得光芒四射的儿子十分骄傲的幸村mama，也不得不承认――不二这个孩子真的是太贴心了，让所有mama都忍不住想要这么一款儿子哎。

    长得干净清秀，笑容温暖得恰到好处，不过分热情也绝不会让话题冷场，一举一动都细致贴心，一看就是照顾惯人的类型。微笑起来仿佛月光一样，不灼人，但是温暖舒服。而且听精市之前也或多或少地说过，这位不二君几乎是全能，成绩好，音乐素养好，喜欢读古典文学，喜爱照料植物，体育又好――儿子最爱的网球，听说不二君也是国中这届冠军队伍的最强选手呢。

    “不二君的mama一定很骄傲吧，有不二君这么好的儿子。”幸村mama忍不住感慨了一下――自家儿子也出色，同样懂事成熟，但是性格上……平心而论的话，没有不二君这么让人容易亲近。精市骄傲也敏感，那一场大病之后……唉，身体上的伤痛还在其次，那个时候封闭了自我一般难以沟通、所有骄傲几乎一夕陨落的精市，让她这个mama真的是快心碎了……好在，好在一切都好起来了……她自然不会因为不二这样的孩子出色就对自己儿子有什么不满意，只是单纯从一个母亲的角度欣赏这个优秀的少年。同时也很开心精市有这么好的朋友，毕竟自己儿子自己知道，有些捉摸不定的性格让他这么多年来真正走到心里去的朋友，只有一个真田，最多再加一个柳。现在又有了不二，她从幸村母亲的角度来说，真的很感激。

    “哎？谢谢阿姨夸奖呐，不过我可是一直很佩服精市的呢，精市这么优秀，阿姨才是最该骄傲的mama吧。”不二弯着双眼，笑容真诚。

    幸村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在桌子下面握住了不二的手。他当然知道周助这句话绝对发自内心，是真的觉得他很优秀。就像他自己一直觉得这个年纪最出色的人就是周助一样。成为母亲的骄傲是小时候的自己一直的期望，而现在，又要多一个周助――让周助也以他为傲。

    .

    坐在小店里喝着清凉的饮料，吃着地道的丹麦三明治的时间过得飞快。看看表，从他们离开安徒生故居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要是想要两个小时内回去的话，就要走了。

    “mama。”幸村在母亲说话的间隙开口，“周助应该回去和他弟弟他们会合了。”

    “哎？”幸村mama这才想起来，伸手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和不二君聊得太愉快都忘记时间了呢，再过一会儿我们也应该回住处了呐。不二君要和朋友会合就快一点走吧，免得被阿姨耽误了时间。”

    “怎么会，和阿姨聊天很开心，下次有机会的话，还可以和您多聊聊呢。”不二站起身，轻轻鞠了个躬，“那么，幸村阿姨，”转头又看向由乃，“由乃桑，我先走了。”

    “周助我送你回去吧。”

    “太麻烦了，你还要再走回来，就和阿姨还有由乃桑一起准备回去吧。”

    幸村mama开了口：“不二君就让精市送送你吧，难得在欧洲也能碰面，我和由乃不急，还要在这里多坐一会的。”

    一旁的由乃抱着杯子咬着吸管没办法说话，却又用力点了点头。

    不二犹豫地看看笑容慈和的幸村mama，又看了看眼底一片温柔的幸村：“好吧。”精市费了这么多心思和他见一面，尽管觉得不太好，却还是忍不住心软――何况，自己也是想要和他多相处一会儿的啊。“那就拜托精市了。――阿姨，由乃桑，再见。”

    “不二君，再见啊。”

    .

    两人出了店门，大大的太阳毫不留情地晒下来，将大地镀得亮堂堂白花花一片，树叶、屋顶、认得墨镜，都反射着璀璨的光芒。

    ――这世界看起来，真是光明纯净得厉害。

    只可惜……也只是看起来吧……

    “周助？”幸村敏锐地看出不二眼底一抹郁郁，皱了皱眉拉住他，“怎么了？”

    “……你mama很好。”

    “嗯。确实，你和她聊得还算愉快吧。”

    “……”不二轻轻叹了口气，苦笑，“是啊，很愉快。”幸村mama是非常温柔和蔼的人，对他很亲切，话里话外都是欣赏与感激的意思――感激他成为幸村最好的朋友――特别是幸村mama了解到两个人是在幸村做复健的时候认识的，就更加感激了――毕竟那个时候的幸村有些阴晴不定，脾气不太好，性格有些尖锐。做mama的，那个时候一定很担心他身体没什么问题，性格和交际上却出了大问题吧。

    ――但是，幸村mama越是用这样温柔而亲近的眼神看着他，他……越是有一种内疚感与苦涩从心底生出来。

    ……那个时候也是这样呢……最开始温和地每次都招呼他“下次再来玩啊”的手冢mama，到最后坐在他面前脸色苍白哀戚努力遮掩却依旧无法避免地流露出疏离不喜的手冢mama……

    那个温和高贵的女人原本也是那么亲近地看着他――就像现在，就像这一世和他们家一起出来玩的手冢mama，也还是温柔又慈和地注视着他。可最后，最残酷的真相被她一点点撕开，儿子“最好的朋友”从来都不止是朋友……

    那一刻。她的眼神，映照着的，是他心里的刺痛。

    ……以为全都过去了的，这辈子见到手冢mama也可带着客气的微笑问好。却还是，还是……记着的啊……如果要再经历一次，会多么难过。

    “精市，你说以后她知道我们两个在一起……”

    不二有些恍惚的语气落进耳里，换来幸村同样忽然茫然起来的心情。

    ……mama，知道的话……

    会怎样呢？幸村无法假设，哪怕全世界都在说母爱是无私的，那也不能改变每个母亲都是对孩子有着要求和期待的，打个不恰当的比方，每一个母亲都会希望孩子前途光明、受人尊敬，而不会有一个母亲会希望自己的孩子成为罪犯――如果她真的爱孩子。爱，常常也是基于期待。

    Gay不是犯罪，但却是主流的对立面。至少现在是这样。

    同性恋这个词，也许发生在别人身上可以被包容，但，在自己的儿子身上，真的很难。

    ……如果知道的话……

    “抱歉，精市。”不二努力微笑了一下，“原本应该是开开心心玩的，又提起这样的话题让你不开心了。”

    “不，不用道歉。”不要道歉啊周助，我们都心知肚明，哪怕不曾宣之于口，也都明白我们的快乐和幸福没有肆意的资格。哪怕幸福得仿佛这一刻真的就在这个童话的故乡找到了真正的天堂，也还是有一柄利剑高悬在天梯之上。

    某一日会落下来，我们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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