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诱敌
当清晨的阳光洒遍黄土高原之时,府谷城外数万契丹大军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府谷城门大开,整个城墙似乎已经被投石机摧毁了一遍一样,一处可供防御的设施都不见了,城楼上浓烟滚滚,火焰滔天,一个士卒都不在。 契丹武士面面相觑,韩年的副将耶律完生硬的挤出一个笑容:“难不成府谷的周军还没打就逃了?”韩年脸色极为不好看,他狠狠的憋出一句话:“逃?往哪里逃?这些守军就没想过活着离开府谷。”耶律完自然也知道,摸了摸脑袋,尴尬的笑了笑:“只是,他们为何放弃第一道城墙?这可是府谷最完善的一道城墙。”韩年没有说话,只是手指指向身后的攻城器械。 那些攻城器械的确是攻城的大杀器,然而,全都有着重大缺陷,或是过为庞大,或是射程有限,守着第一道城墙的话,城墙上的守军就要冒着乱石飞舞,床弩射杀的危险,而一旦放弃第一道城墙,首先眼前的这座山就是个大问题,两道城墙相距并不远,床弩、投石机这样的远程攻城杀器根本无法射出去,而其他大型攻城器械,首先运上山都是个大问题,再说城中的守军必然不会给你在眼前组装的时间,也就是说,这一撤,不要紧,他们契丹人的攻城杀器大部分就成了摆设,只剩下咬着牙一步步顶上去的份。 耶律完脸色大变,他立刻就明白了韩年脸色难看的原因,韩年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道:“府谷守军不是好啃的骨头,那将领极为擅长防御,然而,没了这些攻城的玩意,我们就没法打仗了吗?想当年,我们就靠着竹攻、瘦马照样打下了万里江山,今日,这一座孤城就能拦住我们骁勇的契丹武士吗?”韩年提高了声音,战刀指向府谷:“用汉人的血洗你们的刀吧!”韩年热血澎湃之时,全然忘记了自己就是一个汉人,契丹军在他的鼓舞下,军心大振,两个千人队拔出弯刀,推着云梯就冲了上去。 韩宣紧紧的盯着不断接近的契丹人,过了城门,下属们就急不可耐的请战,韩宣只是摆摆手,现在还不是时候,山脚到山坡的一段距离乃是平定,弓箭射下去威力有限,直到那些契丹武士开始爬到半山坡之时,韩宣才并指如刀,向下砍去,一时间万箭齐发,作为朝廷边军,常年征战大漠,这些士卒可不是寻常的卫所军,军中弓多为两石弓,就连三石弓也同样为数不少,一根根箭矢如同刀般卷向契丹人,很多契丹武士甚至还没来得及举起手中的圆盾就被射翻在地,即使把圆盾挡在胸前,居高临下射下来的箭矢同样也是锐不可当,这些木制的圆盾很多都被击的粉碎。 第一次试探很快就被打了回去,只在短短一个时辰内,契丹人留下了一千多具尸体,韩年脸色严峻的翻着手中的箭矢,这是从受伤的士兵身上取下来的,他把箭矢拿在手里掂量了片刻,又举到半空,透着阳光打量着箭杆,又两手较力,用力一折,折为两段,扔在了地上,道:“府谷守军不是卫所军,是南人精锐边军,”他折下箭矢的箭头在手里掂量道:“箭头皆为生铁铸造,箭杆笔直,有工匠姓名,所用木皆为上等桦木,卫所军是不会用的。” “边军?”耶律完打了个哆嗦,边军对于契丹人来说无疑是一个噩梦,特别是胜州的边军,一千人就敢在大漠中追着两倍于己的契丹军,武器精锐倒也罢了,最关键是南人边军一向悍勇,甚至更甚于大部分契丹人,耶律完也是吃过大亏的,这时候听得边军二字,不由面色大变,韩年瞪了他一眼:“边军也是人,我们数倍于敌,难道还怕了他们不成?” 只是,没有人注意到韩年脸色不好看,双目中流露出一丝担心,边军出现在府谷,那就说明高绍全肯定调动了大量边军到麟州等地,也就是说,他们耶律部此战最大的优势:攻其不备已经完全没有了,他对于拿下府谷城并不担心,他担心的是全局战事,想至此,他提笔亲自写下了自己的猜测,让信使即刻送给凉王,处理完这件事,他才重新盯着府谷,道:“我们在内城垒城,一步步攻上去,城没有垒到对方城墙的高度,不得轻举妄动。” 契丹军得令,人人背负一袋袋黄土,就在山脚下开始垒起了土城,韩宣看了一眼就明白了韩年的打算,轻叹一声:“让将士好好休息吧,明天怕是恶战连连。” 契丹本部大营中,接到信件的耶律德忧色大增,从攻打麟州得来的箭矢和韩年送来的信件,两相印证,他最为担心的事发生了,奇袭的奇已经谈不上了,这一次奔袭成了遭遇战,他们攻,南人守,他们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原来就在此处的守军,很可能要加上北方大漠深处的上万精锐边军,而高绍全既然知道自己的动向,那么榆林城中的守军必然不会太多,八万大军中有两万在榆林城中,那榆林也绝对不是韩德臣能短时间攻取下来的。 高绍全的主力很有可能随时出现在自己的身边,他们在哪里?耶律德打量着地形图,不停的用手比划着各处城池的距离,若是能找到高绍全主力所在,战争的主动权就在他的手中,只要一举击溃,他有信心吞并整个胜州,一丝笑容闪过他的唇角,耶律德知道,他与高绍全都在赌,不过,自己的赌注这么多,他高绍全又有什么赌本呢? 平鲁镇火光四起,夜色中,善阳城内的守军清晰的看到了数十里外平鲁镇升起的求救狼烟,平鲁镇在朔州的重要性不用多说,谁都明白,虽然善阳城外没有出现一兵一卒,但整个善阳守军都已人心惶惶。 朔州指挥使萧卞气的跳脚,大骂道:“谁给那老不死的胆子?竟然敢轻兵袭我朔州?”朔州知府是个汉人,本是善阳知县,朔州陷,他降于契丹,被升为朔州知府,只是,汉人在契丹人面前毫无地位可言,这为府尊大人也不敢惹恼了契丹皇族,弓着腰道:“侯爷所言甚是,府州那老不死的是老糊涂了,侯爷一战就可以生擒了他。” 萧卞闻言大为开怀,仰天大笑两声,拍案而起道:“老子我这就去点起五千人马,灭了那厮。”朔州知府闻言,膝盖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侯爷三思啊!”他抱着萧卞的大腿道:“我们城中已经有八千人支援宁武了,您再带去五千,剩下的千余人如何守住善阳?”萧卞一脚把他踹开,骂道:“胆小如鼠,府州才多少兵马?他韦申三万人围着宁武都啃不下来,能派多少人攻我善阳?连个宁武都啃不下来,他也敢攻我善阳?再说,你那些汉军团练是摆设吗?给我守好善阳城,待老子我凯旋归来,少不了你老小子的好处。” 五千契丹军在萧卞的率领下,浩浩荡荡的出了善阳,朔州知府担忧的望着渐渐远去的契丹军,他有种极为不详的预感。 平鲁镇有什么好攻的?军粮、军械而已,攻下这些有什么好处?善阳必然人心大乱,所以攻打平鲁说到底就是盯住了善阳,这么明显的打算连他这个文人都能看出来,为何堂堂大燕皇族,燕帝萧乾侄儿看不出来?或者,他看出来了,只是萧卞从内心瞧不起汉人而已! 见惯了汉人在他面前做低伏小,不敢有一丝违逆,见惯了汉人被欺辱,却只能把怒火朝肚子里咽,萧卞早已瞧不上汉人了,在他眼里,汉人就是软弱的羔羊,他全然忘了,在胜州顶住契丹人连年sao扰,甚至多次开疆拓土的边军同样是汉人!而当年朔州军和府州军同样也是不亚于胜州边军的精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