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命运不是算的 友情不是骗的
转过两条街道,江洲指着右转的巷口问沐蝶衣道:“还记得这条路不?”“当然记得!”沐蝶衣甜甜地说道:“小时候你就是走这条路每天送我回家的。” “这位兄弟好面相,只是眼前这一场情劫恐怕是躲不过去啦!”刚要穿过面前的一个小广场,一个摆摊算卦的干瘦老头儿对谢天牛笑着大声说。 这种江湖骗术见得多了,天牛刚要一笑了之不作理睬。谁知道那老头儿继续说道:“世上谁不想荣华富贵?谁不想夫唱妇随?只是这早已注定的运道谁能逃得脱?”谢天牛不禁向老头儿跟前走去,倒不是只为他那几句话触动了心事儿,只是他清澈如水的眼神带着坚定的自信,让天牛感到非常好奇。 老头儿递过来一个小凳子说道:“请坐吧。” 天牛边坐下边问道:“算一次多少钱?”老头儿笑呵呵地说道:“算不准分文不要,算得准凭心赏,一元不嫌少,千元不嫌多。”老头儿口气很大倒是很与众不同。他端详了天牛一阵子问了年龄,天牛告诉他:“今年34岁。” 江洲和沐蝶衣随后围拢过来,安静地站在天牛的身后。 老头儿稍稍沉吟接着侃侃说道:“小兄弟少年贫困,白手起家腰缠万贯也是很难得。只不过苦心经营也免不了一波三折,这财来得快去的也快,眼下正逢劫财运。免不了财来花著锦,财散叶随风。” 谢天牛被老头儿说得怦然心动,装作若无其事呵呵笑道:“那你再给我看看婚姻和家庭。” 老头儿点头说好,问他是算四柱八字还是问卦,天牛顺口答应说问卦。老头儿伸手递给他三枚铜钱,按照他教的方法扔了六次,老头儿收回铜钱在手里摆弄,嘴里念念叨叨地说道:“主卦是兑宫卦,卦象是《雷泽归妹》,副卦是乾宫卦,卦象是《火地晋》。你这婚姻因富而聚,因贫而散。临父母爻与世爻相刑,看来你这岳父岳母应该是嫌贫爱富的人。” 老头这一点倒是说得很对,天牛的岳父岳母确实是很势利眼的,这些年老婆明里暗里不知道孝敬了他们多少钱,要不是因为公司破产,都准备给她弟弟娶老婆了。 “那麻烦你再给我看看生意上能不能东山再起?”天牛有几分玩味的眼神盯着老头儿继续问。 老头继续摆弄着铜钱说道:“我刚才已经说了,你事业上一波三折。你过去经历了三次,劫数已满。三年之内不但能东山再起,还得贵人相助。这贵人还是你至亲之人,卦象上看应该是你的父亲。”天牛强忍着没笑出来,也不说破。 他回头看了看,江洲站在身后忍俊不语,这小子还真能忍得住...... 倒是沐蝶衣吃吃地笑出了声,好奇地凑上前来对老头儿说道:“我也想算算。”老头点头说好,问沐蝶衣年龄。沐蝶衣说二十六岁。天牛站起来把小凳子让给沐蝶衣,与江洲并肩站在一起相视而笑,看老头儿继续骗人。 老头又问了沐蝶衣的生日时辰,然后一边搬弄着手指一边说道:“这位闺女四柱中有一个月德贵人,难怪容貌脱俗、性情柔顺、天资聪慧。可是十八岁到二十八岁这十年流年大运也太过坎坷,真是应了那句话:天妒红颜哪,太岁临头刑夫克子。” 沐蝶衣惊诧地回头看了看天牛和江洲,然后看着老头儿问道:“我眼下婚姻会怎么样?”老头自信地说道:“你已经有过失败的婚姻,但是你劫数未满。你和刚才那位小兄弟正好相反,你是因贫而聚因财而散。只要你看淡得失,安贫守道,过了二十八岁会一天比一天好。到时候财运亨通、家庭和睦,也是非常难得的好运......” 天牛实在是忍不住捧腹大笑说道:“你还吹嘘算得准?实话告诉你,我父亲都去世都快有三十年啦,哈哈哈哈.....”江洲和沐蝶衣也笑了起来。 天牛勉强忍住笑对老头说道:“虽然你算得不对,但是还真得佩服你竟然蒙对了一些。看在你让我们开心的份上,这钱我照常给。”说完给了老头儿二十元钱,老头儿既不客气也不辩驳,只是含笑不语。 江洲催促大家快走,穿过广场边聊边去川味火锅城。 沐蝶衣心事重重地看着江洲问道:“江洲,为什么我的命运这么不好?我都不敢想以后会怎么样,你不会离开我吧?”庄周拉住她的手,“傻瓜,怎么会?” 进了川味火锅城,江洲选了一个临窗的单间。沐蝶衣怕吃辛辣,要了一个清水锅,天牛和江洲要了麻辣锅。天牛为江洲他点了最爱吃的肥牛、羊rou和茼蒿。江洲也记得天牛以前非常喜欢海鲜,帮他点了最喜欢的对虾扇贝和黄蚬。天牛问沐蝶衣要什么?她很是俏皮地指着江洲笑着说道:“他爱吃的就是我爱吃的。”江洲和天牛要了一瓶铁刹山,沐蝶衣则要了一瓶果汁。 有着千年传统的火锅文化确实最能体现温情,洋溢着热烈融洽的气氛。一杯酒下肚,江洲的话也多了起来,为沐蝶衣填了菜举着酒杯问天牛:“天牛哥,马荣嫂子咋没和你一起回来?我还没见过嫂子和果果呢。”天牛苦笑了一下,无奈地说道:“她是不甘心呐。”说完狠狠地喝了一大口酒。 沐蝶衣把帮天牛剥好虾rou夹给他,对江洲说道:“快陪天牛哥喝一口,说说你们小时候的事,我喜欢听!”说罢向江洲眨了眨眼。天牛不得不佩服沐蝶衣不仅美丽脱俗,还是个很机敏的女人。 天牛看了看她继续说道:“古话说: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她坚持留着深圳企图东山再起,我是心灰意冷了。再说,娘一个人把我带大不容易。如今年纪也大了又不肯背井离乡,我也该尽尽孝了。” 天牛拿出手机,找到马荣和女儿的照片递给江洲说道:“这是你嫂子和侄女。” 江洲看着照片不住赞叹果果可爱,沐蝶衣忙抢过去看。边看边说道:“嫂子真漂亮,像林青霞!果果长得细眉大眼的像嫂子,真可爱!” 天牛打开手包,拿出一叠钱交给沐蝶衣。沐蝶衣一下子愣住了,狐疑地看着天牛,又看了看江洲。“天牛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江洲也一脸的惊异地问。 天牛又从包里掏出两部手机递给江洲说道:“江洲,你真是忘了?不记得我去深圳那年在你那拿了一万块钱啦?这是一万五千块,算是连本带利完璧归赵。这手机是送你们结婚的礼物,你们没有个电话也不方便。我每个电话充了一千块钱话费,够你们用一年的了。”没等谢天牛把话说完,江洲和沐蝶衣就把钱和手机给他推了回去。江洲说道:“天牛哥你这是做什么?你走的时候给你拿的钱,说实话我就没想让你还。再说,你公司都破产了,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天牛抓住江洲的手说道:“好兄弟,你有这话哥就高兴。你不用担心我,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使公司破产,过河的钱我还是有的。再者,都十年了,还你这些钱根本就不多,你的情况娘也跟我说了,你要不收下以后咱兄弟之间我不认识你,你也别认识我。”江洲见天牛真动了气有点不知所措。沐蝶衣连忙说道:“天牛哥,我知道你们兄弟之间感情好。要是为了这些钱闹生分了,真得不值得。” 天牛盯着江洲问道:“江洲,那你说说这钱该收不该收?”江洲沉吟了下答应道:“天牛哥,我收下。”天牛听了高兴地说道:“痛痛快快的才是爷们,这才是我好兄弟。这些年我不在家,你没少替我在娘跟前尽孝,这些我都知道。说句心里话,你要是真不收下,我以后还真没脸让你们叫我一声天牛哥。” 沐蝶衣给他们倒满酒,笑着说道:“你们哥俩喝酒吧,外边还以为你们哥俩打架呢!” 心情好喝酒都不容易醉,江洲和天牛一直喝到午夜才尽兴而归。付账的时候天牛没有和江洲去争,他知道江洲从小到大自尊心极强。一路上沐蝶衣一直挽着江洲的手怕他摔跤,江洲又挽着天牛的胳膊怕他跌倒。 看着江洲夫妻如此恩爱天牛心里非常欣慰,为他们高兴。如今浮躁的时代在物欲横流中堕落,能有这一份真情不因为贫困而丧失,不因为疾病而泯灭,实实在在是难得。 ********* 江洲躺在床上玩弄天牛哥送的手机,沐蝶衣依偎在江洲的身边一点睡意都没有。脑海里一直想着算命老头儿的那句话:“因贫而聚、因财而散,太岁临头、刑夫克子。” 江洲边玩弄手机边问她:“想啥呢?” “别玩了。”沐蝶衣推了江洲一下。江洲头也不回地说道:“我得先学会,还得教你呢。” “我害怕!”沐蝶衣搬过江洲的脸让他看着自己。江洲把手机放在床头,看着她问道:“你怕啥呀?”“江洲,要是真是因为我命不好连累你,我宁愿离开你。”沐蝶衣郑重地对他说。 江洲轻轻地抚摸她的头发笑着问道:“江湖骗子的话你也信?”沐蝶衣立刻觉得鼻子酸酸的,拿开江洲的手说道:“可是他为什么连我以前离婚的事儿都算得那么准?” “他们靠的是察言观色骗人,你想想,他给你算之前,你是怎么问他的?”江洲嬉笑着问蝶衣。 沐蝶衣认真地想了想说道:“我问他我眼下婚姻会怎么样?” 江洲不再笑绷着脸一本正经地说道:“对呀,理由就出在你问的这句话上,你问的是眼下,这不是明明白白告诉人家你有过不幸的婚姻经历么?他还说天牛哥的爸爸是天牛的贵人呢,可天牛哥的爸爸在他五六岁的时候就死了。我是从来不信这一套,我只信善恶到头终有报。只要我们做人做事对得起天地良心,我就不信老天就单单对我们不好。” “江洲,我爱你。”沐蝶衣把脸埋在江洲的怀里喃喃地说道。 江洲紧紧地搂着她的肩头说道:“我知道,蝶衣,我也爱你!” 次日清早,江洲照常背起鞋箱子准备出去。沐蝶衣追出来又叮嘱她问问朋友帮她找份工作,江洲知道她不忍心看自己为这个家太累。江洲暗自思忖这样也好,沐蝶衣能出去有点事儿做,也免得自己天天在家胡思乱想。 今天叶青和扎鲁来得比江洲早,江洲把准备好的早餐递给他们,每人分了一桶豆浆一份油条。叶青说了声谢谢就爽快地接了过去,扎鲁点头笑了笑算是致谢。 太阳渐渐升高,耀眼的光辉照在身上渐渐热起来。他们是这太阳下面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也是最淳朴最友爱人,他们很享受这一切。江洲把昨天从他们俩借的钱还给了他们,叶青告诉江洲也不需要这么急,江洲就告诉他天牛哥昨天还给自己一笔钱,已经够花了。扎鲁倒是没说啥,依旧是惜字如金,接过钱揣在怀里就忙生意。 张伯一如既往地来遛弯儿,来的时候,果真给江洲带了很多书。老人慈祥地告诉他说这些书目是他选择过的,有《经济学》《宏观经济学》《微观经济学》《营销学》《管理学原理》《企业伦理》《人力资源管理》《生产作业管理》《管理思想史》《组织行为学》《战略管理》。其他的教科书比如说《高等数学》《民商法》《财务会计》之类的并没带来,张伯说那些书没用。江洲不知道张伯为什么这么肯定,带着疑问看了张伯一眼。张伯仿佛能洞悉人的内心,然后老人家语气笃定而沉稳地告诉他,现代社会是商业飞速发展的时代,最缺少的就是企业管理型人才。然后拍了拍江洲的肩头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仿佛是在说,相信我,没有错。 张伯虽然年纪大,但身上总有一种特有的气质让人不得不信赖他,江洲满怀感激地看着张伯,真挚地说了声谢谢。老人开心地笑了...... 叶青半天没说话,终于憋不住了,大大咧咧地问张伯:“张伯,书这东西是好,可也分用在谁身上......”话说了一半便咽了回去,向张伯眨眼嘿嘿笑。那意思仿佛在说:“你让一个修鞋的学企业管理,您老不是拿穷人开心吧?” 张伯一脸严肃慢悠悠地说道:“有句老话说得好,叫做书到用时方恨少。等你用得着的时候再拿来读来得及吗?读书可不分贫富贵贱,你没听说过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吧?孟子说: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就是这个道理,人可以没权势,但不能没尊严;人可以没有钱,但不能没志气。” 张伯从小凳子上站起来继续说道:“这些道理你们到时候就会懂了。”江洲怕叶青愣头愣脑的再说什么冒冒失失的话惹张伯生气,赶紧拦过话头笑着对张伯说道:“张伯,我还有一件事求你老帮忙。”老人眯起眼睛用鼓励的神色看着江洲问道:“啥事?说吧!”江洲就把沐蝶衣想找工作一直没找到的事说了,张伯就问沐蝶衣的年龄学历。江洲急忙说道:“她二十六岁,高中学历——读的重点高中。没啥工作经验,只要不是太累的体力活就行。您老社会经历多,交往的人也多,帮着多费心打听打听。”张伯满口答应,说有了消息会立刻来通知。 太阳渐渐偏西,天气不再那么炎热。光线变得越来越柔和,让人感到舒服了很多。 街道上的人流渐渐稀少,这是他们每天最悠闲的时候。 叶青叮叮咚咚地玩着手机游戏,好像永远也打不到关底。江洲痴迷地在看书,好像和叶青扎鲁分开在两个世界。扎鲁看着江洲这个并不强壮的兄弟有着一颗坚韧而善良的心。虽然和他一样贫穷但是诚实而守信,坦荡的胸怀更像他们蒙古的汉子,举手投足都带着让人信服的力量。 江洲虽然衣衫老旧,平凡得不能再平凡。但是让扎鲁觉得他就像一只关在笼子里的苍鹰,终究要飞出塔拉(蒙语草原),冲上蓝色的杭盖(蒙语天空)。 兄弟三人沉默在小城的喧嚣中。 扎鲁忽然思念起草原上的阿布(蒙语爸爸)和额吉(蒙语mama),可是他却不能回去。他离开草原寻找额赫尼尔(妻子)的时候,看见呼痕杜(蒙语meimei)病死在额吉的怀里。若不是宽宽的腰带束缚他剽悍的身躯,他的心会碎在草原上;若不是肥大的蒙古袍盛得下他的眼泪,他的泪水会流成乌布苏湖。 如今他虽然浪迹在人海,却像一只失群的鸿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