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劝降
“公子,你何必亲自赴险呢?”陪伴高绍全同来的拓拔燕皱着眉道:“这些流贼已然是强弩之末,根本没有招抚的必要了。”高绍全一笑,他指着眼前上千顶大帐,还有那些忙碌不休的流贼道:“流贼如今还有数万余兵力,若是他们不顾一切的与小曹cao汇合,凭陈州的一万军队可能阻止?”“不能,”拓拔燕也清楚他们两日攻城,损失军力三千有余,最多只能一战败之,根本无力一举歼灭数万贼寇:“流贼怕不是还有四五万军力,如果一心逃向亳州的话,我们无力阻止。” “小曹cao若是与此股流贼汇合,兵力必然大振,三十万啊!”高绍全摇头道:“还是数万刚刚歼灭天子亲卫右威卫的大胜之师,河南战事恐怕立刻就又有变数。”“是。”拓拔燕点头,高绍全紧接着又道:“若是这数万军队成为官军,则亳州一线十万大军,陈、蔡、颖三州又是十万大军,小曹cao平三郎就是必死之局。”“公子高见,”拓拔燕承认高绍全分析很有道理,只是:“只是公子不必亲自犯险啊?”“不入虎xue焉得虎子!”高绍全自信一笑。 经过这半年来的风云变幻,高绍全几度生死垂于一线,他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在这样的乱世,没有保护自己的手段,永远都会是人为刀俎我为鱼rou,更何况高邮屠城、全家的血仇,他有一种深深的感觉,这背后必然有一个权势可以触天的人物想把他广陵高氏连根拔起,甚至连这次右威卫被全歼,其背后也一定有些阴谋,否则以秦升用兵谨慎的性格,是根本不会率万人孤军深入,最后陷入困境,四面楚歌的。 这个背后人物肯定是权势滔天,他想碾死自己,自己就是一只苟且偷生的蝼蚁,在这样的乱世怎样才能保全自己?那只有一样东西—兵权,他的父兄未死之前,大人物不敢动他高家,是因为父兄手握辽东十万精兵,他父兄已死,高氏祖脉被斩断,二叔高元却依然能笑傲王侯,靠的是什么,同样是兵权,淮南等地十余万军队的兵权。而今,此番虽然平定陈颍蔡三州之地,不过右威卫的全军尽没肯定会让他二叔背负很大的包袱,以后若想保住自己的一条命,甚至向那个大人物复仇,就更加需要兵权。 兵权何来呢?所以说那支流贼残军就是虎子,这支残军击溃了天子亲卫,名闻天下,若是自己处置得当,那么这数万残军很有可能会成为自己的立身根本,所谓功名但在马上取,作为一个读书人,高绍全并不喜欢这样的规则,然而,他却不得不使用这个规则,为了自己,也为了家族,他必须掌握一支真正的军队,而这支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的流贼残军,未来未必不会成为一支百战百胜的精兵。 当胡晃与高绍全再度相见的时候,两人都有种恍如一场大梦的感觉,就在仅仅三日之前,高绍全还是胡晃的阶下囚,性命只在他一念之间,而今,不过短短三天,形势完全逆转,高绍全成了主人,而自己却成了刀俎。 胡晃很有些尴尬的一笑,气氛很是平静,平静到冷清,高绍全看着局促不安的胡晃,他是故意释放这种威压的,他今天要立威,不仅是给胡晃,也给那些桀骜不驯的流贼,一百党项精兵虎背熊腰,满脸狰狞,身高皆比常人高出一头,胳膊怕不是有那些流贼大腿粗,拓跋燕虽然没有这般模样,不过也是英气不凡,气度轩昂,可是这般不凡的人对高绍全却是卑躬屈膝。那些流贼是很会察言观色的人物,他们从拓跋燕的表现就看出了此人对于如此卑躬屈膝非但不满,反而是乐在其中,高绍全似乎也是接受的坦然,理所应当,这可是传说中凶悍非常的党项人啊!这可是堂堂朝廷三品武官,党项军统领啊!流贼众首领们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对前几天还似乎寻常公子的高绍全刮目相看。 党项人当然不是天生身材高大,这是高绍全精心从党项军中挑选的,身材自然都是百里取一,再加上很多流贼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的货,面有菜色,身材瘦小,与大碗喝酒大块吃rou的党项人一比更是不堪,自然这声势也很是渗人了。 威压释放的够了,就需要糖果了,打一棍子给一块糖,让流贼有盼头,才能掌控他们的心,不是吗?高绍全脸色一松,和煦一笑,顿时让紧张的气氛化解了七八成:“胡总管,没想到时隔三日,再度相见,却是别有一番滋味啊。”“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胡晃不紧不慢的道,他毕竟是见过大阵仗的,瞬间心里就有些明悟高绍全的打算,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个贵介公子,心道:或许我可以看看这位世家公子到底为人如何。 高绍全一笑,扶起跪倒在地的众位流贼首领,笑呵呵的说道:“大家以后都是同朝为官的,不必拘礼。”“高解元好大的胆子,”胡晃冷声一笑:“我只让左右迎你进来,何曾说过要降了朝廷?”流贼们一阵喧哗,他们不明白胡大哥怎么突然变了脸,不是说好了接受诏安吗?“左右,把这说客拖出去。”胡晃冷声道,左右两个侍卫架着高绍全就向军帐外走,眼看就是一颗大好头颅落地了,高绍全却是不急不缓,一点紧张惶恐都没有,只是冷笑连连:“胡晃,你好不知死活,今日杀我一人,明日你河南就是赤地千里。”拓跋燕与一众党项人也拔出佩刀怒喝:“谁敢伤我少主?先问某家手中刀。” “停!”似乎有所意动,胡晃止住了两个侍卫,慢条斯理的坐正,自倒了杯茶水,慢慢品茗,优哉游哉道:“所谓官贼不两立,我胡晃既为贼,就从没想过吃你朝廷那碗饭。”高绍全倒是无所谓胡晃的失礼,自顾自的坐在胡晃对面,胡晃似乎也没有察觉,他张着一口白牙,道:“贼可以为官,官也可以成贼,这很常见,不说远的,只说前朝天宝年间,安史之乱,安禄山、史思明等人皆是朝廷封疆大吏,皇帝宠幸有加,却罔顾皇恩,祸乱中原,此为官成贼也,”说罢,觉得口有些干,看到胡晃给自己斟了一杯茶,顿时心里大定,胡晃有示好之意,那自己自然也就事半功倍了:“再说贼为官吗,那就更是数不胜数了,就说随我一同来的党项拓跋部,他们本是追随族长造反,如今却是归顺了朝廷,朝廷不予追究,反而多有赏赐,就是现成的例子。” 是啊,这些党项人当年杀的人可比他们这些流贼多多了,烧杀抢掠,屠戮无数,天子平定党项沙陀之乱后,这些党项人非但未被追究,反而各个高官做得,逍遥自在,为国建功立业,朝廷也从未厚此薄彼,我们这些流贼本就是为了口饭吃才造他娘的反的,皇帝既然放过外族,还不会放过咱们这些流着一样血液的炎黄子孙? “好口才,苏秦张仪等人合纵连横恐怕就是有这样一根好舌头了,”胡晃淡淡的看着高绍全,道:“我今天只想问我们若是降了如何,若是不降又如何?天大地大,我们这些流贼游荡天下岂不比做你朝廷鹰犬任你驱使强的多?” “你觉得你还有机会吗?”高绍全极为惋惜的叹息道:“好好一颗大好脑袋,却不想着保住?”胡晃一愣,一丝蔑笑闪过唇角,他拿视线瞟了伍庆一眼,伍庆心领神会,跳了出来说道:“亳州就有我们主公的二十多万大军,我们这六万大军与他合力一处,就是三十万,到时候再去山东、河北,联系各方流贼,虽百万也未必不可得,你们朝廷如何能制?何必平白受这等鸟气?” “哦?小曹cao气量如何?可能容下你们这位总管大人?”小曹cao平三郎之所以叫小曹cao,除了雄心勃勃这一点之外,还有就是气量小,胡晃本是他心腹大将,却因为屡立战功,小曹cao怕他威望胜过自己,这两年渐渐让他只负责守城练兵,而不掌大军出征,此番全歼右威卫,胡晃名声大噪,小曹cao恐怕更是提心吊胆了,“贼子,你敢间我军心?”翟老三怒喝道,他同样也得胡晃授意,自然知道配合。 “还用我离间吗?”高绍全摇摇头道:“胡晃胡总管威名赫赫,战陈州,取颍州,收蔡州,败朝廷汴州十万大军,这好像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为何这几年不见胡总管大展神威了?反而受限于陈州一个个小小州城?身周都是些散兵游勇?精锐何在?”一句话直取要害,那些本有些鼓噪的流贼首领顿时静了下来,整个军帐死一般的寂静,有些事是不能拿出来说的,其实谁都心里明白。 “胡总管好大的功劳啊,全歼右威卫!”高绍全一饮而尽杯中茶水,朗声赞道:“小曹cao四十多万大军在亳州折损近半却无寸进,左威卫两万大军就可以横扫十万流贼,胡总管这威名赫赫,用些散兵游勇就能一举击溃两万右威卫,斩了一支天子亲军,到时候这河南地界到底谁是流贼首领,谁是贼军总管呢?”高绍全砸吧砸吧嘴,头疼的道:“若我是小曹cao,怕是也留不得这般的大人物了吧?这些散兵游勇吗,怕是也留不得,其一毕竟是跟着胡总管混的,心齐不齐还两说,其二自己手底下兄弟官都不够封,怎么照顾这些散兵游勇呢?索性一起做了干净。”右手虚斩,杀气一泄,把一众流贼看得的个目瞪口呆:这书生好生歹毒!